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汉昭唐 第149节

  王霁俏脸上扬,瞧着张虞俊朗的脸庞,说道:“郭君为夫君举主,夫君若有意安抚并州士民人心,今需慎重对待郭君,以免落人口舌,令郭氏心生怨恨。”

  “阳曲郭氏虽说兴于本朝,但因世出上卿,名声显赫于州郡,与之联姻士族众多。夫君成就大业,若能得郭氏效力,则并州诸郡何愁不能为夫君奔走。”

  张虞眼睛微睁,说道:“太原大族并立,欲得诸氏效力,确实需安抚郭氏。然诸氏盘根错节,侵吞良田,隐匿户籍。山林盐池,铜铁漆矿之类,无不为诸氏所据,官府赋税渐少。”

  “今欲成大业,单行安抚之举,恐难以成事。需行以恩威,收取盐铁、山池之利,以供给兵吏,令诸郡士民为我驱使。”

  说着,张虞搂住王霁的白肩,淡笑道:“据太原容易,但欲彻治太原不易。郭于我张氏有恩,我会妥善处置,夫人勿要以此为忧。”

  王霁微尖的下巴撑在张虞的胸膛上,以她的聪慧怎不知张虞所言关键。太原郡内的盐铁之利被大族垄断,官府所能掌握的赋税仅有户籍所出赋税。然户籍又被士族故意隐瞒,导致了官府所能掌握的赋税愈发地少。

  自家夫君若想成就事业,自然要想办法将大族手里的盐铁,以及所隐匿的户籍由他掌握,这样才能有充足的钱粮供养兵马。而这些所为必然会得罪大族,故夫君若不想引起动乱,自然会慎重处理郭。

  王霁沉吟少许,说道:“据我所知,王氏名下所匿百姓不少,又掌盐池。过些日回乡,看能否说服王氏诸亲为夫君出力。”

  “尽力而为!”

  张虞说道:“抢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怕仅凭劝说无用,需分化治之,施以恩威之策。”

  太原郡之所以能成为并州第一郡,不单单其土地肥沃,为出入边塞的必经之地,更是太原郡内有大陵铁矿,以及昭余祁盐池。

  昭馀祁薮为上古九大薮(湖)之一,其虽在元明之际消亡,但东汉时期依然存在,且分为九泽。

  昭馀祁薮出产的盐量虽不及河东盐池,但其出产量可观,能满足太原郡部分需求,为了供养兵马,张虞不可能无动于衷。

  当然了,张虞最看重的便是检索太原郡户籍之事。之前上党户籍少,张虞可以理解,毕竟上党地形破碎,缺少大面积平原,谈不上是富庶之所。

  而太原则不然,太原为土地肥沃之所,且非边郡之地,在西汉末年又没遭遇大屠杀,其在册二十万人口,户数三万户,明显其中存在不少猫腻。

  故如钟繇所言,张虞必须重拾严法,检索太原郡人口。同时张虞必须给予大族政治利益,让他们失去经济利益的同时,得到政治利益,而这算是一种交换。

  一夜无话,张虞在用完早膳之后,便至州府治政。

  “瑞雪兆丰年,望明年并州诸郡丰收!”

  张虞将大氅脱下,交于堂内侍从,感慨说道:“今粮草紧缺,令人实在头疼。”

  钟繇笑道:“繇与邵然这几日奔走,深感晋阳土地肥沃,地理险要。若能大治太原,晋阳必能为君侯基业。莫说养兵万人,养数万精锐,亦是绰绰有余。”

  太原之富庶,地势之险要,不用外人多说。除了李唐以太原一统天下外,最典型的例子便是后唐险些被朱温所灭时,李存勖凭借太原一隅之地,先是在潞州(上党郡)击败朱温。之后借太原之基,先统河北,再灭朱梁,建立后唐。

  张虞坐在榻上,说道:“太原大族林立,欲治太原,莫过治豪。今豪强、大族垄断盐铁之利,我欲设司盐校尉,收郡中盐铁以为公用,不知诸子以为如何?”

  “收盐铁之利,倒是可丰富府库。然从大族中夺利,手段需圆滑;因疏通商货,贩卖于民,需晓商贾之事。故观司盐校尉责任重大,非智谋之士不足以出任!”钟繇说道。

  手指敲击案几,张虞的目光在郭图、庾嶷二人身上打量,如今随着摊子越铺越大,之前还算人手丰富,但今人手反而紧缺了。

  “大军之事暂离不开公则,今由邵然出任司盐校尉。”

  张虞看向庾嶷,说道:“盐铁之利久被大族所垄断,欲夺盐铁之利,需缓缓图之,不宜操之过急,今下可先拟出一份方略。”

