想到这里,朱慈悬着的心,稍稍松了一下,他没来迟,接下来就看徐州城中留守的将领,知道多少高杰大军南下凤阳的内情了。
只是,周世显派进城传令的塘马,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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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这次不是太子了,是驸马?”
一个满脸横肉,浓眉大眼的壮汉扭过头,瞪了一眼来通报的亲兵,这就是高杰的外甥李本深了,他便是高杰留下的徐州守将。
“啊”那个亲兵顿了顿,赶紧道:“来人说他是驸马,叫什么周世显的,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前来通报的,让将军立刻领兵出城迎驾!”
“狗日的,又是太子,又是驸马,想消遣老子?”李本深愤愤骂道:“到底是谁他娘的活的不耐烦了?”
这样的事情,他根本不信,前两天城里就出现了假太子,现在又冒出个驸马,无论谁第一反应都是这样的。
“可”那个亲兵欲言又止,他看到周世显领着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来,每人身上披着的甲,手中用的武器,比他还要精良,而且那个自称驸马的年轻人,一看就气度不凡,不像是假的。
李本深看着面前亲兵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一时间心里也起疑了,高杰带着兵马离开的时候,还特地叮嘱过他万事要小心。
“可是什么?快说,不然老子抽死你!”
那个亲兵闻言,随即将自己的所见一一说了出来,李本深听后,也不由得重视了起来。毕竟,能有那么多骑兵的,来历一定不同寻常。
“难道传言是真的,李自成真的派了个假太子来?”李本深眉头紧皱,左手托着右手手肘,右手杵着下巴,细细思考了起来。
那个亲兵见李本深皱着眉头,想了很久,可又一句话都没说,悻悻道:“那咱们还出城迎驾吗?若那些人真是闯贼假扮的”
李本深闻言,也不管那个亲兵后面要说什么了,当即打断道:“他说要老子领着兵马出城迎驾?”
“对!”那个亲兵点了点头。
“说不得真的是闯贼,想要引诱咱们出城,然后夺下徐州城!”李本深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顿时有些慌了,自顾自说道:
“一定是这样的,什么太子,什么驸马,都是幌子,老子到时候一出城,绝对就被伏击了!”
想到这里,李本深看着那个同样面露惊恐的亲兵,又问道:
“那个自称驸马的家伙呢?抓起来了吗?可别让他回去通风报信了,这恐怕是闯贼派来刺探军情的,里应外合,可是李自成最惯用的招。”
李本深原本就是李自成麾下的兵马,只是跟着高杰一起叛投了朝廷,对于顺军的那些招数,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我让人看着了,他们还在城门外。”那个亲兵说罢,顿了顿,犹豫了一会,然后又道:
“不过,那几人听口音,还有那个甲胄兵器,也不像是咱们陕西的老兄弟,要不要小的再去核实一下?”
李本深听到这话,又犹豫了起来,无论是哪种情况,他弄错了,都是掉脑袋的大事,他根本不敢不小心。而且,若对方真的是京城来的太子,他不出去迎驾,同样是大罪,他同样担待不起啊!
“这样,咱们出城迎驾,但就在城外!”李本深思考良久,终于想到了一个两全之策。“去告诉那个啥子驸马,就说南京兵部有令,本将军只能在城外迎驾,让他们自己过来。”
那个亲兵一听,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当即奉承道:“将军果然高明!”
“哼,想要让老子去见他,没那么容易!”李本深听到奉承,心中十分得意:“说什么狗屁的太子,狗屁的驸马,老子倒要看看,他们是谁,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一个时辰后,徐州府城城墙上,一众士兵目瞪口呆,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城头的李本深,更是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
在他的西北方向,一支数千人马的大军正浩浩荡荡而来,四周哨骑往来呼啸,气势汹汹,而和这支军队并列而行的,还有江面上樯橹风帆遮天蔽日的大小数百艘船只。
随着大批身着统一服饰的步军源源不断开进,徐州城西北方向的原野上,很快就飘扬起了几十面旗帜。从城上看下去,似乎有小半兵马都是兵甲齐全的,阵前的那些精锐骑兵头戴明盔,身上的甲胄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异常醒目。
“狗,狗日的,真是太子?”李本深看着城外如此整肃盛大的军容,已经被震慑住了。
在旗号和鼓乐声中,来到城下的兵马迅速整队完成,所有士兵皆是肃然挺立,阵线上寂静无声,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李本深看得眼角一抽,只觉得心惊胆战,眼前的军队,真真是有强军的气势啊!
