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便来到已着礼服等候他的慈寿皇太后张氏和大行皇帝皇后夏氏这里。
“臣侄朱厚今已告天地、祖宗、大行皇帝,即皇帝位。”
朱厚向张氏禀告起来。
慈寿皇太后张氏则在看见朱厚戴十二旒冕向他走来时,一时仿若看到了自己初为太后时,正德向她走来的一幕,也就顿时泪水盈眶,眉目也就多了几丝慈爱的笑容而在朱厚行五拜三叩礼后,将其扶起,笑着说:
“帝当宣于臣民知道。”
钟鸣鼓响,朱厚乘舆,在衣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大汉将军护送下,往奉天殿而来。
而在朱厚走后,张氏则不由得对夏氏开口问:“你这位叔叔,会是让所有人都安心的好皇帝吗?”
“母后当放心。”
“我看这叔叔,虽同大行皇帝当年继位时一样年少,但却温谨恭肃的很,目光清朗,当能理合天下之是非,为当世之圣主。”
夏氏笑着回答了自己的看法。
张氏颔首:“也许吧,目前看上去,的确不差,甚至比照儿当年还要稳重些。”
且说。
在朱厚往奉天殿来时,百官这时已于承天门入丹墀内俟候。
“有旨免贺!”
而鸿胪寺引执事官则在朱厚将奉天殿时,传旨百官免贺只行五拜三叩头礼。
传毕。
执事礼官等便奏请朱厚升殿。
朱厚这才下舆,由中门出,升宝座。
啪!
啪!
接着,锦衣卫鸣鞭。
鸿胪寺赞后,百官开始行五拜三叩头礼。
登基大典时,来奉天殿的大臣很多,几乎所有朝官都来奉天殿跪拜道贺。
所以,朱厚升座后就看见殿内殿外,乌泱泱一大片,跪满了人。
而朱厚也因此顿生一种执掌天下权,为天下所有人之上的睥睨天下之感。
仿佛九州万方的臣民真的都拜服在了他身下。
但紧接着,一想到,今后他一言可福苍生一言祸四海时,他又起了畏怯迷茫之心。
自己能做到让这天下每个人都因为自己的统治而更好吗?
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真的因为自己越来越强盛吗?
饶是朱厚一直是个信心十足的人,但在这一刻,也不得不在内心如此询问起自己来。
但他到底也是见过了风雨,也就没有因此真的怯场,还是中气十足的在这时说道:“平身!”
“平身!”
当大汉将军们将朱厚的声音传来后,百官们便纷纷站立了起来,仰望向了他们的这位新皇帝,正坐在宝座上,俯瞰着他们的新皇帝。
神圣威严!
不少已因此感动于心,抿嘴盈泪,内心本能地期望着这是一个真正盛世的开端。
其中。
袁宗皋看着那个从奶声奶气时就开始跟着自己读书识理的少年在自己面前,衣天子之服,睥睨众臣时,更是泪流满面。
随后,百官出至承天门外,重新同耆老军民代表等跪于承天门外。
在这之后。
鸿胪寺便向朱厚请颁登基诏书诏。
朱厚准予后,便让翰林院官捧诏授于礼部官。
然后,礼部官持诏书由奉天殿左门出,锦衣卫于午门前候礼官持诏到后,就将登基诏书接过来置云舆中,引导至承天门上开读。
“诏曰!”
“朕承皇天之眷命,赖列圣之洪休,奉慈寿皇太后之懿旨,皇兄大行皇帝之遗诏,属以伦序,入奉宗祧……弗获谨于四月二十二日祗告天地宗庙社即皇帝位!”
“以明年为嘉靖元年,特开恩科……”
第29章 平台召对
当锦衣卫那雄浑高昂的声音传到承天门外,百官臣民们听到登基诏书内容后,自是感激涕零,山呼万岁。
尤其是“开恩科”的恩典,更是让一众士子代表大为触动。
因为这意味着新天子是真的求贤若渴,也非常重视文治,所以才愿意多选文官,多给恩典于文士。
而对于“嘉靖”这个年号,也有人对此产生了无限遐想。
张璁此时就一脸奋色,在听到新帝年号是为“嘉靖”后。
因为他知道,这意味着可以理解新政将不只拘泥于重现弘治之世,而是会有更大的宏图。
所以,张璁此时内心颇为振奋,甚至开始有种嘉靖时代将会也属于他的时代的感觉,而他定有机会在新的嘉靖朝,觉君行道,演绎一出君臣共谋盛世伟业的佳话!
朱厚知道,他这登基诏书,会收获许多人心。
毕竟登基诏书的内容一般都是以恩典为主。
何况。
朱厚还加了个开恩科的恩典。
这会让他在民间的声望被无限放大。
因为这个时代的舆论就是被士大夫们控制着的。
毕竟作为大明帝国统治基础的官僚集团也基本上是以他们为主,基层民众的税收、徭役、治安还有公共建设与公益福利,也基本上是他们在主持。
所以,他们的话语权在民间真的很大,大部分商人百姓都更愿意听他们的话,相信他们。
谁让朝廷在慈善与公益上面的投资不如他们这些乡贤呢?