  “诺!”庾嶷应道。

  夺取盐铁之利,不代表强取豪夺。为了吃相不太难看,张虞打算先礼后兵。若不识趣,就别怪他下狠手了。

  “今值岁末,不知我军所辖户籍数目多少?”张虞问道。

  “禀君侯,西河郡户籍昨日送至晋阳,今与三郡户籍合计,四郡户籍约有75126户。其中西河郡1100户,上党郡40252户,太原郡30902户,定襄户籍2873户。”

  钟繇说道:“明岁若以户收三石而计,不计绵麻数目,明岁秋可得225378石。加军屯所得亩产,扣除分去军士所得,至少应有25万石,供养万人步骑绰绰有余。”

  “明岁若能像今岁这般,能有万余户流民涌入并州。加上检索太原郡户籍,后年秋收之时,将能有30万石粮草。必要之时,售卖绵麻换取粮草,养两万步骑并非不能。”

  郭图捋须微叹,说道:“昔图所在冀州清河郡,在册户籍十万户。并州四郡尚不及清河一郡,冀州之富饶可见一斑。”

  说着,郭图朝张虞拱手,说道:“争雄天下在于人,河北地广民丰,而今韩馥暗弱,不足以据之。袁绍窥视冀州,暗连君侯。以图观之,冀州早晚生变,君侯或可早作打算!”

  张虞微微点头,若他记忆没错,夺取冀州过程中,因分赃不均之故,公孙瓒与袁绍打了起来。届时他倒可插上一脚,看能否掠夺些百姓回并州。毕竟不管怎么说,太原的人口少了些。

  “可观冀州局势行事!”

  张虞思考少许,说道:“今除关注冀州形势,亦要观南匈奴情况。匈奴一日不除,则为晋阳侧榻之患。”

  “相较匈奴,辽以为更要注意雁门!”

  张辽说道:“雁门毗邻太原,若雁门生变,则晋阳有危。古曰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望君侯备之。”

  张虞沉吟良久,说道:“雁门郡守郭君无宏远大志,知我军据太原多有惶恐。我将于正月北上,于马邑邀郭君会猎,届时当会商讨雁门郡事。”

  

  顿了顿,张虞看向钟繇,说道:“新春之时,元常命人邀西河太守崔钧北上晋阳,言商讨西河复郡一事。”

  “诺!”

  聊事之际,侍从趋步入堂,汇报说道:“君侯,王机、令狐邵二人今在堂外候命。”

  “邀二人入堂!”

  “诺!”

  张虞在上党时征辟了不少大族子弟,如申屠备、鲍玄、崔通、冯鸯、李等。而张虞看重者唯申屠备、鲍玄、李三人,余者出身虽好,但能力平庸,更多是因拉拢人心而征辟。

  今至太原,张虞并不例外,除了沿用李峻旧时从吏,张虞还征辟了令狐氏的令狐邵,及老上司王柔之子王机。

  少顷,令狐邵、王机二人趋步入内,拱手而拜。

  “令狐邵,令狐孔叔拜见君侯!”

  “王机,王产平拜见君侯!”

  张虞神情和善,说道:“无需多礼,二位暂先入座。”

  “多谢君侯!”

  望着同款的酒糟鼻,张虞问道:“不知王公身体如何?”

  王机拱手说道:“多谢君侯挂念,老父虽身体抱恙,但尚能饮食。知君侯入主晋阳,本欲前来拜会,但恐叨唠君侯,便不敢贸然前来。”

  张虞笑道:“王公为我尊长,理应由我前去拜会。今岁新春,我于州府设宴,劳王公前来赴宴。”

  自南匈奴叛乱之后,王柔被朝廷闲置。而后王柔因身体疾病问题,遂又归乡居住。

  “诺!”

  闲聊了下,张虞回到正题上,说道:“今天下纷乱,天子授我都督并州诸郡,乃望我能保境安民。二位为太原俊杰,当好生佐我治理并州,以让三晋士民乐业。”

  “机才学微末,今得君侯器重,机当竭尽智谋,以佐君侯治下。”王机说道。

  令狐邵略有腼腆,说道:“多谢君侯赏识,邵愿为君侯效犬马之劳!”

