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英明一世,竟被一个年轻小子刻意伪装出来的“抠搜”、“扒皮”、“粗鄙武夫”的外在形象给欺骗了。
他其实是文武双全,智谋极深的高人,步步为营之间就把他们这些宦海沉浮多年的老家伙也蒙在鼓里。
隐忍筹谋,厚积薄发,引蛇出洞,这一招招都是权谋老手才能打出来的,而李牧这小子不仅做了,还当连环计一并使出来。
钱士英抬头长叹,单论谋略自己输的一点都不冤。
若是李牧是自己的儿子,钱家未来不可限量,只可惜对方是敌人……
“杀!”
大户家丁跟黑帮打打群架还凑合,但碰上有组织的军事组织便瞎了眼。
迎头交战的钱府家丁被长矛盾阵刺得血肉模糊,只是一个交锋便败落溃散。
这时县衙武装完毕的干部们也冲进钱府,看见衣着华贵的抬手便是一刀,饶是把人砍倒在地还不解恨,非要用刀尖戳刺十数下。
一些士绅老爷弯着腰,哭嚎着求饶,声称只要放过,就给钱给粮“赞助”县衙与民团。
“杀你全家,我一样能抄家赚钱!”说着便把士绅老爷割喉杀死。
有人两眼发红四处杀人,有人嗷嗷怪叫冲着空气挥舞兵器,还有人看见房内的盆盆罐罐也要上去踩两脚。
『张三』拿着火把从前院杀到内院,再追着逃散的家丁杀到厢房,连续半个时辰手起刀落,鲜血飞溅,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杀到兴起只觉得浑身燥热,好似胸腔有一个小恶魔急于破胸而出。
“还有谁与我再战三百回合!”
他猛地踹开一间小屋房门,迎面扑来一股蔬菜粮食的香气。
他举起火把照映一片,定睛一看发现灶台的轮廓。厨房内摆放着诸多食材,却无半点人影。
他转身欲走之际,忽然听见屋内传出咔嚓的细微声响,立时扭过头大喊一声,“谁!出来!”
张三假装有火器威胁,“再不出来就拿鸟铳打了!”
“别、别打铳!”
只见三个模样年轻的男女颤巍巍站起来,一男两女,都是一身粗布衣服打扮。
两位少女看起来略有姿色,全都胆怯地缩在男子身后,似乎很怕来人兽性大发,把她俩给奸污了。
不管是官军还是贼兵入了大户人家,第一时间便是要找俏丽的丫鬟小姐爽一爽……
“过来!把右手递给我!”
张三一边说着,一边挨个捉住三人的左右手捏了捏,有做体力活的厚茧,俩少女也没有寻常小姐才用得起的胭脂粉。
两位少女还以为他要办事,当即哭嚎着挣扎要逃,男人也拦在张三面前,企图阻拦张三的恶行。
“躲到灶台后面去!傻不拉几的,你们躲这里谁看不见?”
张三分别甩了他们三人一巴掌,喝令他们藏到灶台角落。
三人被张三的大巴掌打懵,眼泪刷的一下流淌出来。
尽管他仨委屈巴巴,但也知道眼前人不会要他们性命,于是乖乖地缩到灶台的墙角躲起来。
张三转身离去之前,朝死去家丁身上多插了几刀,然后举起腰刀在门上、地上甩出几道血渍。
如此一来厨房门开,又有血渍飞溅,就算有人再进来也不会有人仔细搜索,也就没人趁乱伤害这三个“傻子”。
唉,张三短叹一声,心说自己玩这游戏的代入感越来越强了,看见这种卑微的家奴丫鬟,就不禁生出恻隐之心。
数小时过去,钱府渐渐安静下来,偶尔有一两个惊骇的惨叫声响起。
宅邸内持械的家丁与参会士绅皆被斩杀,钱老爷被玩家用弓弦活活勒死,大户的夫人小姐们也不能幸免。
张三在一处厢房的椅子上喝茶小憩,听见屋外传来的哭泣与求饶声渐消,便明白这次镇压到此落下帷幕。
他提着满是伤痕的腰刀走出厢房,地上跪满一片家奴丫鬟。
作为不轨分子的主谋,钱府宅邸内堆满死去的壮丁,有被刀枪戳死的,有被利器破开肚腹的,还有人在混乱中被飞刀扎死的,整个府邸都充满了死亡的血腥气息。
“哦呼,几个贪生怕死的大户被我们一逼,就把参与阴谋的名单供出来了,已经有兄弟带兵过去抄家,村干部玩家也在联合乡民,打算把搞事的士绅老巢一锅端了。”
“李三的尸体找到了么?”
