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提祖制,真要遵守祖宗成法,那就该把贪污六十两以上就剥皮楦草的祖制恢复了!”
“我王琼可以为此先被剥皮楦草。”
王琼说后就直接看向杨廷和:“可诸公敢吗?”
杨廷和沉著脸没有回答,只看向了次辅梁储。
但梁储这时闭著眼,仿佛已经睡著。
朱厚倒是在后厅忍俊不禁起来,他不得不承认,王琼战斗力还是可以的,居然还会玩起滚刀肉的方式来,完全没半点文臣士大夫该有的体面讲究,不愧是正德的宠臣。
“元辅!”
“下官无意挑起内讧,实在是在听新科贡士之言后,颇有所悟,故才今日力主清田。”
“对于以抄兼赈,下官认为的确不当为安民之良策。”
夏言这时则在杨廷和没有回答时,主动对杨廷和拱手作揖,然后说起自己的意见来。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请元辅三思!”
“也请诸公三思!”
“抄家容易,清田难,为政者,岂能只求易舍难而不管将来利害?”
“下官话说完了。”
夏言说后就退了下去。
杨廷和听后则做出了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而一直神游物外,仿佛在这样的吵闹环境都能睡著的梁储这时倒猛睁开了眼,看向了夏言。
“此人大才!”
“让东厂锦衣卫暗中保护一下!”
“是!”
朱厚则在这时起身,对魏彬吩咐了起来,然后就手持鎏金木锤,敲了铜磬一下。
咚!
顿时,铜磬就响在了文华殿。
清亮铿锵。
震耳欲聋。
廷议诸臣们,因此不由得往帘屏处看了过来。
第32章 确定新政方略
朱厚这时摇晃著手,手里持著鎏金小木锤,从里面走了出来。
后面跟著掌印太监魏彬。
魏彬这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杨廷和一眼。
而杨廷和等廷议诸臣倒是大为错愕。
他们都没想到朱厚原来一直在这文华殿偷听。
不过,也算不上是偷听。
毕竟皇帝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听取廷议内容。
朱厚走出来后,本来也打算念念诗的,但无奈肚子里诗句存货太少,不知道念那句合适,也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
“廷议好啊!”
“这一廷议,就让朕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明白了许多。”
朱厚说著的时候就坐在了前厅里本就为他这个皇帝缺省的御座上。
而朱厚在坐下去后,就在廷议诸臣要行大礼时,说道:“免礼,坐著的继续坐著,站著的继续站著,这不是大典上,也不是正经视朝之时,就君臣廷议而已,一切以便宜处之。”
“是!”
接著。
朱厚就把身子前倾,两脚踏著矮几,双肘搁在膝盖上,双手合握木锤于颌下,而扫了一眼眼前的廷议诸臣。
随后。
朱厚就把身子往后一靠,一手垂放到了膝上,一手拿锤支在椅上,而看向廷议诸臣说:“以朕看,这奸要除,这田也要清。”
“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朱厚非常正经地又补充了一句。
底下廷议诸臣,不少因此面面相觑。
“但是都要适度,不可操之过急,也不可有罚无恩,更不可有恩无罚。”
“陛下圣明!”
这时,次辅梁储忍不住附和了一句。
朱厚朝他压了压手,示意他不要急著附和。
梁储忙闭了嘴。
朱厚这里则哂然一笑说:“打扫干净屋子后,才好请客嘛!”
“但这不是为了安民,是为了法度不废,至于法外之恩,自然是当有则有。”
“清田才是安民。”
“刚才叫夏言的那位说的对,安民这事,不能舍难就易,应该考虑长远。”
“如果朕只能靠抄家立国,那还不如当个暴君!”
“元辅,你说呢?”
朱厚说著就看向了杨廷和,脸上挂著笑容。
杨廷和立即起身回道:“陛下所言甚是,臣考虑不周,现在在听了夏给谏的建言,才知道这个是更周全的办法。”
“只是涉及到改制是吧?”
朱厚又问了一句。
杨廷和如实回道:“是!”
“当世大儒罗钦顺有一句话说的好!”
“他说,法有当变者,不可不变,不变即无由致治。”
“他比朕懂圣人之学啊!”
“今日,朕把这句话分享给你们。”
“正因为他这话,朕不会恢复剥皮楦草之刑,也不会胶柱鼓瑟,拘泥于祖宗成法,祖宗说的是北方新垦之田永不起科,没说弃耕荒田不起科,更没说如何界定是不是新垦之田。”
“所以,朕的意思,先把各庄弃耕的荒田清出来分于民是要紧。”
朱厚说后就又问向杨廷和:“元辅以为如何?”
杨廷和这时正惊叹于陛下是如何知道弘治六年探花罗钦顺之经学理论的。
但杨廷和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认为这应该是袁宗皋教给朱厚的。
于是,杨廷和心里对袁宗皋的恨多了一层。
而在这朱厚问著他时,杨廷和明面上还是附和说:“陛下所言甚是,祖宗成法不能曲解,当应正解。”
“元辅此言,到底是老成谋国之言!”
朱厚又笑著说了一句。
杨廷和忙做惶恐之色:“陛下谬赞!”
但杨廷和心里倒是乐滋滋的。
齐之鸾和王钧等杨廷和门生见朱厚如此尊重杨廷和的意见,也不由得暗喜,心想陛下果然很重视自己恩主的意见,如此看来,自己的前途还是很明朗的。
“夏言是谁?”
朱厚这时问了一句。
不多时。
夏言站了出来,向朱厚行起了大礼。
一脸奋色。
毕竟天子亲自点他的名。
这岂能让他不激动?
朱厚在夏言行完礼后便问他:“你说的那位主张清田的新科贡士是谁?”
“回陛下,此人名唤张璁。”
夏言这话一出,朱厚就嘴角微扬了一下。
“果然贤士处时,若锥出囊中。”
朱厚说毕又道:“你夏言也是贤士,今日说的一番话,让朕也很是受用。”
“臣愧不敢当。”
朱厚这时又看向廷议诸臣:“还有一个叫樊继祖的御史是谁?”
这时。
樊继祖也忙走上前来,向朱厚行了大礼。
“人是不是贤士,在于心思有没有放在社稷苍生上。”
“你能够实事求是,去一趟湖广,就把一路上看到的民生疾苦真实表达出来,可见心思是放在社稷苍生上的。”
“所以也是贤士。”
朱厚说后,樊继祖不由得再次大拜,两眼红了起来:“臣愧承陛下之赞!”
“宰相必起于州部。”
“在我大明朝,公卿也多由干实事的小官做起。”
“朕就把清理庄田的事交给你们,夏言任正钦差,樊继祖任副钦差,给朕清理一遍京畿庄田,以使京师流民得安,盗患得减。”
朱厚接著笑著对二人又说了起来,然后就问著二人:“你们可有信心为国为民做好此事?”
夏言和樊继祖此时皆满脸亢奋,忙大拜叩首:“臣定不辱使命!”
毕竟天子亲自画饼,有表示把他们当公卿培养之意。
他们哪会在这时候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