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虞蹙眉说道:“称孤虽好,但恐有流言蜚语。”
“非也!”
王晨说道:“济安为君,所属官吏无不为济安所表,今名分已定,为何不能明晰尊卑?况以县侯之尊,本称孤为号。”
之前在拿下太原之后,张虞得到都督并州诸郡的权限,郭图便劝张虞以孤自称。但考虑到起家之初,不便太过高调,甚至担心被人说有异心,故一直没称孤。
没想到今再劝他称孤之人,竟然是他的大舅子王晨。
“君侯有何疑虑?”王晨问道。
“我恐称孤,众人疑我有异心!”张虞说道。
王晨笑道:“州牧、三公者,多有以孤自称。君侯坐拥并州,是为明分尊卑之际,岂能因无稽之谈而自疑?”
“善!”
见王晨如此言语,张虞倒坦然接受。
东汉时期依旧保留春秋时期的遗风,典型就是二元君主制,一人既要效忠举主,亦还要效忠天子。称孤之辈如王晨所言,三公可自称,州牧能自称,甚至胆大些的太守也能称。
念及王晨自从长安而来,张虞问道:“正祥,今关中情况如何?”
王晨摇了摇头,说道:“因关东、巴蜀断绝赋税供应,今朝廷仅能依靠关中与河东赋税度日。董卓为筹钱以发军饷,铸造小钱,榨取民资,令关中物价飙升。”
“除此之外,董卓修筑县,囤积钱粮,安居其中。常言欲效秦统天下之举,先平巴蜀,再图关东。故董卓命车骑将军赵谦率兵南征,其兵虽被张鲁所阻。但赵谦却说服贾龙起兵,今因道路隔绝之故,不知贾龙成败。”
张虞嗤笑了一声,说道:“天下之势,不争则弱,弱则必亡。董卓已无远志,何谈效秦灭六国之策。”
“君侯之言,与叔父所言相似!”
王晨说道:“叔父以为董卓无胆气,心中多存贪恋,故今可图之。叔父于长安城中,联络吕布、士孙瑞等忠义之士,欲铲除董卓,以兴平社稷。”
“我离长安时,叔父让我托口信于济安,其言待他铲除董卓之后,望济安能入朝辅政,共兴汉室,匡扶社稷!”
“正祥以为如何?”张虞问道。
“叔父志向虽大,但观天下形势,汉室实难辅佐!”
第206章 班师回晋
初平二年十二月,朱自号车骑将军,发檄文讨董。董卓得闻消息大怒,派李、郭汜、张济三将率数万兵马出征中牟,欲解决在京畿起兵的朱。
同月,孙坚因阳城被周昂所袭取,向袁术请求增派兵马。为将自己势力深入豫州,袁术遣韩浩、公孙越、黄祖三将增援孙坚。
得有袁术兵马的支持,孙坚举众进攻周昂。周昂与其弟弟周喁率兵出战,大战中周昂虽兵败而走,但公孙越在率骑兵冲锋时,不幸中流矢而亡。
是役之后,孙坚收复阳城,并顺势降服昆阳、定陵、襄城等数县,正式插足豫州。
而公孙越战死的消息,从南阳郡传至渤海郡时,遂让公孙瓒震怒不已。为了给自家弟弟报仇,以及为了能吞并冀州,遂在磐河畔立下大寨,召集三州兵马于此集结。
而在召集麾下兵马期间,因忧袁绍名望高崇,为了宣扬自己出兵的正义性,公孙瓒别出心裁广发檄文,细数袁绍十条罪状,邀众人讨伐国贼袁绍。
为了凑十条罪状,公孙瓒将董卓入京之事,及袁隗、袁基二人身亡被灭门之事怪罪于袁绍,并表示孙坚之所以北伐失败,在于袁绍派周昂突袭阳城。
甚至公孙瓒扒出袁绍入冀州以来,迫害盟友刘勋,构陷甘陵相姚贡等一系列事件。
当然了,公孙瓒还不忘抬了下袁术,表示袁术及孙坚兴师讨董功绩出众,与袁绍这种袁氏败类不同。
声讨袁绍十条罪状自被公孙瓒传檄诸州郡,中原各州郡一片哗然。
当袁绍亲读檄文时,他可没有曹操那么好的心态,而是气得差点没犯脑淤血,他辛辛苦苦营造的人设已被公孙瓒扒得干干净净,显然公孙瓒这是要让他身败名裂。
看出公孙瓒亡他之心不死,为了挽回自己的名声,袁绍遂召集各郡兵马,欲与公孙瓒决一胜负。
公孙瓒与袁绍二人召集兵马决战时,被张虞释放走的王泽,回到泰山郡找到王匡。王匡得知自己被袁绍出卖给张虞,遂是勃然大怒,决意响应公孙瓒檄文讨贼。
陶谦受袁术所邀,派兵北上支援公孙瓒,于是至泰山郡时,与王匡合兵一处,屯兵于东郡的发干。
见王匡、陶谦二人从侧翼威胁自己,袁绍命东郡太守曹操,出兵发干,为他钳制中原之敌。
张虞是在回晋阳的路上看到这些消息的,以及收到公孙瓒声讨袁绍的檄文。
他在上党待着时间不长,毕竟上党经过他和张杨、杜畿三人的治理,整体环境改变许多,除了恢复上党的农业生产外,别无其余大事。
故张虞与王晨多是聊及农业之事,还视察了下恢复都试的上党郡兵。尤其是后者,因考虑到天下愈发混乱,张虞要求多练兵,多造甲兵,并尽量从郡兵中选出一批精兵,以作为作战的中间力量。
对于中原传来的这些情报,张虞有什么想法?