“找到了就在正厅。啧啧,他真是惨呐,浑身都是血洞。”
“嗯,给他清理一下面容,等天亮了我要整点事。”
“哈?一具尸体有什么用?”
“死人有时候比活人更有用。”
第104章 没有暴徒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随着夜幕散去,冬阳升起,民团三五成群拿着铜锣在街面上敲打吆喝。
他们高喊着乱党已平,市面安靖,百姓们可出门营业、采买物资。
过了一会又说乱党余孽被押到菜市口示众,鼓动百姓都去看热闹。
一些担心留有余波的百姓不敢出门,但胆大的已经赶往菜市口看热闹。
还未开张的城内市集搭建一处临时木台,台上排排跪着素有名望的士绅老爷头发被剃短,脸庞被擦洗干净,一身的名贵衣服经过撕打变得破烂脏污。
士绅老爷们脸挂泪痕,哼哼唧唧地啜泣求饶,饶是有人太过疲惫垂下脑袋,也会被民团揪住头发扯起来,务必保持抬头亮相的姿势。
闻讯热闹的百姓将集市围得水泄不通,数百民团呈空心方阵排成一方,将看热闹的百姓拦在外围。
民团大多数人半身染血,脸挂疲惫,似乎是战斗了一整晚,没来得及替换干净的。
伴随着响亮的唢呐声,几位气质悍勇的民团走上木台,数人协力将摆在台上的棺材竖起来,与木台形成六十度夹角。
围观群众们立时骚动起来,那被固定在棺材内的,不是李老爷的家丁李三又是谁!
甚至不止李三一人,还有好几个县衙“新吏”与“民团首领”。
李三面部被清理干净,头发也被细细梳理过。
那一副安宁的模样仿佛陷入沉睡。他身上染满鲜血的血衣,却昭示着他已经死去的事实。
随着唢呐乐班吹响一曲悲伤的哀乐,『张三』穿过民团冲向木台,三步一停一回头,那夸张的肢体语言恍若话剧演员。
“啊啊啊!兄弟,你死的好惨呐!”张三轻轻扒住棺材边,握紧拳头捶打空气,痛呼的哭腔之内尽是演技,“都是那天杀的钱士英老狗设计害了你啊!”
另有几个县衙的干部玩家一并冲上台,围绕着棺材痛苦流涕。
张三继续哭嚎着喊道,“咱们说好要做一辈子兄弟的,为何你还要弃我而去啊!”
“都是这些该死的狗贼!我几个死去的兄弟何等光明磊落之人,应他们邀请前去吃席,连从不离身的配剑都没带,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去了!
可是这帮老狗,勾结猛虎营贼寇图谋夺城,设下鸿门宴暗算我兄弟!骗我兄弟喝道酩酊大醉,再唤出家丁挨个一刀把我兄弟活活插死!
天杀的狗贼!平日里自诩仁义道德的读书人,竟是这般卑劣无耻!”
玩家们挥洒眼泪,恶狠狠扑向木台上的士绅,拳打脚踢,还是其他维持秩序的玩家努力拉扯,才把他们拽开。
“他们不敢正当光明对战,却利用我兄弟对他们的信任,在酒宴上杀人,真是人神共愤啊!”
百姓们听闻民团首领声泪俱下的哭诉,不由得对这些道貌岸然的文人士绅心生愤怒。
酒宴杀人是每个人百姓都能共情的“痛点”。
谁都有三两个好友,若是好友不顾道德设宴诓人而来,再设伏杀人,简直防不胜防,完全是把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与良好道德踩在地上碾碎。
做出此等卑劣行径的,还是那些整天挂着“仁义道德”的文人老爷,真是恶心至极!