  王机被张虞征辟为功曹,令狐邵被征辟为计吏。除二人之外,太原能用俊杰不少,如王晨、王凌、郭淮等人,但因跟随父辈任职之故,唯有令狐邵、王机可用。

  令狐邵、王机二人或许让后世人陌生,但王凌、王昶二人或许有知者。令狐邵的侄子令狐愚曾随与舅舅王凌反叛,而王昶则是为王机的堂弟。

第187章 新春之宴,议复西河

  公元191年,初平二年,正月。

  袁绍、韩馥意图拥护刘虞称帝的行为,遭到刘虞严厉驳斥,且因未得到张虞、袁术二人的支持,袁绍东迎圣君,以谋河北的计划泡汤。

  袁绍见计划失败,为了图谋河北,干脆采用逢纪之前的计策,决意邀张虞、公孙瓒进犯韩馥,以逼韩馥让冀州于他。

  而在袁绍背地里谋划冀州之际,张虞正在晋阳,与左右众人庆贺新春。或许因占据了并州四郡,一切事态向好的方向变化,州府上下喜庆洋洋。

  府上,张虞怀抱小儿,携王霁、阿剌海二女,出席宴请部下及部下家眷的宴会。

  之前王霁未至晋阳,张虞出于尊重王霁之故,并未将阿剌海带至晋阳。当王霁到了晋阳,倒很体贴张虞,亲自命人去邀阿剌海到晋阳。

  二女见面倒没剑拔弩张,而是言语亲善交流。为了体现尊重阿剌海的地位,王霁在她的屋子旁,弄了间规模相仿的屋子与阿剌海,并让张虞多宠幸阿剌海。有如此善解人意的妻子,张虞的后宅自是和谐。

  今岁新春,与部下及其家眷会面,经王霁的提醒,张虞常携二女出入,做到不偏不倚。

  “小公子年少聪慧,不知姓名如何?”

  钟繇携妻孙氏出席,见到张虞怀里的男孩,问道。

  张虞瞧了眼怀里的孩子,笑道:“小子仅有小名,唤为木末。大名,我暂时未取。”

  “今时新春已过,公子已有两岁,应是可以取名!”钟繇笑道。

  张虞沉吟良久,说道:“小子出生时,我正在雒阳。与小子相见时,我正值下太原。今不如唤他为雒,字上源。”

  “张雒?”

  钟繇念叨了下,笑道:“洛水为源,其上之城为雒阳,相得益彰倒是好名字。”

  “何如?”

  张虞看向身侧的王霁,问道。

  王霁抿了抿丹唇,说道:“本朝念以火德治天下,故将洛阳改为雒。为免与京师冲突,不如改为洛,属水德。”

  说着,王霁低声说道:“夫君,本朝为火德,今欲平天下,当以水德济之,木末以张洛为名甚好。”

  “可!”

  张虞笑道:“夫人言之有理,小子便以张洛为名。”

  说着,张虞指着钟繇、张辽二人,笑道:“待小子长成,劳元常授学,文远授武,莫让小子沦为庸人。”

  “君侯文武并济,夫人多谋贤惠,公子得二君教诲,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郭图笑眯眯道。

  “多谢郭君之言!”

  王霁笑容满面,作为她辛苦所生的儿子,她可是非常看重。今郭图此番言语,倒是说到她的心里。

  宴上,众人觥筹交错,因有家眷在侧,往昔放纵的武将都收敛不少。

  王霁作为出生在望族里的千金,自然很擅长应付宴席,时而邀请被冷落的文武饮酒,时而与列席的女眷玩闹。

  酒席吃了不到半刻,王霁为了给男人们腾出空间,主动邀女眷到偏堂玩耍。而待女眷一走,堂内众人倒是放开了不少。

  “顺敬君侯一樽!”

  在喜庆日子,一向滴酒不沾的高顺,也是难得喝起了酒。

  “子循随意!”

  一樽饮完,张虞起身握着高顺的手,说道:“陷阵营由君统率,虞深感安心。今岁仲康所领右校兵马,劳子循上心。”

  高顺所率陷阵营屡立功绩,自拿下太原之后,张虞着手扩编陷阵营,将许褚所统的陷阵右营交于高顺督管,以便形成战斗力。

  高顺拱手说道:“许校尉麾下兵吏骁勇,多有征战经验。今稍微历练一番,甲胄兵器若能齐全,另许校尉武艺超凡,其部不亚左校兵吏。”

  张虞可不打算学曹操将许褚捆在身侧,在张虞眼里许褚是将才胚子,加以历练一番,不敢说都督一方,但至少可以统数千兵马,为他攻城略地。甚至谋略若能更进一步,许褚未来则是难知。

  毕竟许褚可非无谋匹夫,自他入张虞帐下,张虞便愈发感觉到许褚可以栽培,不谈其勇武超群。单看其性格,便知许褚不一般,其性情沉稳,行事谨慎,不喜言语,与高顺倒有相似之处。

  故陷阵营两校兵马,乃是度辽军今下最为精锐的步卒,若不交于高顺、许褚这两个性情沉稳,忠心耿耿的属下统率,张虞还能交给谁呢?

  至于孟宁之勇虽勇,但行事实在太糙,张虞实在不放心。

  张虞拉过许褚的手,叮嘱说道:“子循练兵严禁,仲康需好生学之。今岁若有用兵,你与子循麾下陷阵二校,是为我手中利剑,当为大军破阵建功。”

  “诺!”

  许褚郑重说道:“褚必不辜负君侯期望!”

  顿了顿,许褚念及家事,说道:“在下有家事需向君侯禀告。”

  “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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