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汉昭唐 第30节

  “诺!”

  见状,王霁微微松了口气,能让张虞登门拜会,才有求亲成功的希望。

  约过了一个时辰,张冀、张虞父子身着绸缎新服,登府门拜会。而王宏为了不表现失礼,出门微微迎接了下张虞父子。

  一番寒暄下来,王宏与张冀父子二人至大堂就位,而王母与王霁则躲在漆木彩绘屏风之后,听着三人聊天的内容。

  张冀呈上礼单,拱手说道:“定襄北部都尉张冀拜见王君。我儿能有今日之学,多赖王君教导。”

  “学生拜见长文公,祝王师新年如意!”张虞说道。

  王宏象征性打开巾帛,粗略瞄了几眼,说道:“二位从边塞远道而来,某深感荣幸。去岁济安至此求学,我惊其勇略,特授兵法。此番归乡,建破胡之殊功,果然非凡!”

  张冀神情谦逊,恭敬说道:“济安本长于勇武,而短于谋略。幸蒙王君教诲,我儿才能建此殊功。”

  说着,张冀犹豫片刻,说道:“冀闻王君膝下长女及笄,才貌出众。冀特携我儿至此,向王千金求亲,望成两家之好。”

  张虞拱手说道:“学于大麓时,虞幸见千金,便有求娶之念。今斗胆前来,望王师恩准!”

  王宏捋髯沉吟,说道:“济安武略超群,我甚是器重。实不相瞒,我已有收济安入门之意,并无门第之轻见。”

  “仅是我女虽已及笄,但年纪尚小,我不忍将其外嫁。故不论太原温氏求亲,亦或是上党陈氏求亲,我皆一一回绝。”

  王宏本想当即回绝,但想着不如之后回拒更合理些,故作犹豫说道:“今下济安远道求亲,容我与家人商量!”

  张冀神情间略有失望,说道:“爱子之心,人尽相同。冀不敢强求,愿候王君回复。”

  “不急!”

  王宏笑了笑,说道:“我已命人设宴,君与济安可于山宅暂歇。”

  “多谢王君心意!”张冀答道。

  又聊了半响,王宏便寻事离开,留出空间与张冀、张虞二人。

  待王宏走了,张冀朝着张虞摇了摇头,表示此番求亲怕是难成。

  张虞没有多说什么,表面神情虽说不变,但心中暗暗期望王霁能从中发力。

  此时,王宏从外堂转入后堂,便见到王霁与王母又有争执。

  王母评价道:“张虞虽说颜貌俊朗,但门第差了些。但凡门第高些,便算是良婿。”

  显然因张虞的颜值外表,让王母对其的好感度上升不少。今下王母不纠结张虞个人,而是纠结张虞的门第。

  王霁神情无奈,说道:“张虞一表人才,另有出众才干,今后岂会是碌碌无为之辈。若将温劭与他相较,当有天壤之别。”

  王母微微摇头,说道:“今时出众,如何料定日后必定不凡?”

  “张虞习弓马,常年争斗。眼下可说无事,但刀剑无眼,又怎知日后呢?”

  张虞的武人身份,则是王母纠结的第二个点。相较习文治经的士人,征战沙场的武人,危险系数太高,容易受伤而亡。

  王霁撇了撇嘴,满脸的不以为然。

  世间一切都存在平等,征战沙场伤亡确实高,但在大汉国内,却能受封爵位。习文治经的士人寻常来说,高官上卿已是他们的天花板,根本没机会封爵。

  今时,王霁余光看见王宏,关切问道:“父亲以为那张虞如何?”

  

  王宏笑吟吟问道:“殊岚莫非是瞧上了张济安?”

  “看上了!”

  王母没好气说道:“她被张虞的相貌迷住了,说什么都不听。”

  “真的?”王宏反问道。

  “是也不是!”

  王霁半转身子,羞涩说道:“之前温劭求亲时,我便说能为我郎君者,上马挽弓强射,下马读经治。相貌俊朗,行常人不敢为之事。今张虞与女儿昔日描述之郎君,颇有相似之处!”

  闻言,王宏眉头微皱,他本想借商量为名,打发走张虞父子。但今女儿看上张虞,则需要让他为此而犹豫了。

  实话实说,王霁所描述之语颇是客观,张虞不论是才学还是相貌,各方面颇是出众,仅是门第弱了些。

  今要将女儿嫁于张虞,对他来说不是不能接受,只是心中芥蒂而已。

  其一,与王母担心一样,他虽不嫌弃武人,但让武人做自家女婿,他还是有些芥蒂,他更希望女婿能从政。

  其二,张虞来大麓山求学,竟看上了他的女儿,而且女儿对他颇有兴趣,这让王宏有种家被偷的感觉,隐隐的不爽。

  “夫君~”

  王宏伸手示意王母安静,他需要思索是否答应张虞求亲。

  忽然,一声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更为他带来弟弟王允的急信。

  “家主,二君有紧急书信送至!”

  仆从奉上加密的手书,说道。

  “子师书信?”

  王宏眉头微松,拆开王允紧急寄来的书信。

  仅是一瞧,王宏神情便为之而变,神情中充满了震惊之色。

  “怎么了?”王母问道。

  王宏深呼吸口气,竭力平静说道:“子师传信来,言张角率太平教徒反叛,从者多达百万余之数,攻略城邑,杀害吏长。今冀、豫、兖、青等中原大州已是烽烟四起,告援书信纷入朝廷。”

  “啊!”