民团还说,这帮奸贼是为配合猛虎营夺城,才设计害死李三等人的。若是被贼寇攻入县城,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哪有安宁日子过?
而李老爷率领乡勇迎战贼寇至今未归,狗士绅却在城中密谋害人,两相比较之下,百姓们更觉得这伙“体面老爷”简直猪狗不如。
“恶贼!狗贼!畜生!”
百姓们骚动起来,纷纷咒骂这帮狼心狗肺的奸贼,泥巴碎石都往台上的士绅丢。
就连维持秩序的民兵也觉得怒意上涌,恨不得转身冲上木台把狗贼活活打死。
眼见宣传目的达到,张三当即退出游戏。
失去“灵魂”的躯体瞬间仰头倒地,营造出民团首领为兄弟哭晕的震撼场面,再给围观群众增添一丝怒意。
“打死他们!”
“通贼畜生该死!”
“杀杀杀杀杀杀杀!”
随着一声干净利落的命令,十数把钢刀齐刷刷劈下,血淋淋的人头掉落在木桶里,仅有一颗脑袋擦过桶边掉在地上,滚落台下。
这时几位老妇人眼疾手快,凭借着矮小的身躯钻过民兵的队列缝隙,扑到脑袋边用碗接住伤口断截面滴落的鲜血,碗里还放着一块杂粮窝头。
“有救了,有救了!”
给窝头蘸上人血的老妇人们喜笑颜开,一边拿出十几文铜钱的“报酬”递给民兵,一边捧着“良药”转身要走。
收到铜钱的民兵恍若碰到烫手的炽铁,连忙把铜钱退了回去若是给严厉的教官知道他们拿百姓钱,五十军棍都是轻的。
至于“人血馒头”、“人血窝头”这种事,市面上的确流传着这种治病的偏方,他们就不管了。
所有逆党余孽被当众砍头,达成了玩家事先设想示众目的,他们立即进入下一步。
他们抬起封棺的棺材走下木台,随行的民团将恶贼的脑袋挑在长矛尖头。
“天杀恶绅,勾结贼寇,害我兄弟,天理难容!”
一行人排成一条送葬队伍,绕着县城最长的街道慢行转圈。县衙的干部玩家也来客串乐班成员,吹奏着唢呐给送葬队伍“注入灵魂”。
六名玩家肩抗一副棺材走走停停,一会左右摇摆,一会用大腿顶住棺材对向击掌,好似要用这欢乐的喜庆动作,冲散兄弟战死的悲伤,欢快送走兄弟最后一程。
这一轮送葬队伍走下来,没出门的百姓也弄清了昨夜“过兵”的前因后果,纷纷对勾结贼寇的卑鄙恶绅表示唾弃。
同时也对李牧为首的“善后集团”愈发敬重。
那些安于现状的士绅粮户也听说了“县城送葬”的大动静,不由得感叹:李牧的部下有高人呐。
快速平乱是血腥暴力,只会叫人心生畏惧并远离。
抬着几个棺材在县城转圈,却是站在道德制高点引发百姓商人的共鸣,从攻心的角度拉高李牧极其追随者在本地的声望。
诸如不战而屈人之兵,“攻心”自古以来便是远超过战争的最高阳谋!
即使民团“违规”杀死有人脉后台士绅的消息,捅到省里,乃至朝廷部阁大臣眼前,他们也挑不出半点理。
总会有自诩清流的大臣替他们说话。
什么叫站在道德制高点,这就是了。
更夸张的是,送完兄弟的“新吏”当天宣布
所有勾结贼寇的士绅的城乡钱粮财产一律充公,没收的田亩按照人头发放给无地贫民、租地佃农。
年收成按照土地肥力具体计算,第一季收成象征性收取总收获量的5%.
商城本地人优先分地,随后才是整个汝宁府的流民。
每个年满十六岁的无地成年人可分三亩田,未成年算一半。
假设一户逃荒流民有六口人,爷奶,爹娘,两孩子,那么可分得十五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