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承明 第73节

  杨慎这里则道:“父亲的意思是,就接受现状了?”

  杨廷和不由得闭眼,摇头道:“你是真不适合做官啊!”

  “为父要是接受现状,为何不直接回乡?”

  杨廷和问道。

  然后。

  杨廷和就望着紫禁城的方向叹口气说:“当今天子如此聪俊仁德,要是真让梁顺德、张璁、王阳明这些人来辅佐,那就走的是另一条中兴路!而且以陛下的天生睿智,很可能会成功,而那条路不是为父想看到的,为父需要待时机成熟后就立即回到朝堂上去!”

  “不让如此天资的天子选择走孝庙守制仁德之路,我死不瞑目!”

  杨慎听后没再说什么,只在离开杨廷和这里后,因闻知有许多官员要见杨廷和,便忙来了前厅问着这些人:“诸公因何要见家父?”

  “冒昧来扰,还请贵府见谅。”

  张纶先作了一揖,然后回道道:“自然是为大礼而来!”

  杨慎听后道:“请细讲。”

  “是这样的,我和徐部郎已被降旨贬去澎湖,原因是不赴行在之故。”

  “竟会这样?”

  杨慎大惊。

  张纶则继续说道:“如今只能靠太傅为我等执言了!”

  “内阁没有太傅,大礼走偏了路不说,连九卿这样的士大夫都会有弃市之刑出现。”

  “因而我们就想来问问太傅,他怎么看待如今大礼,能不能为孝庙,为这天下争一争!”

  徐少华跟着说道。

  “是啊,现在只有指望太傅了。”

  “太傅德高望重,陛下深敬之,若太傅不出,那陛下之仁德就真会因梁顺德等之软弱而不得光大!”

  邢寰也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而说着就对杨慎拱手:“还请修撰让我们见见太傅!”

第85章 天下事好就好在这里

  杨慎已经知道自己父亲要放弃争礼。

  所以。

  当张纶等护礼派文官说自己来见杨廷和是为大礼的事后。

  杨慎倒有些为难起来,只得支支吾吾地说:

  “家父,家父现在不便见客,诸位请回吧。”

  “太傅缘何不愿意见我们?”

  主事柯维熊这时问了一句。

  原来。

  来求见杨廷和的护礼派文官不只张纶这些因为不赴行在礼迎圣母的护礼派文官,还有主事柯维熊等因为同情张纶遭遇,也不甘大礼就此更定的护礼派文官。

  杨慎道:“不便见,不是不愿意见!”

  “为何不便?”

  “莫非太傅也不愿为孝庙争,为正礼而争吗?!”

  主事柯维熊这时继续问了起来。

  因柯维熊这么一问,张纶也跟着说道:“如今,天下也只有靠太傅了,太傅若都不站出来,则不知这天下大礼还有何人可救!”

  张纶说后还流起泪来。

  他既是因为想到要被贬澎湖而哭,也是为大礼没有定成让孝宗为皇考而哭。

  “我们今日必须见到太傅!”

  “不然,就只能坐视君子惨死海疆,大礼不能纠正!”

  柯维熊把袖奋力一掸,就振臂一呼:

  “我们冲进去!去找太傅,一间一间的找。”

  柯维熊喊后就先撞开杨慎朝杨宅内院冲了去。

  跟着柯维熊来的编修叶栋等文官因而也都热血上涌,跟了来。

  张纶等见柯维熊为自己这些人这么出力,深为感动,也咬着牙说: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死则死已,但若能在死之前,再为国家大义做件事,则此生亦不算白死!”

  张纶说后也冲了过去,且跑得最快。

  “跟我来!”

  “我知道杨太傅在哪间屋养病!”

  杨慎见此很是恼怒。

  “你们!”

  “你们怎能如此无礼!”

  杨慎不由得大声斥责起来。

  “大爷,锦衣卫来了!”

  “锦衣卫来了!”

  而这时。

  杨家一仆人疾步跑了来,惊惶至极地向杨慎禀报着。

  “啊?!”

  杨慎不禁怔住。

  “快!”

  “快!”

  大队锦衣卫这时已经冲进了杨宅,且从两边抄手游廊包抄了过去,然后硬是在杨宅第三进的女墙处拦住了柯维熊、张纶等文官。

  这些锦衣卫还立即拔出了刀。

  柯维熊等不由得退后一步,齐齐站住。

  为首的是副千户王安。

  王安这时看着柯维熊等人:“我等奉旨来保护杨太傅,尔等若敢再向前一步,格杀勿论!”

  “保护?”

  跟过来的杨慎颇为惊讶。

  张纶等也很惊讶。

  这时。

  柯维熊还先一脸失望地说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杨慎问了一句。

  面色很是难看。

  “有你们这样的吗,强闯他人私宅!”

  杨慎继续诘问道。

  “我明白,太傅为何不肯见我们,为何迟迟不肯出来主持大局,为何要坐视大礼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柯维熊大声回道。

  接着。

  柯维熊就冷笑道:“这一切,肯定是因为太傅早就先背弃了天下,为了自己个人的高官厚禄,早就选择了迎合陛下,失去了致君为仁德之君,重现孝庙之治的志向。”

  “只怕。”

  “现在陛下敢如此定大礼。”

  “张璁一新进之贵敢议国家大政。”

  “梁顺德一味不在大礼上作为,不敢得罪天子。”

  “皆因为他杨太傅早就先泄了气。”

  “不然何至于清田不敢清,要养病,内帑不敢力争,也要养病,现在大礼之议成了如今这般结局,也深居简出,甚至连其子估计也被其勒令不得争,故昔日在武定侯府没有见到,乃至今日也没见他去翰林院。”

  柯维熊这么沉声说了起来。

  “好个大奸似忠!”

  张纶颇觉有道理。

  再加上。

  他现在也真的很想杨廷和帮他,让他不要去澎湖,所以失望之余,也跟着说了这么一句。

  接着。

  张纶还呵呵冷笑说:“我们也是真的天真,竟一直被懵在了鼓里,人家其实早就抛弃了社稷,早就不念孝庙之恩德,只顾自己荣华富贵去了。”

  “要不然。”

  “也不会让张璁等辈在遗诏里抓住那么大个把柄。”

  “很多人说是当时内阁所虑不周,毕竟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但这个说法,现在想想未免牵强!”

  “这是一句所虑不周就真能解释得了的吗?!”

  张纶厉声问着。

  整个人越想越气。

  邢寰也不由得因此抿紧着嘴,含着泪道:“果然,贤者终会不贤!所谓名门也不过是只为门户私计。”

  “还不如梁顺德。”

  “梁顺德虽不争大礼,至少真让陛下撤了天下镇守太监和分守太监,也真清田安顿了二十余万军民,陈金等也是该诛的得以诛杀。”

  “他杨新都也就裁汰冗员,但也终究不过是虎头蛇尾,挂名白拿禄米的没怎么裁汰,实心用事的倒是裁汰不少,以至于一度京师盗贼猖獗!”

  柯维熊接着说后就道:“我们走!与其求于权贵之门,不如直接进奏于君。”

  “走!”

  “我们不是畏锦衣卫之刀,而是对令尊还有阁下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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