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钱从上面来,自然就利于赵璜这个吏部尚书在自己吏部集权。
不过,赵璜这个吏部尚书也只能拿这钱来保障自己的权力,而不能私吞。
因为这钱是国库拨的,是要过账的,怎么花的,花了多少,都得有明细。
所以,赵璜只能决定怎么花,不能全部吞走。
但无论如何,这对于皇帝而言,是利于中央集权的。
他可以更加轻松的通过操控吏部尚书来操控吏部了。
吏部尚书赵璜自然恨不得多要一点公使钱,为此,把吏部各种花销都往高了报,连厕纸的开销都多报了一倍。
可负责度支总司的王鏊与户部尚书席书都把朝廷的钱看得很紧,在文华殿会议时,硬是逼着赵璜把公使钱减到七十万银元。
即便如此,这个数字还是超过往年朝廷的捐纳事例收入。
因为朝廷每年捐纳事例收入近五十万银元。
不过,这只是明面上的捐纳收入。
实际上产生的贪腐收入比这明面上交给朝廷的要多得多。
就算按照万历时期,太监收矿税改成文官收矿税,而最后只给朝廷交两成的比例来算,那实际上产生的贪腐收入也有两百五十万银元左右。
现在朝廷停了每年近五十万银元收入的捐纳银,又多花了七十万,虽说增大了财政支出达近一百二十万,但却杜绝了两百五十万银元规模的贪腐市场。
当赵璜拿到这七十万银元的公使钱,且表示是天子要给吏部诸官解决衣食住行的困难才拨这笔钱后,在吏部做观政进士的傅汉臣等寒门士子高兴的不行。
傅汉臣是今年才中的进士,分到吏部观政,是因为他科甲排名停靠前,在二甲排名前三十。
但他家境并不优越,家中接受投献所得的租子还得用来养家和回馈救济族人,所以他只能靠微薄的俸禄奖掖金过日子,租住在会馆最差的房子里,吃穿都是非常简陋,如今因为到年底还不得不靠赊欠米油过日子,每天到部衙也只能走路,买不到马,也雇不起轿夫。
当然,即便如此,他还是比普通人好过得多,毕竟他每顿还是能吃饱饭的,且每天都能吃顿肉。
可现在,朝廷解决他的衣食住行问题,他自然就可以把自己俸禄奖掖金用到别的消费上,比如可以买些书,买些画什么的,或者买几个丫鬟仆人伺候自己,乃至存下来也是不错的。
所以,这对初进官场的傅汉臣等寒门士子而言,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为此不由得感慨皇恩浩荡,连干活都积极了不少,尤其是在知道这每年公使钱花不完的还会作为额外补贴金或奖掖金发下来,都恨不得回家也为朝廷公务加班,以求让上面看见他们多么勤勉,而不会把事情拖到临时要到限期时才完成不说,还会提前完成。
为了更好的使用这笔公使钱,吏部尚书赵璜也请得旨意在吏部设立了公使局,增设一名主事管理此局,且由一名观政进士协管。
于是。
嘉靖二年的观政进士魏良弼被授与为公使局主事,而傅汉臣也因为在郑、沈二人自杀时,他没有跟着大闹,也就吏部尚书赵璜点为协管。
两人接下来便直接受赵璜的领导,而负责起这七十万银元的花费来。
可谓官小差肥。
但两人作为初进官场的年轻人,也不敢乱来,自然就老老实实地真的在离吏部不远的外城寻找起可以买下来开发的空地来。
如今大明外城初建,所以还有不少空地,只是这些空地不少都已有主,都是非富即贵的主,而且大部分还都是官地。
因为朱厚即位之处清理京畿庄田,迫使不少权贵缙绅还了不少侵占的官地。
而且由于要造外城的缘故,规划为城内的不少官地,也就没有分给新来的流民作为耕地,而是留为官地,以作将来规划使用。
吏部位于面向正阳门方向的千步廊左侧,所以,魏良弼和傅汉臣就在正阳门和崇文门之间的外城区域,崇文门西河沿一带选了一块空地,作为将来吏部官员集中官邸区。
然后,他们又代表吏部找了眼下承担城内工程建设之一的玉田伯家来承担了这项工程的建设。
而玉田伯家,也就是嘉靖的母家,也就在这没多久后就带着自家养着的工程队来这里夯地基、砌砖架木。
玉田伯蒋轮作为嘉靖的堂舅,自然不怕吏部拖欠工钱。
当然,吏部也不怕玉田伯工程造假或者漫天要价,毕竟吏部掌握着稽勋和验封以及考功等权力,而且,文官们也不是普通百姓,不会吃了外戚的亏就不敢向皇帝闹。
所以,傅汉臣等在看见大量民工在玉田伯家人组织下,风风火火地为自己吏部建造集中居住的宅邸时,只有满眼的期待与感激。
他期待的是,将来自己住进去后,可以不用再承担房租,而且还能更大更方便的居住空间;而他感激的则是,天子会如此体恤他们这些低阶下臣,花重金保障他们的生活,他觉得他要是还因此做对不起朝廷的事,那就真是连人也不要做了。
第369章 朱厚见徐阶,徐阶想进步!
