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官僚们虽然依旧在努力地了解和影响朱厚,乃至在选妃上都在尽可能地让朱厚将来拥有更多绝色的美人,以至于乐而忘政,但是他们如今还是不得不面对在继续进行的改革。
对于正在被清丈的南直官绅们而言。
尽管他们已经在理智地告诉自己别跟朝廷斗,要因为朝廷有大兵在这里知道收敛。
但每天看着自己诡寄飞洒的隐田被百亩百亩的清丈出来,补缴的税银一笔又一笔,他们的内心还是在感性上越发的承受不住。
“大爷,我们在景家的三千亩田被清丈了出来!”
“大爷,我们在蒋家的两千亩田也被清丈了出来!”
“大爷,江宁传来消息,我们在应家的五千亩田近日被清丈了出来!”
……
王莹就在见了靳懋仁后,因为听到自己管事家奴隔三差五地就来汇报说,自己家的隐田有被清丈出来,而需要缴税,也就十分烦躁,当场便把案前一瓷器直接摔在了地上:
“有完没完!”
底下家奴皆不由得噤若寒蝉,不敢再报。
恰巧。
靳懋仁这时也再次来了王家,看见王莹这一幕,就不由得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真是一刻也受不了!”
“朱希周、郭勋这些奸臣酷吏,苍天怎么不收了他们!”
王莹很是气愤地言道。
第170章 改革让士族崩溃,富农被整!
靳懋仁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王莹跟前,拍了拍王莹肩膀。
他知道,王莹祖上做过光禄寺卿这个油水很足的官,所以这些年在南直各州府兼并了不少田,如今因为清丈自然难免会被查出来许多隐田。
而靳懋仁也能理解王莹这种心情,因为他父亲为阁臣后,也受了不少门生故旧所献的田,如今在南直应天府的几乎也都被清丈出来。
所以,靳懋仁只是拍了拍他肩膀,安慰着说:
“受不了的不只你一个,本乡受不了的人多了!”
“包括南都的勋贵们和昔日先帝时就留在南都太监们,还有南都那些公卿。”
王莹听靳懋仁这么说后,心情和缓了些,但还是不由得捏紧拳头问:
“既然这么多人受不了,为何就没人去阻止呢?!”
“国朝养士本就不及两宋蒙元,如今让我们多些隐田蓄奴治学,又有何不妥?”
王莹接着又控诉了这么一句。
靳懋仁不由得讪笑道:“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别出去说,毕竟,明面上是不能这样提的。”
“话虽如此说。”
“但这是治国者本来之道啊!”
王莹当即站起身来,摊手对靳懋仁说道。
靳懋仁没有回答。
而王莹自己则意犹未尽地掸了一下衣袖,走到前檐柱边说道:
“无论如何,维系他朱家天下长治久安的不是百姓,是我们士大夫!”
“可士大夫被逼急了不会造反!”
“但百姓被逼急了会造反的。”
靳懋仁说道。
“此言差矣!”
王莹当即否决了靳懋仁的说法。
“赵宋立国,是因书生赵普策划了陈桥之变。”
“西夏立国,是因赵宋殿试落榜生不满。”
“即便本朝太祖,能夺蒙元天下,也是靠冯国用、刘基而有天下,只靠红巾贼打得下这大明江山吗?”
王莹说到这里就自问自答道:“打不下来!”
“你够了!”
靳懋仁拽住了王莹的衣襟,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就道:
“我知道你不满,但是,你的举的例子都不是一个正人君子该有的想法!”
“别忘了,你我都是仕宦子弟,不是草莽匹夫,忠义廉耻不能丢!”
“否则,将来败坏的是祖宗积累多年的门风!”
“可我说的事实!”
王莹沉着脸道。
靳懋仁丢开了他,呵呵冷笑说:“那你去造反!你看我敢不敢揭发你,乃至先告官,逮拿了你!”