只能说袁绍经数月的准备,其势力渐成。今虽依然是公孙瓒强盛而袁绍弱之,但公孙瓒想击败袁绍怕没那么容易。而公孙瓒一旦轻敌,估计会葬送他对袁绍好不容易所建立起来的优势。
至于李、郭汜出兵讨朱,以朱手上的兵马,今大概不是郭、李二人对手。而董卓派郭、李诸将出兵关东,相应的关中守备会弱很多,不知是否会是王允所期待的时机。
经过多日的奔波,张虞在新春前抵达晋阳,距离张虞出征差不多过了有七个月。
若是算上过年后的雁北行程,张虞基本没在晋阳待多久。
诸侯可没那么好当,若不是家里妻妾互相监督,上头有老爷子张冀盯着,以张虞性子估摸都会怀疑妻妾出轨的问题。
大军班师后,张虞第一时间给各军将依次放假,让出征的武夫们回家与妻妾乐呵。
晋阳城外,钟繇照例带人出迎,大小数十名官吏,张虞一一嘘寒问暖。借着新春为由头,张虞赏赐些钱粮于官吏们,又额外嘉奖了些表现突出的官吏。
“元常,今岁迁入太原百姓多少?”
到了州府,张虞可不能偷闲,今他还要了解被他迁徙入太原的百姓情况。
“禀君侯,经州吏与郡县长吏核查,截止三日前,今岁太原郡上下共增20832户,郡户合有51734户。”钟繇说道。
张虞有些不敢相信,确认说道:“今仅一岁便涌入十万口?”
钟繇说道:“君侯从河北迁有上万百姓,从河内又迁得数千户百姓,今新造户籍于藏库中,君侯可随时调阅案牍。”
见钟繇这么说,张虞自己捋了下迁民情况,河内迁五千户,赵四县迁了有六千多户,巨鹿迁有四千多户,而张燕许诺给自己的五千户,前后相加确实有两万户。
“今岁无为躲避兵戈而至并州者?”张虞问道。
“有!”
钟繇捋须微吟,说道:“繇担忧仅太原一郡,短期内难以尽数安置。故增户满两万户之后,繇将一千六百多户尽数安置于雁门郡南部的原平、广平二县之中。”
张虞又问道:“那百姓安置情况如何?”
钟繇捋须说道:“今岁虽有十万口涌入晋阳,但因时节不同,尚能妥当安置,如授荒田时为夏秋,便有种于豆、麦。而于秋冬入晋,能种麦者种麦,不能种麦者则开垦荒田。”
“今深冬之时,百姓无口粮,官府则以工代赈,修缮城郭,搭建桥梁。汾水东岸新城,今已开工建造。而待新城营造完毕,繇欲让民扩建晋阳城。”
“待开春可耕作,有野菜、桑葚可食,便放百姓回归田亩,让众人耕作,兼以工而赈济,待秋时收成,明岁冬便能安稳过冬。”
讲得内容虽说细碎,但听钟繇言语不难知,钟繇针对百姓迁徙定居问题,有长远的思考。
张虞邀钟繇同坐,说道:“今岁收成如何?迁民如此之众,不知府库中存粮多少?”
钟繇沉吟少许,说道:“今岁用兵频繁以及赈济百姓,凭税收口粮自是不足。幸今岁丰收,粮价大降,繇以所征收绢、绵、麻等物换购粮草。且收集五铢钱,让人远至幽州购粮,故府库中方有五十万石粮。”
天下大乱,能谈上太平的地方不多,除了至今未有军阀染指的扬州,以及被封闭的巴蜀外,唯有并、幽二州算得上安康。
并州因户籍稀少之故,产粮一直受限。而幽州则是不然,其人口众多,光涿郡在鼎盛时就有十万户,渔阳郡近七万户,更别说连广阳郡都有四万五千户。
故幽州虽然经历了乌桓之乱,但在刘虞的治理下,成为天下少有的富庶之地,粮价接近太平时期。今正是因背靠幽州,并州才能买到足够多的口粮以赈济百姓。
张虞为钟繇倒了樽温酒,说道:“青州饱受黄巾蹂躏,冀州有袁绍、公孙二人相据,豫州三刺史,兖州刘岱志大才疏。我观今天下烽烟四起,故明岁尽量多向幽州购粮,囤积于府库中,以备不时之需。”
“诺!”
