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振兴方略 第112节

  如今,他看到这样的成果,自然明白朱慈的心情,那些投入的钱粮没有浪费,甚至以最小的花费,组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心中也十分激动道:

  “陛下圣明,臣知道卢督师整顿宣大之事,陛下之才远胜卢督师,江淮防线,也必定能远超宣大。”

  而张煌言的汇报还没结束,周世显便急匆匆地走进了御书房,脸色凝重地禀报道:

  “陛下,山东急报。阿济格已率领一部八旗精锐进入济南,兵锋直指徐州,后方还有大队八旗兵马紧随而来!”

  听到“阿济格”三个字,朱慈和张煌言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阿济格骁勇善战,用兵狠辣,曾多次重创明军,在当前满清掌权的几个王爷中,最为能战。

  而一番确认之后,周世显依旧斩钉截铁,从他到锦衣卫部署在运河沿线的密探,都是再三确认之后,才将这一军情传回南京。

  “阿济格居然到了济南?”张煌言惊讶道,似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阿济格在他看来象征着清军主攻的方向。

  “不止如此,原本正在北京城中休整的大队八旗兵马如今也陆续开拔,正往山东行进,看起来是要直扑徐州而来,多尔衮很有可能要还是要取江淮。”周世显担心道。

  “阿济格居然亲自领兵牵制,朕也十分意外。”

  朱慈虽然是这样说,但语气却十分平静,眼神中更是透着沉稳,顿了顿,又缓缓道:

  “但越是这样,朕就越担心湖广,而非江淮!”

  不过,张煌言听了,却忍不住开口道:

  “陛下,清军十几万兵马南下,若是攻打湖广,没有运河之便,不仅粮草辎重运输不便,岳州,九江等地,以长江天堑为壑,也是易守难攻。

  反倒是江淮,地势平坦,一旦突破,便能直取南京,且多铎此前便是在此兵败,清军至少熟悉地形,卷土重来,也并非没有可能。”

  张煌言不敢明说自己的想法,婉转分析了起来。他听到阿济格南下山东的消息之后,对于清军主力的动向,便产生了怀疑。

  其实,在这一点上,大明内部一直存在分歧,朱慈只是从锦衣卫传回的情报,判断多尔衮南下湖广的可能性更大。

  但无论如何,这只是朱慈和一部分将领的判断,他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江淮之间部署了大量屯堡,徐州,淮安,凤阳,扬州四城中都部署有兵马。

  若是到时候他领着主力到了湖广,多尔衮真的主攻江淮,这些兵马还能拖延一段时间,等他回援。

  “玄著,你所说的这些,其实也不无道理。”朱慈笑了笑,随即又道:“但正因如此,朕才断定多尔衮的真正目标是湖广,而非江淮。”

  “啊???”张煌言和周世显闻言,脸上都满是惊奇。

  朱慈说罢,便走到了御书房挂着的地图前,指着山东的方向,缓缓说道:

  “战场上的事情,其实不单单只受战场形势的影响,就像阿济格作为清军当前的第一猛将,领兵到济南,按理来说应该预示着主力的动向,但若考虑到满清朝中的权力争斗,便不能这么看了。

  多尔衮此人,说不上雄才大略,而且常常刚愎自用。多铎兵败江南,损兵折将,颜面尽失,他虽然可能会因为豪格,济尔哈朗等人趁机崛起,心中有气,但应该也是暗暗窃喜的。

  现在,正是他领兵亲征,进一步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若是阿济格也在湖广,领兵攻破了岳州,九江,岂不是抢了他的风头?那他亲征,又有何意义?以多尔衮的性格,又岂会容忍阿济格抢夺本该属于他的功劳?”