王莹这里沉默了。
半晌后。
王莹才道:“你没说错,我们不会造反,我们只是会顺应天命,我刚才所说的,皆非自己造反,而是靠当世英雄,因当世局势顺天命而为。”
王莹说到这里就主动问着靳懋仁:“可我们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就只能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清丈,加大折银比例,然后还要帮着朝廷去逼好人家的漂亮女儿去那深宫里蹉跎一生吗?”
“这就是所谓兵强马壮者为天子的原因。”
“人家本可以夺走你的一切,但现在只是征你的税而已,所以你应该感恩,不但应该配合着补税,还应该配合着让他得到最好的女人。”
“总之,要让他满意,但不能要求他满意后就会善待你。”
靳懋仁言道。
王莹听后更加郁闷。
“至于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我也不知道。”
“我打算去南都,问问诸公,那些勋贵、太监还有尚书侍郎,他们当比我们更坐不住才是。”
靳懋仁回道。
王莹起身道:“我也去!”
靳懋仁颔首。
两人也就来了南都。
因两人皆是高官之后,尤其是靳懋仁作为内阁大学士靳贵之长子,从小就与许多权贵交结上了关系,见到权贵也就很容易。
两人就先来见了靳贵同年南京礼部尚书汪俊。
“着什么急!”
南京礼部尚书汪俊在听了靳懋仁和王莹说后,就笑着说了一句,然后道:“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刚刚开始?”
王莹不由得问了一句。
“没错!”
“刚刚开始!”
汪俊说了一句,就道:“等着吧,会有反击的机会的。”
“敢问何时会有反击的机会?”
“总不会真的要等陛下大婚,从此沉湎声色不早朝的时候吧?”
“可陛下会不会沉湎都不知道呢。”
王莹问道。
汪俊道:“非也!何时需要反击,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那是谁决定?”
靳懋仁也问了一句。
汪俊看向靳懋仁道:“没谁能够决定!”
“只要等到那些负责清丈的官吏谁先忍不住收了好处,对清丈结果造假瞒报,等到那些被清丈的豪右谁先忍不住要去行贿,然后造成一场轰轰烈烈的,疏解小民之困的新政,最终变成了累民害民利于贪官污吏大发横财的苛政,乃至闹出了人命,那就是我们借刀杀人的时候了!”
“那我们需要做什么?”
王莹问道。
靳懋仁这时点了点头,且当即回答着王莹的问题:“什么也别做!”
“没错!”
“什么也别做!”
“锦衣卫肯定来了南都,朱希周在南直也有自己的人,现在做什么都会给人以口实,以不变应万变,后发才能制人!会咬人的狗从不叫。”
汪俊笑着肯定道。
汪俊在见了靳懋仁和王莹后,就在次日,约见了南京守备太监廖堂和南京协守守备保定侯梁永福。
汪俊对二人说起了靳懋仁和王莹来访的事,且笑道:“坐不住的大户子弟越来越多了。”
“他们还算克制的,少宗伯方家已经与应天府尹赵文奎他们勾搭上,很多田都改到了几个富农名下,就等着逼死几个富农,完结这次清丈的差事。”
廖堂笑着说了起来。
他是正德朝就留在南京任守备太监的内官。
所以,他在南京早已积攒下不少良田产业,也对当今新政不满的很。
而他作为守备太监,负责南京对内警卫,也就在南京内部各衙门广有眼线,而能够清楚南京的各衙门有哪些猫腻。
保定侯梁永福听后冷声笑道:“这些个鸟贪官,老子还以为他们至少能坚持一年认真执行清丈,结果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这算慢的了。”
“以前火耗可以随便填的时候,新政出了京师就会变质,上面说减正税,下面火耗当场就会加到原来的两倍。”
汪俊说道。
南京守备太监廖堂则笑道:“且等逼出人命再说吧。”
汪俊跟着颔首。
梁永福道:“到时候,士子们可以随便闹,本侯会暗中派家丁兵勇假扮民夫助他们!”
江宁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