而很快,他就看到殿前军方阵侧翼,跑出了十几个骑兵,当先那人身着闪亮的山文甲,身后两个骑兵举旗追随,从步军方阵前策马奔驰而过,迅速引发了一阵山呼海喊。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第37章 出意外的路振飞
听到底下大军海潮般的呼喊声,李本深也不再有疑,旋即带着麾下的亲兵出城接驾。
毕竟,这支兵马若真的是顺军假扮的,他们绝对不敢高呼:“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而朱慈领兵入城之后,也没有逗留,一问清楚高杰南下的细节,就立刻下令,直接让李本深带上城中的精锐,跟着他一起南下凤阳。
在原本历史上,这个时候,李自成派出的董学礼,郭升等部,已经准备进入徐州,城内的守军不战而逃,将这座江淮的桥头堡,拱手让给了顺军,甚至淮安府北面的屏障宿迁,也被董学礼带兵攻下。
不过,董学礼,郭升等部人马,原本就是刚刚投降顺朝的明军,战斗力并不强,而且一路南下,沿途不停攻略州县,分兵过多,到徐州和宿迁的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最终直接被路振飞派兵赶跑了。
所以,朱慈并不担心徐州城的得失问题,特别是沿途的船只早已经被他搜罗一空,董学礼等人南下的速度,必定会大为放缓。
而且,朱慈并不认为李自成能打赢满清,只要对方一败,这支冒进的顺军孤兵,就算占了徐州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很快就会北撤。
那时候,他正好领兵北上,夺回城池,在江北的这些军头面前,真正树立起马上天子的威信。
多尔衮,李自成,江北的这几支明军打不过,但是一个小小的董学礼,想要击败,还是易如反掌的。
现在,对于朱慈来说,最关键的是集中一切可以集中的兵马,去凤阳除掉那些居心叵测的逆臣,夺回大位。
而面对这天降的富贵,李本深当然不能放过,他好歹也跟着高杰走南闯北十几年了,哪里能不知道皇太子的份量?
至于这个皇太子是真是假,他已经毫不怀疑,朱慈刚刚在城下摆出的架势,已经完全震慑到他了。
若不是大明王朝的皇太子,能有这种唯我独尊,傲视天下的气势?
朱慈对于这个纳头就拜,看起来服服帖帖的明军将领,也没有轻视,直接将其带在了身边,以视恩宠,和高杰联络,他还需要这么一个牵线人。
或许是朱慈平日里言行举止间,处处都透露出了一个皇太子该有的高贵冷酷,甚至是狠厉威严气质,周世显,常登贵,陈福,林永安等人,在他的面前,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十分恭敬。
而这种气氛,毫无疑问影响到了李本深,使得他虽然看到了一个和善儒雅的皇太子,但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只要跟在朱慈身边,便时时刻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根本不见一丁点平日的懒散傲慢。
四月十二日傍晚,经过两日急行军,又有李本深引路,朱慈终于到了固镇,并派出了前锋赶在了天黑之前渡河,殿前军主力则是在镇上休整了一晚。
李本深也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他主动请缨,派出了心腹家丁快马南下,想要提前一日联系到高杰,好早做准备。
与此同时,朱慈也派出了塘马随行,一面是联系路振飞,一面是监视李本深的家丁,以免事情脱离自己的控制。
不过,因为殿前军原本就是急行军,而徐州和凤阳之间河流众多,骑兵也快不到哪里去,这个时候还没回来。
朱慈现在已经基本能确定,高杰,黄得功,刘良佐等人,都已经汇聚到了凤阳,刘泽清还在淮安,应该是因为和卢九德没搭上关系,所以并没有被拉拢进来。
毕竟,拥护新帝这种事情,不是亲信,定然是信不得的。而高杰则是因为此前改投了马士英,同属卢九德监军范围,再加上他的军队实力在江北最强,卢九德自然要拉拢。
朱慈麾下的殿前军,若是摆开阵势,正面对决,绝对是打不过高杰的,但他有太子的名分在,还联络到了路振飞,高杰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会动手。
毕竟,若是几十骑倒还好,悄悄围歼,然后毁尸灭迹即可,但几千人马,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打不过是一回事,但跑却是轻而易举!
弑君这种事情,要是做了又不彻底,那可就是陷入天下共诛之的死地了。而且,凤阳如今各方人马汇聚,那么多人看着,高杰不傻,其他人也不傻。
所以,朱慈在掌握殿前军之后,才会计划直接南下凤阳,接管各军。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朱慈和李本深派往联络路振飞和高杰的塘马,终于回到了固镇,只是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却十分令人吃惊。
“殿下,路振飞没联络上,塘马在凤阳城外抓到一个巡抚标营外出打柴的火兵,好像是卢九德亲自来到军营,路振飞被他请走了。”周世显收到塘马汇报的第一时间,就赶忙来到了朱慈的面前。
朱慈听罢,登时眉头紧蹙,问道:“什么时候请走的?”
“现在算来,应该是昨日午时后,路振飞大军刚刚在凤阳城外扎下大营的时候。”
“那高杰呢?”