捧着酒樽,钟繇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君侯,据西河太守来报,大司马之子刘和逃离出关中,昨日在平周歇脚。今是否请其至晋阳,让君侯见上一见。”
张虞神情大喜,说道:“刘和为大司马独子,出任侍中,为陛下之心腹。今至太原,岂能不厚遇之?速命人邀其至晋阳,若我所料不差,刘和擅自出京,应有陛下口谕。”
今年初,刘虞见首都西迁长安,因挂念天子刘协,故遣田畴与鲜于银借道并州,出使长安。而今刘和逃离出关中,不难猜到这与刘虞派遣使者有关。
刘和作为刘虞独子,倘若刘虞病逝,刘和必然会继幽州。幽州作为张虞长期的盟友,不可能不去结交刘和。
钟繇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繇当即派人驾车迎接。”
“好!”
张虞抿了口酒,顿时念起卢植,问道:“我遣子衡驱车迎卢公于晋阳,今不知情况如何?怎不见子衡身影?”
闻言,钟繇笑了笑,说道:“禀君侯,卢公及其家眷已被子衡迎至晋阳,今在汾水东岸居住。太公与夫人已携礼上门拜会,尤其是夫人常遣侍从送酒肉于卢公。”
“近日卢公身体不佳,我太原医师久治难愈,其子请子衡请上谷医师南下,以为卢公看病问诊。子衡得闻,便匆匆带人前往上谷,欲为卢公寻得医师。”
“子衡倒是辛苦,我本以为邀卢公南下不易,不料子衡竟为我说服卢公,今岁子衡立有大功!”张虞语气感慨,说道:“今并州能有政通之景,皆赖元常、子衡二君把持州府、军帐。”
“政吏清明,非繇一人之功。繇操政持笔,而诸卿却是劳身奔走,今功在群下。”钟繇谦虚道。
“河内郡有户四万,太原、上党二郡户籍渐渐殷实,定襄、雁门二郡归附。此番归晋,我意扩招兵马,当劳君为孤筹备器械!”张虞说道。
钟繇拱手说道:“愿为君侯效力!”
第207章 小名佛狸,议取匈奴
“小子怎不像我?”
从州府回到后宅的张虞,打量着怀里阿剌海为他所生的儿子,疑惑说道。
“才刚出生没多久,脸都没长开,哪看得出来样子。”
见张虞说了句胡话,王霁瞪了眼张虞,说道:“人常说儿像母,女似父。待以后你生了女儿,自然晓得这句话了。”
张虞出征前,阿剌海怀了身孕,而今张虞回师,阿剌海已是生孕。
阿剌海倒没管那么多,瞧着肉乎乎的儿子,笑道:“夫君英武俊朗,像夫君最好。”
握着婴儿小手,张虞边抚摸卧榻休养的阿剌海,笑道:“莫要像我,可疼你们的时间少。要教他知孝明礼,日后少惹你生气,长大后能为你我尽孝。”
“这是自然!”
阿剌海神情慈爱,说道:“待他长大后,让他追随夫君征战!”
“哈哈!”
张虞将孩子交到阿剌海的怀里,笑道:“待他能出征时,恐我已扫清天下。若彼时不能扫清天下,平天下之事当交于贤能之子。”
“那时天下若平,便为夫君出征蛮夷,将四海纳入夫君治下。”阿剌海笑道。
“好!”
张虞摸着婴儿的小脑袋,问道:“今小子出生,可有取小名否?”
“有小名备选,今等夫君择名!”
阿剌海沉吟了下,说道:“小名佛狸、橐驼,另有姐姐所取潇木~”
见备选小名这么多,张虞想了想,说道:“小名取为佛狸便可,望他日后能为智勇俱全之人。”
佛狸在汉晋时,可非某个大人物的小名,而是单纯指狐狸。取小名没那么讲究,要么以动物、植物为小名,要么以贱字为小名,希望能好生养。
张虞自是也有小名,只是长大了叫得人少,今所知道他小名的人更是不多。而大儿子小名木末则是王霁所取,意为树枝的末梢,希望能像树一样健康长大。
“佛狸倒是好听!”
阿剌海念叨了下,抚摸着咧嘴笑的小儿,她也是不由笑起来。
见张虞一脸贴心为阿剌海之子取小名,王霁心中泛起酸意。当初她可是独自一人看护小儿,而无张虞在身侧。
见王霁久久不语,张虞察觉到王霁的心思,笑道:“你今初孕,身体有所不便,明日早些再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