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那疯狗咬住目标便不撒手,除非自己彻底死亡,否则一定要拼杀到底。
丁义满光是听细节描述,就觉得毛骨悚然,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一瞬冒出。
他心说,自己究竟惹怒了何方妖孽。
他来到几个活捉的舌头面前拷问,那几人一脸居高临下的睥睨,仿佛在看一群败者。
“舌头”倒是坦荡自信,表示自己是李家寨李老爷麾下死士,此次南下迎猛虎营贼寇,是为“以牙还牙”,偿还贼寇当日在李家寨搅乱市面的仇。
“你们是那小子的兵?”
“等着吧,后面还有更多像我们这般不怕死的,就等着杀过来取你狗命,啊哈哈哈哈哈”
那死士仰头长笑,那人的狂笑仿佛能穿透天和地。
“来了,他们来了。”另一名死士犹如恶鬼附身,嘴里吐出一句人的话语。
三名被压制的死士忽然暴起,两人被看押之人当场杀死,还有一人扑倒最近的贼兵,朝着对方的脖颈咬上去。
任凭身后几名贼寇如何攻击,他也咬住脖子不松口。
只听刺啦一声,颈动脉的血水喷溅而出,那死士竟在临死前又杀死一名猛虎营好汉。
这一幕深深印在丁义满脑中,强烈的恐惧感充满胸口,好似被一块巨石堵死。
李家寨居然深藏不漏,蓄养了此等疯狂悍勇的死士,区区百人就敢迎敌拼杀,还杀了那么多人。
来了,他们来了。
这句死士临终的低语,始终萦绕在丁义满耳边久久不能散去。
终于他在两天后的清晨遭遇李家寨的主力大军。
他们真的来了。
第97章 来了,他们来了
早晨时分,临阵遭遇的双方开始排兵布阵。
家丁民兵们整顿武器装备,在号角与战鼓的指挥下迅速排成小队方阵,井然有序地走向属于自己的站位。
李牧将己方的阵地划成几个部分。
玩家部队摆在民兵阵线的右前方,他们的站位与大部队相比,像是掉落在猫粮盆外的一粒食物。
他们向李牧请愿,希望离贼寇更近一些,哪怕打起来被包围全歼也不怕,只要能战个痛快就行。
连同其他战场复活的玩家,迅速赶回的部分湖广游击队,原有被李牧临时抽调的生产组
充当尖刀的玩家接近六百人。
六百家丁队集中在中军、右侧,两千余民兵顶住左翼、中军。
剩下的两百家丁放在左侧后守护炮兵阵地。
李牧这次总共携带四门6磅铜炮,两门粗管箍铁的8磅铁炮,由马车构建的“车阵”保护炮阵两翼与背后。
冬日的豫南有些寒冷,李牧搜刮仓库里的战利品存储,又花钱从裁缝铺紧急采购,才勉强凑出三成冬衣给士兵们穿上。
实在分不到冬衣的士兵,就多穿几件普通布衣御寒。
饶是大伙或多或少穿了冬衣,或是多层布衣,还是冷得想跺脚。
瞧见士兵跺脚的细节,李牧当即命令一些民兵,在阵地四周摆出一个个柴堆点燃。
尽管空气依旧是寒风呼啸,但有篝火提高环境温度,大伙又排列成密集方阵取暖,渐渐没那么难受了。
李牧翻身下马走到靠前的位置,举起远镜看向敌人的阵地
数万人贼兵懒散地汇聚成团,按照步兵的种类粗略分成几个部分,像样的骑兵很少,全都是驴骡之类的骑乘队。
透过望远镜,李牧看见十几个男人骑乘战马走出队列,其中一人手执缰绳,策马在队列前方来回慢跑。
那骑手一会振臂咆哮,一会举起腰刀指向李牧的军团。
李牧即使听不见远距离的声音,也能猜到,猛虎营的首领正在进行战前演讲。
随着那首领掉转马头进入队列,猛虎营的部众顿时响起激烈的咆哮声。
数万人齐声高呼的口号汇聚成惊涛骇浪,饶是间隔整个战场的李牧也能清晰听见
“抢钱,抢粮,抢娘们!”
果然又是这经典的老三样,李牧心说,即使自己有着现代人的道德荣辱观,但若是穷困潦倒一无所有,大概也会为这三样拼搏一番。
敌人的咆哮声在战场回荡,身边的民兵接二连三看向李牧,负责侧翼的家丁队也向他投来视线。
就连前排的玩家方阵,也投来关注的目光,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神像是在说“要不要讲两句热乎的鼓舞士气”。
李牧心说自己穿越前就不会演讲,在这一世经过农民军锤炼之前,还是个不敢在太多陌生人面前露面的社恐……
罢了罢了。
李牧收起望远镜,装进马匹侧腹的皮质圆筒里。
管他呢,自己毕竟是三千多人的统帅,硬着头皮也要扯两句。
李牧怀揣着紧张的情绪,缓缓走向部队的中央,短暂的路途他努力打腹稿。
待他选定一处四面皆近的空地,正要开口时,忽然瞥见民兵与家丁齐刷刷投来的热切目光。
一双双肃杀的眼神中夹杂了请求指引的迷茫。
他们就像深夜里在大海漂流的浮船,睁眼四顾皆是漆黑的海面,渴望灯塔的光明指引他们找到正确的方向……
李牧恍然发现,自己成了每个家丁民兵的精神支柱。
每个人的衣食温饱和跨越阶层的唯一渠道,乃至游戏玩家的游戏体验,也都系在他一人身上。
倘若自己战死,家丁民兵们还能保有现在相对温饱的生活吗?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但有一点很清楚,李牧的命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命。
自从召唤玩家之后,沉迷权力与谋略的李牧恍若遭到当头一棒。
他意识到无形的责任具象地抗在自己肩头。
或许换一个人在他的位置,会比他做的更好,但他知道自己既然站在这,就要担起这份责任
他不能只为自己而活,还要为这些士兵和他们的家人活,为自己庇护下的所有渴望吃饱饭的百姓活。
为让更多这样的穷苦人吃上饱饭而活!