因而,朱厚开恩科,只会让天下人更愿意称他为圣君。
但朱厚这样做可不是为了得个“圣君”虚名。
他要的是在声望上压过杨廷和,进而建立起他自己的公信力,让天下人将来不会他的任何一项新的改革措施而产生质疑,以为这项改革措施是在想贪图天下民利。
也就是说。
朱厚现在这样做为的是将来更好的改革。
不过,朱厚在登基后,要表现出励精图治的样子,目前还是得表现出信任杨廷和的形象。
因为杨廷和现在还是颇得天下人望的首辅。
毕竟杨廷和在正德朝一直是以保护善类、抑制权奸作恶的正面形象存在,特别是在朱厚未进京的这三十多天皇权空窗期内,所做的一系列裁汰冗员、惩奸除恶的事,更是让天下人已经将他视为拨乱反正的良辅。
即便有些对他不满的,也只是觉得他不够有魄力进行更深度的改革。
当然,这里的天下人主要指天下士人。
不过,正如前面所言,因为天下士人如今代表了民意,也可以说控制了民意,所以,在这个时代,天下士人的态度,也就基本上代表了天下人的态度。
所以,朱厚目前还得对杨廷和依旧表现出很信任的样子。
朱厚知道,他夺走杨廷和的权不难。
因为杨廷和本质上不是一个真敢为社稷苍生不顾一切的改革派。
所以,历史上的嘉靖,只通过大议礼,就能让杨廷和败下阵,交出了权力。
甚至,朱厚哪怕想杀了杨廷和,都能做到。
只要朱厚不在乎名声,不在乎天下人的看法,不在乎国运。
但是,对于要做大事的朱厚而言,他更想做的事是要诛杨廷和的心,然后再谈其他比较好。
朱厚要让杨廷和跌下神坛,彻底地失去天下人望。
等到那个时候,他即便真要杀杨廷和,也不会失天下人望,使天下人认为他只为夺权而行狡兔死走狗烹之事,而是得天下人望,既是为天下除奸、整肃人心,也是英明睿智、早做谋划,比一直被杨廷和蒙蔽的天下人更清醒,更睿智,甚真正看穿了未来五百年之事的圣明之主。
但朱厚深知,要做到这一点,没那么简单。
这里面涉及到改造大明的官僚,改造大明帝国各个阶层的利益趋向。
无论如何。
现在的朱厚还得先做出无比信任杨廷和的样子,以求进一步将杨廷和架在火上烤,逼他现出真面目。
于是。
朱厚在登基后就立即下旨平台召对杨廷和,以问大计。
而因此。
当文书房太监带着朱厚平台召对杨廷和的旨意到内阁时,杨廷和整个人内心是无比奋然。
即便是梁储、蒋冕和毛纪三阁臣也都惊诧不已,内心沸腾。
须知,在正德朝,只喜欢待在豹房和巡游的正德更喜欢和武将、宦官相处,很少平台召对阁臣。
所以,在杨廷和等阁臣看来,朱厚这个态度,无疑说明是在有意提高文官的权威和地位,是打算依靠文官来治天下。
故而,别说是杨廷和和蒋冕、毛纪这些,就是梁储这种稍微比较佛的,也内心难以平静。
“陛下图治之心,令人感佩肺腑啊!”
蒋冕这时还直接说了这么一句。
毛纪甚至还两眼润湿,哽咽起来:“都多少年了,总算又遇如此勤政求治之君。”
梁储也跟着叹道:“是啊,逢此圣君,我等幸事!”
“虽是幸事,但陛下越是求治心切,我等就越当为陛下鞠躬尽瘁,正得失,除奸佞,以防群小导引陛下锐意渐堕!”
杨廷和这时则在梁储这么说后,认真回了这么一句,随后就步履沉稳地朝云台门走来。
而杨廷和离开后,梁储、蒋冕、毛纪三位大学士,都驻足站在门廊下,两眼看着杨廷和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且眸中露出一丝艳羡之色。
杨廷和自己也仿佛知道后面有眼睛看他,而这让他更觉神气,有种重现当年登科及第后进宫的感觉。
新天子表现出的勤政与对他的信任,让他不由得开始坚定相信,新天子会成为真正的圣君。
而他需要的是,让新天子不要受了袁宗皋这些改制派的误导,而为实现中兴不惜违背祖宗成法,也不要受魏彬这些大行皇帝所留权宦奸佞的蛊惑,以为靠这些人掌控皇权就能实现天下大治。
云台门。
换成服的朱厚在杨廷和来后,就来平台御座上坐了下来,双手垂膝,两眼炯炯有神,严肃非常。
杨廷和也在这时被免冠叩谢,接着就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