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玩家站在方桌上发号施令,其他人捧着衣服、腰带、包头巾、袜子、鞋子,就往林江河身上套。
林江河没来得及反应,便在一阵聒噪中穿戴整齐,然后被抬送出屋,放在第一辆载货马车的前头。
“早餐,NPC还没吃早餐!”有人提醒一句。
其他人如梦初醒,有的人拿出窝窝头,有的人拿出盛满清水的竹筒,也不管林江河什么反应,就撬开他的嘴。
林江河疑惑“恩皮谁”是啥玩意,就见满满的食物和清水,逃跑似的往他嘴里猛钻,“够,够了……”
“嗯,衣服穿好,行李带上,早餐吃了,货物也备好,万事俱备”
说话的游戏玩家回顾周身,几辆拉货的马车旁悬挂三角小旗。
包他在内的三十名玩家身穿黑风寨缴来的镖师服装,这一副副跃跃欲试,装备齐全的模样,不像是依仗“人情世故”的镖师,倒像是准备跟人打仗的军事小组。
“兄弟们!咱们虎门镖局第一单开张了!”
“噢噢噢!”
就这样,林江河嘴巴还在咀嚼,脑子犹在发蒙,等他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没跟李先生告别,已经坐在马车上走出数里的距离。
三四十岁的他经过半年的煎熬,几乎成为一位半百老头,是李先生带人救他脱离苦海。
他短叹一声,继续咀嚼没吃完的窝窝头,暗想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赔礼道歉吧。
能暗中攀上一位法力高强的“道人”,林江河倍感舒心,只觉从此有了坚实的靠山。
李先生在杨家村所做的一番作为,倒像要干一番大事业的前奏。
这自古以来的能人异士,一旦下山入世,便要干一番大作为,不是出将为相,就是君临天下。
很显然,李先生胸怀的是整个天下。
念及此处,林江河的小心脏不由得剧烈跳动,似乎要撞破胸腔破肉而出,直到灌了一口清水才平复一些。
能登上李先生的“大业战船”,他又怕又喜。
怕的是造反维系着林氏全族的性命,稍有不慎九族不保,毕竟朝廷作为一个庞然大物,想处死一人九族还是轻轻松松的。
纵使有人看出老朱家大厦将倾,也没人能断定是何年何月。
先前年举旗造反的老闯王,便被官军捉去京师,听说被皇帝给活剐了。
那可是几千刀割肉啊,一想想就觉得骇人。
而最近的新闯王也被杀得大败,有说被拿去京师剐了,有说带着亲兵逃生了。
造反,依旧是低收益高风险的买卖。
相对的,林江河又感到惊喜,能在一方霸主崛起之前就投入原始股,将来不说与国同休,起码一场改变全族的大富贵是有的,还很大。
而这场富贵的核心是李先生,后者的安全尤其重要。眼下李先生的羽翼未丰,暂时不能暴露在官府面前,以免招来麻烦。
话说回来,林江河觉得李先生的法术十分好用,抬抬手便能幻化一个个真假难辨的“活人”,不仅能办差,还能打仗,真是方便。
他猜测李先生的专精法术应是“拘灵遣将”一类的召唤术,不明来历的魂魄为心,泥土所化的身躯为体。
如此融合才有奇人的实体肉身。
只是这些李先生幻化出来的“奇人”叫人摸不着头脑。
这些人有时错漏百出,有时满口胡言谈天说地,有时却一丝不苟但是他们骨子里透着的“勇往直前”的办事劲头,叫人佩服不已。
好像这世上没什么事能难倒他们。
此行北上县城,寻常速度要两天。
原先他还担心回去能不能摆平高贼的恶奴,如今有三十名不怕死的“奇人”助阵,他也就放心多了。
只是。
离别多日后第一次离家越来越近,林江河却愈发忐忑不安,也不知道家中妻小过的如何。
高贼有没有霸占林氏商号,商号里的掌柜学徒有没有大难临头各自飞……
怀揣着对家人的思念,林江河不知不觉闭眼睡去。待他再次醒来时,已经瞧见人群密集的市集。
“啊!已经到了?”
林江河赶忙扫视周边的地标,瞧见几位熟悉的摊位货主,确定此处是县城南部的最大集市。
到了这里距离林氏老宅就不远了,可是这般行程没有两天是走不完的啊。
林江河心说难道自己一觉睡到了天亮?他赶忙询问得知,今天还没入夜。
林江河登时惊呼,奇人的效率真的高,两天的行程一天不到就给走完了,比那些被迫劳动的牛马还要高效。
换做一般人磨蹭一点,偷懒一些,三天能抵达目的地就该烧高香了。
林江河不由得对诸位奇人点点头,这帮人虽然经常不着调,但是办事的热忱那是再忠实的学徒也比不过。
“在这停一下……”
林江河打算在市集兜售一些李先生交托的货物,谁想到奇人们根本不给机会,一口一个“送你回家是最高优先级,别的都排在后面”,说得林江河哑口无言。
刚才还赞扬他们办事热忱,这下又暴露弱点了,说好听叫不会变通,不好听的叫没脑子一根筋。
就这样一肚子牢骚的林江河被安安全全送到林氏老宅。
熟悉的院墙映入眼帘,林江河自然而然伸手推门,却发现门内已经被锁住。
“我回来了。”他轻轻拍打房门,不一会便有急促的脚步跑来,随着门闩拆下,房门推开。
林江河与夫人打了个照面,久别重逢的两人相视一笑,没有激烈的拥抱,没有大声痛哭,就好像一阵清风飘过来,什么烦恼烟尘都被吹散了。
“夫人,你受苦了。”
“老爷你也瘦了……这些人是?”
