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明,陛下对廷审结果不满,还能为何。”
赵璜拧着眉头,若有所思的言道。
王学夔呼吸急促起来,而道:“廷审结果不满,那还要廷审干嘛?!”
“大冢宰,我们吏部得封驳此旨,请陛下下旨廷推更换,以维护君臣共治之政,不能让陛下这样乱政,推翻百官决议。”
王学夔提议道。
赵璜摇头,且摆手道:“不对,吏部现在听话最重要!”
“为何?”
“大冢宰,我们吏部真要这样做,就是自绝于百官和天下缙绅啊!”
王学夔不解地言道。
啪!
赵璜则突然直接给了王学夔一巴掌:“你闭嘴!”
“吏部是大明的吏部,不是缙绅的吏部!”
接着。
赵璜又呵斥了一句,且还继续说道:
“天子不是直接下旨亲审此案,而是下旨让我们吏部换堂官,这说明是在给我们外朝最后一次机会!没准这机会还是御前执政乞求来的,我们不能辜负了阁臣执政们的一番苦心,乃至陛下的苦心,宁肯我们自绝于天下缙绅,也不能让陛下自绝于天下缙绅!”
“你要是不愿意,我现请旨换了你,再按圣旨行事!”
“我能让你到这个位置上,也能让你下去!”
赵璜语气不善地对王学夔言道。
王学夔忙拱手道:“下僚不敢!”
这样一来,三法司堂官就换了人。
当童瑞、王时中、闵楷、党承志在看见张璁、桂萼、方献夫来到面前,宣读圣旨后,就都瘫坐在了椅子上,一脸惊愕。
第353章 枭首于中军都督府,以儆效尤!
“能说说为什么吗?”
刑部尚书童瑞问着接替他的张璁。
张璁回道:“你何必明知故问。”
童瑞解释说:“我想问的是,陛下为何这么做,南方发生五十倭寇犯南都的事,他不管了吗?”
“用得着管吗?”
“上万倭寇在双屿岛被全歼,巡视东洋的船也顺利出发,那些想伙同倭寇袭击船队的南方大户也被抓了个现行。”
“你觉得这种情况下,南方还需要调兵去吗?”
张璁笑问着童瑞。
童瑞听后不禁闭眼。
跟着张璁一起来的锦衣卫则把童瑞带了下去。
而在都察院,当左都御史王时中也在这时问着桂萼:“陛下这样做会不会太冲动了?”
“你觉得陛下是冲动的人吗?”
桂萼也笑着问了一句。
王时中想了想,也不禁苦笑:“也是,看来南方是不会大乱了。”
“没错,上万倭寇都已被剿灭,巡视东洋的船队也顺利出发,倭寇背后的那些人已经掀不起风浪来。”
“你不该因此就跟陛下对着干的。”
桂萼回答道。
王时中感叹说:“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我就是想着用这种方式表达一下态度而已。”
“陛下会杀我吗?”
王时中哭丧着脸说后,就情不自禁地问起桂萼来。
桂萼淡淡一笑:“不忠即可杀!即便陛下不杀,我也会力谏陛下杀尔等!”
王时中听后顿时脸色如涂蜡一般。
他这才想起来,桂萼是有名的酷烈之官。
在湖广杀得是血流成河。
如今他做副都御史,他的确只会嫌陛下不够狠,而不会觉得陛下太狠。
“桂萼,你别忘了,你也文臣,你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因为私通藩王王亲谋逆,而也被逮拿的闵楷这时倒忍不住问了桂萼一句。
桂萼道:“对我没有好处,但对社稷苍生有好处!若今日轻易放过你们,那将来,像你这般勾结藩王王亲图谋改朝换代的奸臣只会更多!”
“王阳明什么都好,惟一对不起天下的,就是当年把勾结宁王的那些士大夫的罪证都烧了!”
“而他姑息养奸的后果就是,让他自己差点只能去南都养老,也让陛下到现在都还在忙于清除异己!所以,我以他为戒,绝不姑息养奸!”
“先坏规矩的是你们,所以这个时候别装可怜!”