  周世显听罢,两边的眉头一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朝着朱慈拱手道:

  “臣明白了,多尔衮必定忌惮阿济格的才能,担心他抢功,所以才将他留在了山东,而自己则率领主力,直取湖广。

  鞑子素来野蛮,即便是亲兄弟之间,也常常争权夺利,阿济格此前追击李自成,连战连胜,如今恐怕声威鼎盛,多尔衮必定不能容忍。”

  “正是如此。”朱慈笑着点头道:

  “多尔衮越是忌惮阿济格,越是要给多铎,豪格等人挖坑,我大明的机会也就越多。如今的情况,阿济格很有可能只是一个多尔衮抛出的诱饵,咱们要做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江淮,湖广,皆是我大明门户,都不容有失。只要守住了这两处要地,清军便无计可施,最终只能退兵。

  朕有战舰数千,水师数万,通过长江内线运兵,速度并不会比清军慢多少,多尔衮其实并不占优,他很清楚最终骗不了朕,只是要让朕分出更多兵马在江淮。”

  “陛下英明!”张煌言和周世显齐声道。

  而朱慈说罢,随即便打算叫上张煌言,和他一起去巡查“应天兵器局”,忽然想到什么,又对着周世显问道:

  “郑鸿逵运送的军械火器现在到哪里了?”

  “若是海上的风浪正常,郑鸿逵所领的船队,应该在五日后,便能抵达南京。他此前传回的塘报上说:

  广东和福建兵器工坊生产的三千余杆鸟铳,七百多杆斑鸠脚铳,以及安南,日本等地托买采购的各式火枪一千七百多杆,另外还有百子铳二百九十余门,千斤火炮一十九门,还有火药两万斤,铅子”

  朱慈听完,满意地点了点头:“等广东和福建的火枪火炮运抵,殿前军和京营应当就能补全装备了。”

  这一次,在郑鸿逵和郑森两人的联合劝说下,郑芝龙不再观望,而郑家也终于是真的出力了,没有和之前一样,随便派一支百余舟船,几千水师组成的勤王兵马,就北上糊弄了事。

  不过,朱慈并没有全部依赖郑家,这只是他备战过程中的一个有力支援而已,殿前军和京营五万将士的装备,其实主要还是得靠江南的兵器工坊供应。

  而如今,这些兵器工坊,也全都开足了马力生产,几班工匠交替而上,工坊中传出的敲打撞击声,几乎从来没有停过。

  多尔衮迟迟没有发动第二轮南征,一来是清军需要休整,补充装备辎重,二来则是他要等到冬天,各地河流水位下降,降水较少,方便骑兵行动,同时气温下降,也会使得军中疫病也不再轻易滋生。

  换言之,朱慈的时间并不多,他现在必须尽最大可能,在秋天结束前配给完各部的军备,这也是他要和文官们妥协,同时给予郑家好处,换取他们支持的原因。

  六日后,沉沉暮色下,南京城郑府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郑芝龙在书房中烦躁地踱着步,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焦虑和不安。郑森和郑鸿逵两人站在一旁,看着郑芝龙这般模样,对视一眼之后,也都眉头紧皱。

  “大哥,陛下真的不让你回福建了,这是要把你软禁在南都?那刚刚大木所说的海贸和钱庄,也都是真的?”郑鸿逵急切地问道,他心中甚至还有些窃喜。

  当然,郑芝龙被软禁了,并不意味着他有机会接手郑家。毕竟,郑森如今在朱慈的面前,地位可比他高得多。

  但只要郑芝龙被软禁在南京,不能再折腾,那郑家便是安全的,他和郑森两人都是心向朱慈的,只要郑家是他们在主事,那便不用担心郑家会在关键时候,做出错误的选择。

  郑芝龙闻言,扭头看了一眼郑鸿逵,然后停下脚步,长叹一声,道:

  “陛下待我郑家倒是不薄,不仅许诺擢升咱们郑氏家族中的子弟为官,还恩典不断。只是……海贸和钱庄之事”

  他欲言又止,脸上满是纠结,这几日和户部,市舶司等官员,以及江南商贾的多次协商,都让郑芝龙感到十分不安。

  “大哥,有什么话是你我兄弟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郑鸿逵看着郑芝龙,又追问道。

  刚刚郑森和他透露的消息不多,他其实还十分迷糊,并不清楚事情具体是怎么回事。

  郑鸿逵虽然知道大明已经在江南站稳了脚跟,朱慈也绝对是中兴之主,但若事情损坏到了郑家的利益,他也绝对不可能无条件支持。

  说到底,他和郑森一样,都是郑家人,心向朱慈,无非就是看着大明江山还在,自己有升官发财,建功立业的机会。

  郑森或许对朝廷还有一点所谓的忠心,郑鸿逵这个积年老海盗,完全就是看到了朱慈的实力,知道了怎么样选择才对自己最有利了。

  郑芝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在椅子上坐下,揉了揉眉心,缓缓说道:

  “陛下此番召我进京,就是为了海贸和钱庄之事。朝廷现在到处招兵买马,几十万大军,每日耗费的粮草饷银数以万计,这其中的缺口,陛下想要我郑家来填。

  “郑家填?”郑鸿逵听了,一时目瞪口呆。

  这倒是他完全没想到的,养军所需的粮饷,要是用海贸的利润来填,最后能留给他郑家的,恐怕就不剩多少了。

  “没错!”郑芝龙脸色阴沉,随即又道:

  “陛下想要将海贸的利益重新分配,明面上是江南的乡绅商贾与我郑家齐心协力,团结互助,最后一同分利,以对抗海上漂没的风险,其实事事都要经过朝廷之手,到时候恐怕就是朝廷将我郑家和江南乡绅商贾的海贸之利,悉数搜刮。”

  “市舶司不是由咱们郑家和其他几大家的子侄掌管吗?”郑鸿逵不解道:“而且抽取的钞税,也只是两成,虽说不低,但海贸之利每每都有一二倍,这点抽税也不算多。”

  “但朝廷还要设立钱庄,到时候咱们从海外赚回来的白银,都得先经过钱庄的清点。”郑芝龙摇了摇头,语气中透着一丝恐惧道:

  “这银子要是经过了朝廷的手,咱们还能拿回来吗?陛下这是要将海贸的控制权,收归朝廷。若是什么都不做,我郑家苦心经营的海上基业,恐怕就要这样拱手让人了!”

  听到这话,郑森都不免沉默了,他现在掌握着大明的小半水师,又常常跟着朱慈参与军议,对于大军的军饷缺口,也是了解一二的。

  朱慈虽然在从长沙回南京的路上,已经和他许诺,除了商税之外,朝廷不会侵吞郑家在海贸上的正当获利,但对于一个皇帝的话,他也不知道能不能信。

  郑鸿逵看着郑森的神情,皱眉问道:“大木,你跟着陛下身边那么久,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二叔,这种时候,事情是真的假的,还重要吗?”

  郑森摇了摇头,然后又缓缓开口道:

  “陛下此举,并非针对咱们郑家,而是为了大局着想。如今大明国库空虚,急需钱粮饷银练兵,只要朝廷的大军能抵御清军,陛下能重振大明,咱们郑家可就是中兴的大臣了,百世富贵都唾手可得。”

  说着,他又看向了郑芝龙道:“爹,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是陛下这种英主,咱们无论如何揣测,都是白费力气罢了。陛下现在已经掌握了朝局,马士英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咱们郑家算得了什么?

  若是陛下想要对咱们动手,多的是人愿意当这个罪人,如今陛下完全没有巧取豪夺的意思,应当就是真的只想抽税而已。”

  郑家这些年来凭借着海上贸易积累了巨额财富,也拥有了强大的水师,如今要将这一切拱手让人,郑森其实也不甘心。

  但他看得要比郑芝龙和郑鸿逵更远,知道做什么才能真正永保富贵,同时让他自己有机会大展宏图,留名青史。

  “大哥。”郑鸿逵听了郑森的话,也从担心郑家的财富被朝廷侵吞的死胡同中走了出来,思绪忽然明朗起来,他走到郑芝龙的身前说道:

  “您想想,陛下登基以来,励精图治,革除弊政,整顿朝纲都不说,御驾亲征,最终力挽狂澜,击退了清军,这又是何等本事?

  如今,陛下更是大力发展火器,训练新军,大明已经有了中兴的希望!清军这一次南下,陛下若是还能打赢,那南方的这半壁江山,必定能保住,就算最终北伐不成,那大明也还有数百年国运。

  但若是北伐成功了呢,那陛下便是称千古一帝,也毫不为过啊!我郑家如果能在其中助力一二,必定福泽子孙万世。”

  “是啊,爹,想当年太祖皇帝驱逐蒙虏,建立大明,何等气概!如今陛下雄才大略,定能中兴大明,这样的机会,绝对是百年一遇!”

