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承明 第265节

  “明国要是真的开始注重海上发展,那我们在东方的发展就会蒙受巨大的损失!”

  “毕竟他们可以在海上败很多次,但我们只要败一次,就会伤筋动骨!”

  “如今,光是屯门和西草湾,我们就不得不开始准备放弃对他们采取军事行动,而只能寻求别的方式,现在如果他们真要连贸易都不准我们贸易,还夺走我们在印度、日本和他们之间的贸易线,那我们就会彻底失去在东方的财富!”

  “那我们该怎么办?”

  皮雷斯为此问道。

  哥丁霍道:“只能示弱!向他们的皇帝示好,向达官显宦行贿,向他们的平民表现我们的友好。”

  “可他们的皇帝已经强硬表示要与我们为敌!为此,还关押了我们的另外一位使者,而被他俘虏的别都卢等更是没有释放的意思!”

  皮雷斯说道。

  哥丁霍道:“他们越是强硬,我们就越是要示弱;这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之道,也是国与国之间的相处之道!”

第251章 罚铜,罢首辅!

  “这么多木料!”

  “我的上帝,难道他们真的要大造战船了?”

  “一个东方大国,开始重视海疆,这对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人而言,无疑是一件可怕的事!”

  皮雷斯受总督哥定霍的指示,再次选择了出使大明。

  而这一次,皮雷斯是带来了致歉书来的。

  大明皇帝的强硬让他们不得不妥协,以求获得被准许贸易的机会。

  因为朱厚虽然表示要将佛朗机视为重要对手,但还是下旨准予佛朗机派使者来与大明接触。

  所以,沿海有司官员都没有阻拦皮雷斯的进入。

  但当他在嘉靖三年冬月来到了临清城外时,就亲眼看见了由张璁查获的大量竹木北上的场景。

  皮雷斯因而暗自感叹了起来。

  跟随他一起来大明且也通识汉文的费尔略言道:“按照他们的《邸报》说,这里面应该有不少是查获的走私木料,不少应该是卖给我们的。”

  皮雷斯听后拧著眉头问道:“如此说来,我们会在短时间内难以买到足够的竹木?”

  “是的!”

  “这位明国皇帝有一位值得称赞的忠臣,他把他们国内浙江最大的走私商给抄没了!而且尽管这个走私商官居二品,但他还是直接用了最酷烈的手段,悍然当著他兄长的面杀了他,哪怕这个走私商的兄长是曾经的大学士!”

  费尔略回道。

  “这个忠臣是谁?”

  皮雷斯眉头拧得更紧了。

  “张孚敬!”

  费尔略把《邸报》递给了皮雷斯,指了一下上面的名字。

  皮雷斯接了过来,认真看了一会儿后,就道:“此人倒是令人敬佩,但明国皇帝有这样的忠臣,对我们也不是什么好事!”

  ……

  ……

  “张孚敬乃是奸臣!”

  “同知龚和成,他说杀就杀,御史闫维庆,他也是如此!乃至谢公之弟。”

  “如今谕旨却要我考功司为此奸臣议功。”

  且说。

  在京师,不少文臣则是把张璁视为大奸臣和势利小人的。

  吏部考功司郎中薛蕙就因朝廷要吏部考功司给张璁议功的事,而在自己老师杨廷和这里倾诉起心中的愤懑来。

  杨廷和则道:“该议就议吧!但你说的没错,这个张孚敬所作所为的确是太过酷烈,官僚士大夫说杀就杀,不扳倒此人,天下难安啊!”

  “恩辅说的对!”

  “现在朝中无人不满他张孚敬,更重要的是他力主改革税政,要将竹木抽分免去后,将这部分收入加到钞关商税上。”

  薛蕙言道。

  由于天气转冷的缘故,再加上心中一直郁郁不得志,所以杨廷和这些日子是真的生了一场大病,也就没有来得及关注外界的消息,倒也不知道张璁要改革税政的事。

  如今薛蕙来看望他,且向他说起此事后,他才知道,并因此大为惊愕:“竟有此事?”

  “把最近三个月的报贴都拿来!”

  杨廷和接著就对家里人吩咐了一声。

  “快点!”

  薛蕙这时也答道:“确有此事,本来杨阁老是想借陛下要大造战船的事,废除竹木抽分这一项杂税的,但是,他张孚敬为讨好陛下,彰显自己更在乎朝廷的得失,竟说不能只免竹木抽分这些杂税,而不在乎竹木抽分这一项杂税被免除后对朝廷税收造成的影响,而在天子问策于他时,他就建议加钞关商税来弥补这些杂税收入。”

  “这绝对不可以!”

  杨廷和在薛蕙这么说后,就立即表示反对。

  “他张孚敬简直是误国奸臣!”

  接著。

  杨廷和也把张孚敬定性为奸臣,还对薛蕙吩咐说:“我替我向内阁带话,让他们一定要阻止张孚敬此举,榷关之商税不能加征,中兴之朝,就不应该有加税的新政出现,得把张璁逐出朝堂!否则,陛下圣德难保!”