“兄弟们!”李牧一开口,便有更多的士兵投来视线。
“在场的兄弟们有从半年前就开始与我并肩作战的家丁,也有两个月前才拿起长矛的乡勇。
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生活困苦,如果家庭富足,没人愿意来做危险的吃粮武夫!”
“也许我可以祈求神佛保佑,但那些神仙从没回应过凡人的任何祈愿。
也许我该说说古今的英雄事迹,但诸位勇士跟我与站在一起,直面千步之外凶恶的贼寇,足够我为你们每个人感到骄傲!”
李牧伸手指向北边,“我们的背后是我们的家乡,那里有我们的至亲至爱等我们回家!”
“对面的贼寇想杀死你,杀死你前后左右的兄弟。他们要跨过你的尸体,冲到你的家乡烧杀抢掠,欺凌你们的妻儿,他们要继续骑在你们头上,让你们当牛做马!”
“我不管你们曾经出身,是军户,是泥瓦匠,是佃农,还是过去地主老爷家的家奴!”
李牧扯着嗓子大吼。
“今天不看出身!不看过往!我只要你们每个人像野兽一般拼死战斗!让我们的血肉筑成一道坚实的人墙,挡住企图入侵我们家乡的贼寇!
哪怕战斗到最后一刻,我,李牧也会与你们并肩作战!”
“兄弟们!死战不退!”李牧拔刀出鞘,振臂高呼。
“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兄弟们举起长矛刀剑,齐声咆哮,昂扬的斗志化作三千多猛兽咆哮战场。
民兵们暗暗握紧手中的兵器,他们过去是老爷们随意践踏的野草。
老爷狠狠奴役他们,蹂躏他们的尊严,从未将他们看成有别于牲畜的,活生生的人。
老爷们高傲,纨绔,虚伪,理所当然的地压榨他们每天起早贪黑的辛苦所得。
他们双方明明都是两手两脚,一只鼻子两只眼,会痛会笑的人,生活境遇却天差地别,犹如人和牲畜。
他们曾经又累又饿,晕倒在家里怠慢一天的农活,就会换来一顿毒打或是痛骂。
现在他们的境遇变了。
他们能吃饱饭,住在暖和的军营,穿上做工良好的布衣和鞋子。
充足的月钱使得家人孩子也不再饿肚子,老人孩子骨瘦如柴的胳膊大腿也渐渐有了肉色。
这一切都是李老爷带来的美好新生活。
现在敌人又来了。
凶残的敌人想把他们重新变成田野间任劳任怨的“灰色牲口”,压榨他们的时间,夺走他们大部分的劳动成果,把他们的妻儿再次变成世代为奴为婢的“两脚牲口”!
过去他们无力反抗,只能伏低忍耐,忍受着日日夜夜的痛苦与屈辱,甚至遗忘自己应该愤怒,只能埋怨自己命不好。
可是现在不同了!
他们有了长矛,木盾,钢刀,钉锤,鸟铳,火炮……
敌人奴役他们的心不死,那就让权贵老爷、山贼土匪好好看看,他们这些昔日卑贱的泥腿子、“奴儿”不是没有脾气。
忍无可忍,退无可退,他们也能吼出无尽的怒火。
不管是谁,胆敢夺走我们的美好生活,就请尝尝野草们也有的愤怒咆哮吧!
“开炮!”
随着李牧一声令下,炮兵阵地在短瞬的寂静后,猛地喷出浓密的白烟。
率先试射的实心球从头顶呼啸而过,猛扑贼寇的阵地。
丁义满心头一震,李老爷一介阔绰的土财主,居然还有官军才有火炮!
他心说大事不妙,赶紧吩咐心腹催促喽们杀将出去。
“快冲!冲!快冲!”
吸取“添油”、“轻敌”教训的丁义满不再轻视李老爷的死士,一上来就派出手中战力的七成,足足两万四千兵马从三面冲击。
既然兵员素质不能取胜,那就凭借人海把姓李那小子活活“淹死”。
两万多人保存体力快步前进,就连丁义满麾下为数不多,骑乘劣马驴骡的千名“骑乘队”也被他大手一挥派出去。
尽管铜炮第一发炮弹没能斩获一个人头,但家丁出身、被玩家亲授技术的炮兵,迅速根据望远镜观察到的炮弹落地点,修正火炮角度。
“轰轰轰!”
这回是铜炮一齐呼啸,外带一门试射的粗管铁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