  郑森听着,更是心动。建功立业,留名青史这样的事情对于郑芝龙来说,或许已经没有太大吸引力了,但对于郑森而言,却是致命诱惑,他紧跟着劝道:

  “陛下高瞻远瞩,眼光远非我等可比。如今要整顿海贸,设立钱庄,应当只是暂缓燃眉之急,咱们郑氏族人既然已经得到重用,那陛下应当就不会亏待郑家了。”

  郑鸿逵和郑森两人,原本都和郑芝龙一样,担心郑家的财富和利益受损,但两人一想到朱慈能带着大军打退清军,能保住大明的江山,甚至恢复北方山河,便又抵挡不住朱慈给他们画下的那些大饼的诱惑了。

  其实,这又何止是他们两人,江南的乡绅富贾,甚至是朝中那些重臣们,一个个也都是这么想的。

  否则,他们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在招抚闯军余部,五军都督府等问题上妥协?

  这便是朱慈通过战场上的胜利,为自己降低的统治成本了,他现在是能带领大明走向胜利的君王!

  郑芝龙看着郑鸿逵和郑森,听着他们发自肺腑的劝说,心中不禁有些动摇。他自从上次面圣之后,其实也觉得朱慈有中兴大明的本事,否则就不是只在这里抱怨而已了。

  “鞑子若是倾尽主力南征,陛下真的还能打赢吗?北面的几十万边军,现在可都被清军收编了,就连李自成,都已经被打败。”

  郑森和郑鸿逵闻言,由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他们到这时,才终于明白郑芝龙心中真正的担忧是什么。

  原本,两人都以为郑芝龙是舍不得钱财,同时担心郑家把手中的筹码都交出去后,失去在朝中的立足之本,最终沦为弃子。

  现在,他们才明白,郑芝龙原来是对大明,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对朱慈没有信心,担心大明最终败了,自己全力支持大明抗清,会赔了夫人又折兵,甚至是招来鞑子报复。

  “爹,清军无论多少兵马南征,陛下一定都能打赢。”

  郑森眼神一凝,信心十足道:

  “若是我猜得不错,清军十一月中旬前后,便会在湖广发动攻势,然后便会被迎头痛击,陛下早就在赣北和荆州-岳州沿线部署了十万雄兵,清军啃不动的。洞庭湖和鄱阳湖的水师,便是我训练的,鞑子绝对无法轻易渡江。”

第148章 狠狠打疼多尔衮

  郑芝龙并非个例,这个时候,无论朝野内外的各派势力信不信朱慈能再次击败清军,他们能选择的,都只是观望。

  毕竟,在清军还没有南下之前,即便是郑芝龙,贸然和朝廷对抗,都毫无胜算。

  如今,大明朝廷不仅强征欠税,还在各个交通枢纽设置了大量税卡,许多官营工坊经过改革,面貌焕然一新,更是在商业上威胁到了许多乡绅商贾的利益。

  朱慈的改革虽然已经算得上十分温和了,并且没有全面展开,但朝野内外,不满的人已经很多。

  不过,这些乡绅商贾们,既不掌握兵马,也没有在舆论方面占据主导,朱慈很轻松就能压制住他们。

  反正,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谁赢了,他们就跟谁,为谁摇旗呐喊的货色,他最重要的,其实还得是在战场上和清军决出胜负。

  在没有领教过满清的野蛮之前,江南的许多乡绅商贾,对于满清,都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毕竟,当年蒙元对南方的汉人乡绅,也没有差到哪里去,甚至比起“剥皮萱草”,对江南课以重税的朱元璋,简直好的不要太多。

  只不过,在全程参与,并真正见识到了朱慈领兵击退清军的本事之后,大明王朝中那些越靠近权力中心的大臣们,便越是选择相信大明。

  他们对于满鞑,心里始终拥有着优越感,对大明的未来,也充满了希望。这个时候,甚至已经没人再提什么和谈了。

  而这些,才是大明王朝中,真正掌握了权力的重臣,他们的话,才有号召力,也才有人听。

  现在,郑芝龙这种在朱慈登基后,便一直扭扭捏捏,以至于失去了第一次表现机会,差点不能上桌的大臣,反而是犹豫了起来。

  他对于大明的实力,始终是保持怀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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