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便?”
“莫非太傅也不愿为孝庙争,为正礼而争吗?!”
主事柯维熊这时继续问了起来。
因柯维熊这么一问,张纶也跟著说道:“如今,天下也只有靠太傅了,太傅若都不站出来,则不知这天下大礼还有何人可救!”
张纶说后还流起泪来。
他既是因为想到要被贬澎湖而哭,也是为大礼没有定成让孝宗为皇考而哭。
“我们今日必须见到太傅!”
“不然,就只能坐视君子惨死海疆,大礼不能纠正!”
柯维熊把袖奋力一掸,就振臂一呼:
“我们冲进去!去找太傅,一间一间的找。”
柯维熊喊后就先撞开杨慎朝杨宅内院冲了去。
跟著柯维熊来的编修叶栋等文官因而也都热血上涌,跟了来。
张纶等见柯维熊为自己这些人这么出力,深为感动,也咬著牙说: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死则死已,但若能在死之前,再为国家大义做件事,则此生亦不算白死!”
张纶说后也冲了过去,且跑得最快。
“跟我来!”
“我知道杨太傅在哪间屋养病!”
杨慎见此很是恼怒。
“你们!”
“你们怎能如此无礼!”
杨慎不由得大声斥责起来。
“大爷,锦衣卫来了!”
“锦衣卫来了!”
而这时。
杨家一仆人疾步跑了来,惊惶至极地向杨慎禀报著。
“啊?!”
杨慎不禁怔住。
“快!”
“快!”
大队锦衣卫这时已经冲进了杨宅,且从两边抄手游廊包抄了过去,然后硬是在杨宅第三进的女墙处拦住了柯维熊、张纶等文官。
这些锦衣卫还立即拔出了刀。
柯维熊等不由得退后一步,齐齐站住。
为首的是副千户王安。
王安这时看著柯维熊等人:“我等奉旨来保护杨太傅,尔等若敢再向前一步,格杀勿论!”
“保护?”
跟过来的杨慎颇为惊讶。
张纶等也很惊讶。
这时。
柯维熊还先一脸失望地说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杨慎问了一句。
面色很是难看。
“有你们这样的吗,强闯他人私宅!”
杨慎继续诘问道。
“我明白,太傅为何不肯见我们,为何迟迟不肯出来主持大局,为何要坐视大礼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柯维熊大声回道。
接著。
柯维熊就冷笑道:“这一切,肯定是因为太傅早就先背弃了天下,为了自己个人的高官厚禄,早就选择了迎合陛下,失去了致君为仁德之君,重现孝庙之治的志向。”
“只怕。”
“现在陛下敢如此定大礼。”
“张璁一新进之贵敢议国家大政。”
“梁顺德一味不在大礼上作为,不敢得罪天子。”
“皆因为他杨太傅早就先泄了气。”
“不然何至于清田不敢清,要养病,内帑不敢力争,也要养病,现在大礼之议成了如今这般结局,也深居简出,甚至连其子估计也被其勒令不得争,故昔日在武定侯府没有见到,乃至今日也没见他去翰林院。”
柯维熊这么沉声说了起来。
“好个大奸似忠!”
张纶颇觉有道理。
再加上。
他现在也真的很想杨廷和帮他,让他不要去澎湖,所以失望之余,也跟著说了这么一句。
接著。
张纶还呵呵冷笑说:“我们也是真的天真,竟一直被懵在了鼓里,人家其实早就抛弃了社稷,早就不念孝庙之恩德,只顾自己荣华富贵去了。”
“要不然。”
“也不会让张璁等辈在遗诏里抓住那么大个把柄。”
“很多人说是当时内阁所虑不周,毕竟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但这个说法,现在想想未免牵强!”
“这是一句所虑不周就真能解释得了的吗?!”
张纶厉声问著。
整个人越想越气。
邢寰也不由得因此抿紧著嘴,含著泪道:“果然,贤者终会不贤!所谓名门也不过是只为门户私计。”
“还不如梁顺德。”
“梁顺德虽不争大礼,至少真让陛下撤了天下镇守太监和分守太监,也真清田安顿了二十余万军民,陈金等也是该诛的得以诛杀。”
“他杨新都也就裁汰冗员,但也终究不过是虎头蛇尾,挂名白拿禄米的没怎么裁汰,实心用事的倒是裁汰不少,以至于一度京师盗贼猖獗!”
柯维熊接著说后就道:“我们走!与其求于权贵之门,不如直接进奏于君。”
“走!”
“我们不是畏锦衣卫之刀,而是对令尊还有阁下很失望!”
张纶也跟著说了一句,看向杨慎。
于是。
这些人皆离开了杨宅。
杨慎什么话也没说,甚至有些愧怍。
因为他知道他父亲就是这些人口中说的那样,这些人对他父亲以及他失望,他可以理解,毕竟他自己也对他父亲很失望。
杨慎在柯维熊、张纶等护礼派文官和锦衣卫等离开杨宅后,就来见了杨廷和。
“父亲!”
杨慎闷闷不乐地唤了一声。
杨廷和也一脸不高兴。
“愚蠢!”
杨廷和沉声骂著杨慎。
杨慎深呼吸了一口气,重重拱手行礼:“请父亲赐教!”
“谁让你不让他们见我的?”
杨廷和问了一句。
杨慎道:“儿子也是怕爹为难。”
“我有什么好为难的?!”
“你说!”
杨廷和厉声道。
“他们不过是一群你父亲我养大的狗,现在我打了他们,将来随便丢一两个包子,他们还是会回来摇尾巴。”
“你不让他见我们,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你自己的声誉?!”
杨廷和继续厉声说著。
明显真的是非常愤怒。
而杨慎也感觉出来,自己父亲是为他而怒,不是为外面那些批评他的人而怒。
这让他越发不理解。
杨慎问道:“儿子有什么不对,父亲明说就是。”
“想做将来执政,那你现在就得为自己造势,就得踩在别人的头上往上爬。”
“为父我不需要往上爬,只要回朝堂,立刻就能依靠天子而行天下权,自然也就无所谓天下人怎么看我,除非陛下要杀我!但那对你来说,不重要。”
“你应该带著他们来见我,甚至在他们面前也批评我,这样才能博得士人之心。”
杨廷和道。
杨慎大为惊讶:“可这是不孝。”
“圣人的话是拿来说的,不是拿来用的!”
杨廷和沉声说道。
杨慎不由得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