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我来帮你!”
张斌说着就双手齐下的帮韦长贵松起土来。
秀莲见此也放下炒米袋,帮着把变硬的土壤用手使劲掏挖着。
而不多时。
桂勇麾下将领戴仪带着亲兵巡视到了这里,并因看见张斌,不由得勒住缰绳,朝张斌喊问道:“你可是在昔日威武营供职参与过应州一役的张斌?”
张斌见此忙走来拱手:“回将军,卑小是曾任威武营马军哨官张斌。”
“倒是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你。”
“陛下仁德,厚待军校,故有旨意,凡落职裁汰军校,无业者,也当分田,且以曾尽于王事之故,按职授田,有家人者倍给之,对被裁后所为之事不予追究。”
“若能召回流散军勇,以召回一人赏银二两计,给予赏银。”
“你可有知道下落的旧日同营兄弟?当召他们回来,接受朝廷授田。”
“若没有,就速去张公公和桂都督那里登记领田。”
戴仪笑着说后,就对张斌大声说了起来。
张斌听后更是欢喜,忙问:“将军此言当真?”
“我岂会骗你!”
“各处要道正在张榜贴文,你不信,可以跟我们去看看。”
戴仪说着就吩咐人给了张斌一匹马,让他随自己一同离开了这里。
半刻钟后。
张斌牵着马,来到了一处路口所贴文告示前,认真看了起来。
一时间
一个七尺高的男儿竟因此泪若泉涌。
在这一刻,他自然意识到新天子没有忘记他们军校,没有真的要抛弃他们这些军校,而不在乎他们为贼不为贼。
而这也让他蓦地有了愿意为这位新天子马革裹尸、誓死效忠的意识。
尽管他与这位新天子还素不相识。
尽管这位新天子只是让他种地,没说让他享禄。
但这已然让他有种皇恩当报的感觉。
戴仪是明白张斌这种心情的,知道在被执政文官借君父之名无情抛弃后又被君父重新挂念起在意起是一种什么心情。
所以,戴仪拍了拍张斌的肩膀:“好好种田,勿忘了操练,陛下天资聪俊,既然没有忽视我们,那必然会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将来不愁没有你重新建功立业的一天。”
张斌郑重地颔首。
而清田分田还在继续,当夏言和樊继祖也因为看见大量的荒田开始有百姓开始收拾,许多被裁军校开始从林间山里出来,得田为农,而非常振奋。
“蒙陛下之励精图治,才使我夏某人为官这么多年,总算有机会,是真的为官为民做一次实实在在的事了。”
“如此,纵然不能为公卿名臣,也足以将来回乡后有颜告慰父母,也有颜向儿孙夸耀!”
夏言也因此感慨起来。
樊继祖跟着说道:“是啊,我等有幸,身逢圣主,成中兴新政之先锋,皆赖陛下有中兴之志!”
清田安民对心里还装着社稷苍生的文臣武将而言,的确是个很大的鼓舞。
因为这的确是切切实实利国利民的政策,也是需要君主决心和勇气的政策,毕竟这清理庄田是在打击豪强利益,也是皇帝自己在让利于国家与百姓。
一时间,京师坊间,也纷纷传扬开开始清理庄田以安置流民的事。
许多心存家国社稷的官僚士子也都吩咐称颂皇帝有德,心存百姓,大有中兴之象。
所以,不仅仅是夏言和樊继祖,第一个提出清田以解决这些流民问题的张璁,也在看见关于清田安民安被裁军校的告示后欣喜若狂。
尽管这清田之事,不是通过他而完成,但能够实现,对他而言,已经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大的成就感。
张璁就不由得对同科好友江汝璧等道:
“我就说,陛下不会只是做做爱民的样子,而是真的要让这些随他进京的流民可以在京畿安居乐业,其仁德之隆,其才略之高远,非寻常守成之君可比,可惜我未能早中进士,早为陛下身边股肱!”
江汝璧已经习惯了张璁的大言不惭,基本上不会嘲笑张璁。
但他这次不但没嘲讽,也跟着说道:“是啊,只可惜,连我们参加的廷试都要到五月十五,真恨不能即刻就能见圣君,而为圣君门生也!”
张璁点首,他也恨不得自己能早点入朝为官,恨不得立即廷试,尽快成为嘉靖朝的臣子。
水清濯缨,水浊濯足。
很明显,对于张璁这些有大志的士大夫而言,现在的大明在他们眼里已是水清濯缨之世。
……
紫禁城。
“启禀皇爷,内阁来报,已清庄田两万三千六百二十亩!”
“启禀皇爷,内阁来报,已安民一万二千一百丁,九千二百零五口,编户三千七百余户!”
“启禀皇爷,内阁来报,已召回安置被裁军校五千七百六十四人!”
朱厚也在不时听取着司礼监转达的内阁关于清田进展的奏报,而因此颇有厉行新政的成就感。
但朱厚可不想自己这份成就感就是只是以一份成就感存在,他要以此为从基础大做文章。
“宣先生来见朕!”