  王母神情大惊,恐慌说道:“这当如何是好?是否会危及祁县?”

  王宏没有理会王母的问题,而是将手书重拍到案几上,恼怒说道:“若非阉党把持朝纲,致使民不聊生,今天下安会大乱!”

  王霁则是心中一喜,上前扶住王母,安慰说道:“今群匪将起,仅凭经学不足以安,还需武力在身。王氏有部曲,另有张氏五十余骑,纵有匪徒侵犯,亦不足为惧。”

  “父亲,叔父可还有说些什么?”王霁问道。

  王宏缓和心情,蹙眉说道:“你叔父受三公保举,被拜为豫州刺史,将与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二人共平豫州黄巾。”

  “今虽拜豫州刺史,但因左右从人不多,来信让家中派些部曲南下,以随他东出赴任。”

  王允书信内容不多,其一,讲述张角率众反叛,声势浩大,让家人结社自保;其二,因他从侍御史升迁豫州刺史,面对混乱的中原,他左右人手不够,需要让族里派人帮衬。

  说着,王宏脑海里浮现出张虞,长吐了浊气。

  以他见识非常清楚,百万黄巾反叛,中原州郡大乱,仅凭经学出仕,怕是不够了,军功才是将来的王道。

  而张虞这种勇略之辈,在这混乱的世道,将会大放光芒!

第35章 将赴豫州

  在王霁的表态下,王宏深思中原的混乱局势,他改变了原有的想法,遂同意了张虞的求亲。

  在内堂磨蹭了许久,王宏再次回到外堂。

  “王君!”

  “王师!”

  见到王宏的身影,张冀、张虞二人起身,以表尊敬。然而张虞却发现王宏的神情与最初迎接他们的样子不同,脸带笑容,充满了和煦。

  张虞瞄向了屏风,得见王霁朝他眨眼,一脸的笑意。

  见状,张虞心中欣喜,想来经过王霁的发力,王宏同意了他的求亲。

  “伯卓兄、济安且坐!”

  王宏招呼二人坐下,笑道:“求亲之事,我与内宅商量了下。”

  “如何?”

  张冀眼里充满了期待,似乎求亲的人是他,而不是张虞。

  捋髯而笑,王宏说道:“济安仪表不凡,能左右开弓,勇破胡部,乃雁代之人杰。此俊杰向我王氏求亲,我又岂能因门第而拒之!”

  此言一出,张冀欣喜不已,拱手说道:“王君心胸开阔,不计门第之别,冀敬佩不已。”

  张虞长出了口气,寻常男子往上娶当真是困难重重,也不知公孙瓒怎么那么容易被侯氏看上。

  顺势而拜,张虞说道:“小子拜见丈人!”

  “良婿请起!”

  王宏亲自起身搀扶,笑道:“今后你我不仅为师徒,更是为翁婿,望济安勉之。”

  “多谢丈人!”

  三人重新入座,气氛更加融洽,语气更加亲近。

  王宏沉吟少许,问道:“张角率太平道反叛之事,不知君可知否?”

  闻言,张冀神情惊讶,反问道:“张角果真叛乱?”

  “不假!”

  王宏说了声,随即反应过来,问道:“君事先可知张角反叛?”

  张冀看了眼张虞,颔首说道:“去年冬,济安回坞言,太平道恐不日将反。我问为何,济安曰:‘太平道遍布中原,信徒多达百余万,今买马聚粮,恐有异动。’彼时我不以为然,竟不料果如济安所言。”

  此言一出,王宏拍腿而叹,问道:“济安既知张角将叛,何不早日上告于官?”

  张虞迟疑少许,说道:“禀王师,非小子不愿上报,仅此语仅是一家之揣测之言。仅凭揣测之语,不足以令官府受理。今岁我本欲细察太平道深浅,不料今时已叛。”

  “罢了!”

  王宏忧愤而叹,说道:“中原诸公为朝廷牧民,不知太平道之事,妄食汉室俸禄。”

  说着,王宏语气微变,赞叹说道:“张角叛乱之前,不料济安竟有如此见识,实属令人惊叹。”

  之前若说是看重张虞个人武略,今时王宏则是为张虞见识而叹。王宏当下看张虞算是越来越顺眼,毕竟这是属于自家的女婿。

  “王师谬赞!”

  张虞神情谦逊,说道:“王师因得罪宦官被免,今下中原大乱,陛下或会重新启用王师。”

  “嗯?”

  王宏微挑眉毛,问道:“济安何出此言?”

  张虞斟酌几许,说道:“士人与宦官争斗多年,受党锢波及而免官者众。今张角叛乱,天子若不赦免党锢士人,并加以提拔录用,一旦张角与之合谋,恐天下剧变,中原板荡,悔之晚矣!”

  “王师虽非党锢士人,但却是受宦官所害士人,朝廷又岂会无动于衷?”

  “彩!”

  王宏捋髯而笑,谓张冀说道:“济安竟有这般见识,君喜得麒麟子,我喜得佳婿!”

  “哈哈!”

  张冀常年处在边疆,不仅对内郡之事不甚了解,更缺乏政治敏感。今见王宏喜笑颜开,自己则因儿子受赞誉而欢喜。

  其实张虞能有这种判断,不是历史经验告诉他,而是他自身对政治的敏感度。

  甚至张虞能说但凡对后世马先生理论有深刻理解之人,其实都能和自己作出类似的判断,因为这是从汉代的社会阶层出发。

  东汉是以农业为主的王朝,构成其统治基础是庶族与地主阶级,不是平头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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