“咱们派去监视的那个家丁担心事情有变,没敢让李本深的人去见高杰,就直接回来了。”周世显又拱手抱拳道。
“若是高杰包藏祸心,因此惊动了卢九德,局势恐怕会更糟。”
“嗯!”朱慈点了点头,思考了一会,然后又道:“路振飞应该是忠心的,但卢九德的野心和决断,本宫还是低估了,他居然连路振飞也敢直接挟持。”
朱慈根据掌握的信息,基本上对此事做出了判断,卢九德既然“请”走了路振飞,那距离他接管淮扬巡抚标营,恐怕也不远了。
不过,只要路振飞没有屈从,那他想要直接接管巡抚标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路振飞这种老狐狸,一定早有准备,更何况同室操戈,需要名正言顺,可不是几个心腹就能办了。
“传令下去,派出哨骑侦察前路,全军立刻集结,继续南下,今天入夜前,殿前军必须立营于淮河北岸!”
周世显闻言,心中一惊,失去了路振飞这个巨大的倚仗,他对于南下凤阳充满了担忧。
“殿下,咱们现在改道去南京,也是来得及的,凤阳现在恐怕都是卢九德的人了!”
“来得及?”朱慈呵呵冷笑了两声,语气坚定道:
“最迟不过天一亮,咱们大军的踪迹,就会被卢九德派出的哨骑发觉。他们在南,咱们在北,相隔近百里,如何来得及?
而且,凤阳的那些兵马,本宫若是不去,才是卢九德的人,本宫若去,那就是本宫的人!”
“可”周世显还想再劝,他依旧十分担心此去的安危。
“立刻去传令!”朱慈厉声喝道,这种时候,他必须当机立断。
“喏!”周世显无奈,只能拱手抱拳应道。
“另外,把李本深叫来,本宫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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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择雄主
这日傍晚时分,殿前军成功在淮河北岸立下大营,而淮河南岸,凤阳城内,卢九德和麾下的几个军头,面对突然开到的数千兵马,根本就是猝不及防。
卢九德虽然三个时辰前就收到了哨骑的消息,但此时还没来得及做出准备,只是让麾下兵马把北岸船只全部搜罗到了南面。
他没想到一百里的路程,这支兵马居然不到一日就赶完了。
而且,他派出去的哨骑,不过三个时辰,就直接被对方截杀了小半,剩下的十几骑,一直被追击到了淮河北岸,才侥幸逃过一劫。
如今,除了一开始传回的几道军情,他对于北面的那支军队,几乎一无所知。
不过,此时天色已黑,南北两岸的兵马虽然隔河对垒,但都没有展开什么行动。这倒是给了卢九德周旋的时间,让他能够从容应对这一突发意外。
但高杰,黄得功,刘良佐这些军头,一个个都不傻,特别是他们麾下的哨骑,看到了殿前军的军容之后,全都惊诧不已,回来禀报的军情,都是北岸大军成千上万,锐不可当。
成千上万倒还不是最关键的,最重要的是朱慈直接亮明了自己的身份,一个掌握着兵马的皇太子,大明王朝皇位当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于是乎,当卢九德召集诸将,想要直接动手,把事情做成定局的时候,高杰,黄得功,刘良佐,甚至是原本已经答应他配合的淮扬巡抚标营都督王会,都反悔了,一个个不动如山。
毕竟,他们之所以来到凤阳,便是以为崇祯皇帝和太子,以及几个皇子,全都没了,福王是大明王朝当前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而对面的人,现在可是宣称自己就是大明皇太子!
高杰,刘良佐虽然都已经不听朝廷调令,可让他们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去赌一把,他们是不可能愿意的。
这一个个,都是人精,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心里清楚的很。他们是来捞一把从龙之功的,不是来谋反的。
卢九德一番动员,甚至开出了更加诱人的条件,但无论是高杰,还是他视为心腹的黄得功,都无动于衷。
他也很快清楚了几人不好忽悠,随即转换策略。
朱慈突然出现在凤阳,已经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必须尽快促成两军交战,否则时间拖得越久,局势对他越不利。
毕竟,他能拉拢高杰,黄得功,刘良佐,除了凤阳镇守太监的身份之外,靠的其实是一早的舆论造势崇祯和太子早就死了。
如今朱慈高调登场,毁掉的就是这个。
福王的价值大小,并不由自己的身份决定,而是由崇祯父子的生死决定!
很快,在卢九德暗示和挑拨下,刘良佐和王会两人,立即心领神会,开始转移矛盾,想要逼高杰出战,成为明日大军北攻所谓“假太子”的前锋。
高杰虽然心中不情愿,但架不住两人同时排挤他,卢九德还有意促成此事。
而且,卢九德给的确实太多了,开出了丰厚到他难以拒绝的条件,这让他很难不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