闵楷听后顿时哑口无言。
他也没想到他昔日在兵部库部司任上,助益王舅父张获甲胄两千余的事,会被发现。
他当时那样做,固然是因为益王王亲张俨给的好处不说,但也的确是考虑到将来如果当今天子也绝嗣,那很可能就是益王得天下,何况自己恩主兑斋先生彭泽当时让自己这样做,自己也不好拒绝。
不过,这种事如果没有拿出来说,的确不过是私卖兵部甲胄的一桩贪赃枉法的案,但如果拿出来说,确实也算得上图谋不轨。
而且很多兵部官员都这么做过。
但毕竟是私卖甲胄啊。
正所谓,有些事不上称就没有四两重,但上了称一千斤都打不住。
他要是今日在廷审上也同林俊、郭勋、张璁一样力主缓和君臣关系,遵从圣意,放过郭勋和两位国舅,且也为民主张开海,或许天子真会网开一面,只说自己是被下面的人蒙蔽,以贪赃的罪处置自己。
但很可惜,闵楷在需要表忠心、识大体的时候,因为也想天子向官僚们妥协,而保持了沉默。
所以,他也知道,这样一来,天子和天子一党肯定会对他从重处理。
不过,闵楷也没想到他和益王身边人的那些勾当,居然会被发现。
他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太习惯性地按照嘉靖朝以前的那些官僚们的所作所为来干事了,没有把当今天子已经加强的锦衣卫力量放在眼里。
当然!
闵楷更加不得不承认的是,他最大的问题,也的确是不忠,因为想天子对百官妥协,让自己这些官僚士大夫继续不受管束,拥有特权,而在天子给了很多次机会时,依旧没有醒悟。
所以,闵楷在沉默后就也苦笑起来,然后就也被锦衣卫带了下去。
不过,王时中则在被押下去时,还是不由得朝桂萼大喊起来:“桂公,能不能代我乞求陛下,乞他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一定忠心事君,不会再无视圣意!”
“请桂公让陛下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桂萼没有理会,只觉得王时中吵闹。
而大理寺卿党承学在方献夫宣旨,而瘫坐于椅子上且惊愕不已时,则是无限恐惧从内心滋生出来。
因为他在廷审时跳得最凶!
挖苦嘲讽郭勋不说,还指斥张璁等为奸党,几乎快要直接骂天子是昏君了。
但恐惧之余,党承学又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甚至不愿意相信方献夫已经代替自己成为了新的大理寺卿。
尽管方献夫已经向他宣读了圣旨和吏部出具的任命文书。
“这不是真的!”
“吏部怎么能同意出具这种不经过廷推的任命文书!”
党承志也就在这时如此自言自语起来。
方献夫则看着党承志说:“党沂州,别在执迷不悟了,不是谁都跟你们一样不忠不识大体,吏部那边哪怕为了君臣关系不至于大坏也会通过的!何况,特简也是合乎祖制的,非中旨任命也!”
“那也不能不经廷推!”
党承志突然大吼一声。
接着。
党承志又诘问方献夫:“不经廷推,如何使用舍刑罚从公论?!”
“国朝何时以公论治天下?”
“你不知道国朝之建立非天下士人反元暴政而建吗?”
“别痴心妄想了!而今天下,真要长治久安,首先还是得尊主权而肃人心,而不是扯什么公论,人人之论不同,如此也会使得人人之论皆可为公论!”
方献夫说后,党承志猛地倒退了几步。
随后。
他也没再言语,只老老实实地让锦衣卫把他押了下去。
主要是他已无话可说。
他已然发现自己这些人能有今日,不仅仅是因为天子图治,而是大臣中也有人真的想让天子图治。
他这让内心阴暗的他连虚伪诡辩一番的机会都没有。
……
在三法司的堂官被更换拿下后不久,杨一清这里也向朱厚奏道:“陛下,吏部那边已出具文书,三法司堂官已更换!”
“那就继续拿山西抚按与有司诸官,以及太原知府与一应人犯。”
“顺便,下旨给郭勋,让他先软禁各带兵勋贵!”
“但遂安伯陈惠既然在廷审时露出了头表态站在奸党一边,就让郭勋将他砍了!”
“就以户科弹劾他盗卖军粮三万余石的那件事为由,将他当着众勋贵的面枭首,以儆效尤!”
朱厚这时听后则吩咐起来。
文官弹劾勋贵的罪状其实不少。
这里面固然有文官们一直盯着勋贵集团的原因,也跟武勋们很多的确不法有关。
什么吃空饷、盗卖军粮、无故虐待士卒皆有。
朱厚为了不削弱武勋势力,很多时候只要不过分,都会先不作处置。
但一旦他真要严格追究,那就能找到各种杀这些人的缘由来。
而朱厚要杀遂安伯陈惠,则是直接拿的一件他盗卖军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