朱厚的目的就是要让大多数人得利,少部分人损利。
不然,他的权力基础就会不存在。
只是,要让大多数人得利,那就意味着,朝廷要拿出更多的利来惠及大多数,那就得增加开支,而不是把钱一直放在库房里存起来。
因为利益按照客观规律,会很自然地流行少部分人。
这也是为什么自古以来兼并不能根绝的原因。
朱厚这样做,是在反其道而行,而要这样做,就得生产力一直进步,自己朝廷掌控的生产资源一直增加才行。
否则。
朱厚也阻止不了财富向少部分人手里集中,自然也阻止不了少部分人成为整个帝国资源的垄断者。
好在,朱厚现在一直在促进生产力,增加生产资源。
就比如眼下,他要继续去派驻官员去曰本开发新资源的事。
虽说,朝廷许多官僚视去海外做官为畏途,但大明毕竟官僚群体基数庞大,所以还是有不少的官僚,上疏自荐去日出町任宣抚官的。
一是无论文官还是武官,去曰本任官,就官阶提到正四品,尤其是文官,直接挂佥都御史衔,这可是很多官僚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超擢机会。
二是想进步的官僚们都知道,天子励精图治,积极进取海外资源,谁毛遂自荐去海外,谁就会简在帝心,只要将来能活着回来,那就是会天然地被天子看重。
所以,翰林官徐阶在思忖很久后,上了这样一道自荐的奏疏。
他知道跨海去东洋做官不是儿戏。
但他太想进步了!
他也知道天子,是不看重自己翰林院这帮只会空谈的清流的,要不然也不会让王琼、林俊这些非翰林出身的官员进内阁。
朱厚也在众多上疏自荐去曰本的奏本中,看见了徐阶的名字。
他对此不由得忍俊不禁,且还真的点了徐阶的名字。
原因无他。
一来,徐阶在考试上非常优异,探花出身,而且是他改元后的第一届科举的探花郎,是需要扶持其作为后面进士们的表率的。
二来,朱厚相信徐阶这种能在历史上官至首辅,在贪那么多而且被海瑞追着逼还所侵田地的情况下还能善终,说明本事是不小的。
而朱厚这是第一次外派官员去海外经营,属于对外扩张资源的第一炮。
这第一炮能不能打好至关重要。
如果不能打好,会让守旧党更加有理由阻止他外扩,也会让中立的人也开始对外扩产生质疑。
所以,朱厚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去。
而朱厚也不担心徐阶会阳奉阴违,而用这种方式对抗他的治国方略。
毕竟徐阶要阳奉阴违,也不至于冒这个险。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出海在很多人看来,跟后世出国去中东、非洲一样,总觉得是风险万分。
何况,在朱厚的印象中,徐阶是个精致利己的人,是万万不会为了守旧派的利益彻底牺牲自己的,要不然历史上也不会骗过嘉靖。
再说了,现在的徐阶不也才二十来岁嘛,老奸巨猾应该还谈不上,想进步的心应该更强烈些才是。
朱厚是愿意给年轻人机会的,也不会真用固有的印象来看待一个人。
只要现在还年轻的徐阶想进步,他就会给徐阶一个机会。
而徐阶若真坏了他的事,他自然也不会客气。
当然,他相信,以徐阶的聪明,即便他涉世未深,也会清楚办砸了这件事后果会多严重。
不过,徐阶奉旨上疏自荐去东洋为官,也着实惊呆了他的不少乡党亲友。
“你真要去东洋?”
“你怎么想的?”
吴一鹏就在得知此事后特地问起徐阶来。
徐阶神色凝重地看着吴一鹏,眼眸里写满了“我太想进步了”这六个字,而说道:
“不这样做,不知道何年月才会被陛下注意到,张孚敬、夏言、严嵩这些人的例子都说明,要想升得快,就得明君父之想要,急君父之想急!”
“就连大宗伯您,能掌礼部,不也是因为之前选妃时,明君父之所想,急君父之所急,才成功坐上了这个位置吗?”
“大宗伯!”
“晚辈不想在翰林院苦熬了!”
“再说,陛下也并不喜欢只肯在翰林院做清贵官的人!”
徐阶这么说后,吴一鹏也没再反驳,只语重心长道:“你呀,太急了!”
“不急不行!”
徐阶神色依旧凝重地回了一句。
接着。
徐阶又说:“陛下睿智英明,神聪天纵,处处有其耳目,恐晚辈昔日的举止早就被他知道,说不准早就厌恶我,或许还认为我是小人而不可用,只是又因为我官位不显,有意看晚辈改未改变而已;晚辈若不抓住这次机会,那就只会苦熬到死,如此,还不如死在异国他乡!”
吴一鹏听后没再多言。
他知道徐阶是个不甘心做普通人的。
而朱厚这里除了点徐阶的名外,还点了都指挥使佥事柯荣充游击,任宣抚副使。
朱厚也在接下来于御书房召见了这两人,以示重视。
两人知道后自然是振奋不已,都清楚果然陛下是重视这事的。
徐阶在同柯荣一起走向御书房时,更是神彩焕发,明显比体壮威猛的武将柯荣还要有精神。
原因自然是现在他走去的御书房,是权力最高所在地。
他在向御书房走来时,不禁因此开始畅想,将来自己或许会以执政的身份进入这里,而天天在御前听训议政,然后真正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甚至畅想在他将来走到这一步时,或许已换成年少的新主,那时的他没准还能彻底的操控天下,受天下人的敬仰。
而作为武将的柯荣自然没有这些想法。
毕竟他还没想过武将的顶点会是在御书房与陛下共议朝政、决策天下机务。
但柯荣也还是兴奋的。
因为皇帝愿意召见他,就已经说明没有轻视武将的意思。
所以,两人在见到朱厚,行起大礼时,都表现的特别虔诚。
朱厚则在让两人平身后就看向了这两人。
对于柯荣,他是知道的,毕竟柯荣是已经跟西夷、倭寇都对战过的将领,对外作战经验丰富,朱厚相信他去东洋不至于会惧怕东洋各战国大名的武装力量。
而徐阶更不用说。
朱厚很认真地打量起了这位在历史上对自己和严嵩隐忍了几十年的无敌忍者。
第370章 嘉靖问徐阶:你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