“这个说来话长,让老张把客房和柴房收拾一下,把兄弟们和货物都安置下,我林家今日便要焕然一新了!”
然而林江河一行还没安顿,就有一群“臭虫”闻着味过来了。
“林江河!你欠我家老爷的债,打算什么时候还?”
第18章 他说可以上了
林江河心说要糟,才刚回家就被找上门,说明高文远贼心不死,一直安排人手在自家附近盯梢。
眼见忙活搬货的奇人纷纷聚集过来,林江河小声解释。
他做生意的时候,通过熟人介绍借了一笔款子度难关,谁料那姓高的瞧中他家生意,不仅买来债务,还擅自篡改本息金额,非逼他用商号铺子抵债。
林江河想过报官,可没想到本县典史竟是姓高的姐夫,托这层关系,姓高的把县衙六房的吏员上下打点过一遍,告他的官司一律不好使。
后来林江河就被绑架到黑风寨。
至于为什么姓高的,没让贼寇把他杀了,估计是绑匪想赚肉票钱,其次姓高的想知道他林家阿胶生意的秘诀。
“你家老爷的债,我早还清了!”
“还的都是利钱,眼下本利打滚,怕是你抵了铺子,还得卖你家妻女才够……要不这样吧,让你娘子陪我和几位兄弟睡一晚,每人算一两银子,大爷我掏了!”
此言一出,跟在家丁身后的青皮混混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嘴里嘟哝着污言秽语。
“你、你欺人太甚!”林江河气得双肩颤抖,眼睛瞥见门后的扁担,刚要去拿来赶跑这群臭流氓,便被一双大手按住了肩膀。
一团黑影忽然笼罩他,他转过头,一个健硕的汉子站在他身侧,脸上扭动的肌肉已经快压不住癫狂的表情。
林江河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提醒道,“别,他背后的人是高文远,姓高的背后全是县里的老爷……”
那汉子扭回头,“做生意你在行,但讲道理我们精通。”
“敢问兄弟姓名……”
“姓章,名献忠,章献忠。”
啊这,林江河惊讶地看着数十名壮汉陆续走出房门,心中莫名有种危机将临的感觉。
“镖师?哪的镖师这么大胆,敢管高老爷的事!”
那家丁蛮横惯了,趾高气昂的神情几乎翘到天上去。
“趁我们还没生气,给我滚蛋!”『章献忠』一边说着,一边对头顶“黄名”的家丁啐了口唾沫,后者灵巧闪避,这才没被浓痰击中。
家丁感觉良好的坏笑戛然而止,嘴角肌肉扯动几下,眉眼间浮现出狰狞恨意。
他上下打量几眼来者,人数在三十人上下,盾牌腰刀备的很齐,一看就是行走江湖的狠人。
不过家丁也不怕他们,毕竟这年头出来混,得有实力和背景。
高老爷的名头在商城县就是势力!几个拿刀的愣头青想搞事情,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
另一个家丁显然有点脑子,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我这有点碎银子,就当是替我家老爷请诸位好汉包了这几天的酒肉。”
家丁抛飞一块碎银子,结果章献忠一动不动,只听银子摔在地上的脆响。
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时林家的隔壁传出一阵凄厉的嚎哭,几个壮汉拖着一位妙龄少女往走出门口,不一会从屋内跑出来鼻青脸肿的大叔,抱着壮汉大腿哀求放过他女儿。
周边的邻居听见动静,纷纷打开房门探出脑袋,一见高家的恶奴,便又缓缓退了回去,只敢在门缝后面看。
四周百姓的畏惧模样,使得家丁颇为得意,仿佛他也拥有叫人畏惧不前的威压,“瞧见了没,这就是欠高老爷钱不还的下场!”
章献忠微微一愣,发现这些混混头顶的“黄名”,像是被异色染料浸泡一般,渐渐染上红色,半红半黄。
恶奴的话语刚说完,便瞧见数十名壮汉分散开来。
“你们几个刚才吵到我眼睛了,现在从我们兄弟的胯下挨个钻过去,不然就别想走出这村子。”『章献忠』大步上前张开双腿站马步,然后用手指了指胯下的空间。
“你他娘的找茬!”家丁与混混抽出随身携带的短棍,其中几人甚至抽出了小刀。
“诶你说对了,我就是来找事的。”『章献忠』凑近过去,腰间的刀都没拔,就凑到混混身前,把毫无防备的脖子露出来,“来给我一刀,你们就少一个对手。”
“你以为我不敢吗!”家丁恶狠狠地威胁。
“那就来啊!今天我给你这个机会!”
章献忠忽然握住家丁的手,拼命凑近自己毫无防备的脖子,只要刺进去划一刀就能得到喷涌的血。
可家丁只是个狐假虎威的空架子,哪里经历过这般玩命的阵势。
四周都是街坊邻居的偷瞄视线,他若真的当众杀了人,老爷也不见得保住他。
家丁拼命使劲对抗章献忠的气力,却没想到后者突然一松。那灌注全力的刀尖划过一道弧线,竟在章献忠脸颊留下一道渗血的浅痕。
章献忠轻抚脸颊看见血印,一边把手放在刀柄上,一边冲着倍感惊讶的家丁竖起大拇指。
“多谢!”
多谢?
家丁混混疑惑不解,林江河也觉得奇怪,周边偷偷围观的村民也觉得这镖师是不是被气疯了。
为什么脸上挨了一刀还能忍住气致谢。
章献忠的视线穿过家丁的头顶,那象征敌我的标识正以他预料中的状态变化这着。
原来是这种变化机制。
『章献忠』语速极快地说道,“周边NPC的共同评价,能影响恶人的风评,而被人无端攻击,我们能享有无限制自卫权,条件凑齐了,兄弟们可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