  杨廷和这类传统士大夫对加赋加税的事非常敏感,所以很不希望嘉靖朝出现加税的情况。

  但大明财政的一大弊端其实就是直接税的税率太低,尤其是商税。

  而这种直接税的低税率,对于国家而言并不是好事。

  直接税的低税率,受益的其实只是有权势大户。

  毕竟,官吏不敢敲诈勒索他们,所以这些权势大户可以真正享受到直接税低税率的好处,而普通百姓因为没有势力,自然享受不到直接税低税率的好处,毕竟官吏会借此在间接税上加大盘剥力度。

  所以,还不如直接税高一些,这样朝廷收入增加,还能反哺百姓,加大公共投资建设和基本福利保障的投入。

  朱厚自然是很支持张璁调整直接税且提高商税税率的。所以,朱厚在费宏和张璁相继回京后,就特地将内阁九卿与张璁等人召集到了乾清宫暖阁,说道:

  “按照张卿所奏,既然工部竹木抽分去年收入大增是假的,那就依旧执行之前张卿所提议的国策,将竹木抽分之制撤废,对钞关商税进行改动,原竹木抽分局和抽分厂不再设,所属官吏役卒,吏部酌情调补为钞关属官属吏和役卒。”

  张璁和王阳明拱手称是。

  工部尚书童瑞这时则站起了身:“工部误信下面官员所奏之事,而上题本说去年竹木岁入大增,又对竹木大量走私之事没有及时察觉,实在是有负皇恩!而臣身为工部尚书,难逃其责,故请陛下罢臣之职,且治臣之罪!”

  “身为工部尚书,是有所不谨,但对竹木大量走私有所失察还算不上。”

  “所以,罢职就免了,改为罚俸一年!今年奖掖诸补贴也别想有了。”

  朱厚看了童瑞一眼,说后就也站起身来,背著手走到了殿门处,迎著外面的清风,看著殿外明月,而道:“倒是谢家,私藏金丝楠木等名贵竹木,还涉嫌走私,诸卿以为当如何处置?”

  费宏这时起身言道:“陛下,少傅谢公有请罪奏本呈上。”

  朱厚问道:“他在奏本里怎么说的?”

  “他说,因奉祖命,与其弟谢迪异爨而居后,就没再过问谢迪一家的事,故就疏于劝教,使之犯下如此大罪,甘愿伏法受株!”

  费宏答道。

  朱厚接著又问著费宏:“所以,你是怎么看的?”

  “臣认为,谢公毕竟是天下德高望重之元老大臣,若真因其弟而株连其罪,实在是有损朝廷仁德之念,只当抄灭谢迪家产入官,收押其家人予以惩治为妥,至于谢阁老一家,宜当宽宥。”

  朱厚听后就又问著毛纪:“元辅对此怎么看?”

  “此事与其说是怪谢公,不如怪臣这个首辅没有做好,才让势豪大户罔顾国法,走私猖獗,进而牵累元老,也让陛下为难!”

  “臣自劾乞去,伏请陛下准予。”

  毛纪这时则直接把罪责怪到了他自己身上。

  朱厚想了想就道:“准!元辅且自拟罢职之旨吧,让费阁老接过元辅之职。”

  “臣谢陛下隆恩,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费宏这时忙匍匐在地,叩首答道。

  毛纪也叩首谢恩。

  “虽说谢公作为两代先帝所倚重的元老大臣,有功于社稷,是当宽宥,但其弟毕竟事涉谋逆大案,不能不问其罪,若用刑是不能彰显朕仁德之心,且仿古法,改罚一千锾铜。”

  朱厚这时则提起了对谢迁的处理决定。

  《尚书吕刑》所载“五刑之疑有赦”,均可折为赎刑。赎刑因而开始制度化。

  按照该书记载:凡适用五刑有疑义而应予赦宥的案件,可分别缴纳一百锾,二百锾,五百锾,六百锾,一千锾铜以赎免应处肉刑与死刑。

  谢迁因为其弟涉嫌走私和藏匿金丝楠木这样的大案,自然是要顶格处罚,罚一千锾才恰当。

  而一锾相当于六两。

  现在天下缺铜,且好铜多被用来做祭器或存于家中,唯有劣铜才被用作钱币交易。

  所以,罚六千两铜算是比较重的经济处罚。

  但朱厚想著待将来真的在海外开辟出大量铜矿,只怕再罚铜赎刑就有些不适合了。

  当然,这是将来的事。

  朱厚现在这么说后,费宏、杨一清等文臣自是称赞天子慈恩深厚、英明天纵。

  而朱厚对此只是微微一笑,然后问著王守仁:“大学士廷推出来了没有?”

  吏部尚书王守仁这时奏道:“回陛下,廷推已经出来,主推谢迁,陪推王鏊、林俊、王琼、石、贾咏。”

  “起复王鏊、林俊、王琼三人入阁。”

  朱厚吩咐了起来。

  谢迁在这次朝廷要准备大造战船的事件中如此不配合,没有被处死已经算万幸了。

  朱厚又怎么可能请他回朝任阁臣。

  至于王鏊能回来,自然是因为这次南直的确出了大本钱。

  为鼓励这种行为,朱厚自然是要借此推恩于南直的。

  至于王琼嘛,朱厚让其入阁,也是早就打算好的,为的就是让其帮自己统一官员们的政治主张。

  王守仁这里拱手称是。

  于是,内阁接下来便降谕旨,起复这三人为阁。

  杨廷和很快也知道了王琼入阁的事,而因此病中惊坐起:“内阁为何会同意,六部九卿为何会同意?!”

  “不行!”

  “我得上本,谏阻此事!”

  “王琼入阁,如要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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