为此。
朱厚决定召见袁宗皋。
第48章 袁宗皋催婚
初夏时节,天气渐热。
朱厚为此也拿起了扇子,爱于树荫下纳起凉来。
待袁宗皋来到清宁宫后,就看见朱厚在清宁宫花园内的大树下,看着题奏。
“陛下!”
袁宗皋先唤了一声,且身子微晃地就要跪下行大礼。
朱厚忙亲自放下题奏,疾步走来,扶住了他:“先生免礼。”
“谢陛下!”
袁宗皋微微一笑。
他自朱厚登基后,就没再见过朱厚,如今也就多打量了几眼。
如今的朱厚在他眼里,似乎的确多了几丝上位者的威严,尽管依旧待他很是尊敬,但他能感觉到,自己这位学生已经开始具备天子应有的法度,举手投足间,已然有气宇轩昂之态,也比初入京师时面色红润了些。
“今日只是私下相见,一概繁文缛节皆免,身边也都是昔日王府的旧人,先生只管坐在椅上,然后朕再与先生说话。”
朱厚知道袁宗皋年迈,自进京后就身子不怎么爽朗,所以在袁宗皋来之前,就让人准备了一张铺了有褥子的软椅。
袁宗皋告罪后倒也遵旨坐了下来,且笑看着朱厚说:“臣已经听说了,陛下即位甫一旬,就命大臣清理庄田,使数十万流民与被裁军勇有安身立命之机会,坊间因此皆称颂陛下仁厚爱民,皆言皇明大有中兴之象。”
“士民到底多赤子之心啊!”
朱厚笑着说了一句。
接着。
朱厚又收住笑容,一脸沉静,而对袁宗皋说:
“但朕知道,这不算是多值得夸耀的事,国库依旧空虚,开支依旧巨大,小民依旧艰难,天下之大弊未除,谈不上中兴啊!”
朱厚在袁宗皋对他剖明心迹,意图改制后,就也就没打算在袁宗皋面前隐藏自己的内心想法。
何况,他也需要对自己真正体己的人,适当给予正确的信息,以免他们误会。
所以,朱厚也就对袁宗皋实话实说起来,且说后就叹了一口气。
袁宗皋会心一笑,眸里尽是满意之色,暗叹难得,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这位陛下,到底也未失赤子心,也是真的心忧社稷苍生,且也没有因一个清田安民就骄傲自满,反而少年老成,外静内明。
为此。
袁宗皋倒也不由得把许多想劝谏朱厚勿要太过自得的话咽了回去,而只笑着说:
“待孝期结束,陛下也该尽快选女大婚了!”
“子嗣才是社稷稳固之根本,大行皇帝殷鉴不远,昔日宁王等乱,本因还是在于此。”
朱厚对于袁宗皋的催婚,倒不排斥,只颔首说:“正要与先生说此事。”
“请陛下示下。”
袁宗皋忙起身欲行大礼。
朱厚则忙让他坐了回去,而起身背着说道:
“虽说国朝选后妃皆选自民间寒族,为的是避免外戚势大,干预朝政。”
“但凡事总是利弊相随,难以尽善尽美。”
“所以选寒族之女亦有弊端,那便是小户之女要么太老实天真而易被蛊惑,要么太粗率浅陋而易偏激,而有和顺谦美者,则往往恐是势利劣绅之家诡寄于寒门而已,要想真出身清白之户又和顺聪慧,还需要先生在民间多替朕暗中选着。”
“陛下说的是,正经守礼且重子女教育之家,素来低调,不欲显名,是当认真挑选才能发现。”
“臣谨遵圣谕,为陛下在民间暗中选者,以杜绝奸人趁机浑水摸鱼。”
袁宗皋颔首。
他承认朱厚说的有道理。
再好的制度都会有人想着去钻空子。
选妃制度也不例外。
别看要求是从民间选妃,但往往内外一勾结,没准把一些非处非清白人家的人都选入了宫中。
朱厚也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才给袁宗皋嘱咐这些。
因为在商品经济越来越兴盛的大明,人心浮躁只会越来越严重,投机取巧者只会越来越多,想进步不甘于平庸的也会越来越多。
男子会为了富贵主动自宫,排队等着入内廷。
女子也一样,理学强调的什么贞洁廉耻自然能有多远滚多远,要是真能进入内廷,博得个后位妃位,那是宁愿天天吃水银让皮肤更嫩的,让家人把银子多花一些,更算不上什么。
所以,很多事是必须提高警惕心的。
毕竟朱厚也不想将来皇子之母,利欲熏心不说,还身体重金属严重超标,那样子嗣智商体质只怕也会受影响。
“还有一事,当由先生主持比较合适。”
朱厚又笑着说了一句。
接着。
朱厚就说道:“虽说这清理庄田算不得大政,但到底是利国利民之事,又是朕即位之初所为的第一件民生之政,不可不宣于天下知道,而起激励人心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