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婪之心的小人也难免有之。
而小人的特点就是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这样的人,越是因为觉得自己和皇帝关系特殊,就越会自以为是。
“是该再锄锄草了!”
朱厚笑著自言自语了一句。
时值午后。
秋风正凉。
朱厚约了兵部尚书王阳明到内教场,切磋箭术。
既是切磋箭术,也是为商讨时下军政改革的事。
一般而言。
最重要的国策,朱厚都是私下和大臣单独见面时敲定的。
因为这样保密性好。
虽说朱厚现在虚岁十六,但励精图治的他是真的很忙。
学习和推行新政要占去他大量的精力。
家事与整顿后宫这些事,他就很难事必躬亲,也就只能选择相信身边的人。
要不是这次的家事关系到永福公主的终生幸福。
朱厚也不会真的还要分出精力管得这么细,使得他在来内教场时,王阳明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
王阳明到内教场后,就在不停地朝清宁宫的方向张望。
他很希望快点看见皇帝。
因为他要在皇帝面前告状,告边镇上的文官太自以为是,竟不想按照他的意思进行改制,在主张上和他有严重分歧。
可皇帝一直未来。
这让王阳明有些急躁。
他自然不会怀疑天子懒惰。
毕竟坊间都知道当今天子勤政笃学,故继位一年就查出许多大案,使吏治为之焕然一新,大量饥民得到安置。
王阳明只是心疼天子诸事繁多,以至于午后跟自己练箭这么一件事,都得因为别的事拖延。
他自思自己在这个年岁,虽也忙于科举,但也还是有不少时间纵酒狂歌、驰马游乐的。
但随著天子久等不来,他还是恨不得天子更加励精图治些才好,最好一天十二时辰都不要休息,这样就不至于现在要自己等这么久。
“本兵久等!”
朱厚来时,倒说了这么一句。
王阳明却忙诚惶诚恐地说:“陛下言重!臣并未久等,且身为臣子,岂能不体谅君父日理万机之劳,如今陛下能拨冗单独见臣,对臣而言,已是圣恩浩荡,感奋不已,岂敢有怨。”
朱厚淡淡一笑,让人取了一石的弓来。
而王阳明倒是用的两石弓。
他虽说是文臣,但武艺也不低,射御之术,也在如今天下属于佼佼者。
要不然,他也不会年少时就敢深入边镇。
虽说火器开始逐渐成为重要列装武器,但弓箭还是有很重要的地位的,尤其是在对精度有要求的单人近射时。
所以,朱厚也就还是在提高自己这方面的技能,同时也作为锻炼身体用。
因为射箭其实挺耗体力,也非常练肌肉的。
朱厚一边让王阳明教著自己怎么精进射艺,一边就问著王阳明折银改革的事。
作为天下之主的他,一心二用乃至一心几用是常有的事,不可能能一辈子只专注一件事。
所以,一边练习射艺一边谈论政务对朱厚而言,早已经习惯如饮水。
“三边总制彭泽和甘肃巡抚许铭执意坚持将军饷按当地粮价来发放,以达到为朝廷节省九边开支的目的。”
“但臣仍旧认为,如今粮价正低,这样做会造成士兵以为军饷被调低,使九边边将借机挑唆士兵作乱。”
“可他们还是坚持认为,节省开支才是国家长治久安的根本,不应担心激起士兵不满就不改制。”
王阳明说道。
嗖!
朱厚这时射出了一箭。
正中靶心。
“陛下神射!”
王阳明夸赞了一句。
而朱厚这时则微微一笑,说道:“他们这是觉得朕锐意革新,也跟著积极改制,但他们这改制的路跟太傅的路子很像!”
“节省开支固然好!”
“但这种让边镇官兵受委屈的改制还是慎重为妥。”
“你不同意是对的。”
朱厚说著就又拉起了弓。
王阳明纠正了他一下,然后跟著说道:“陛下说的是,现在朝廷在推行新钱法,意在东南增加折色比例与火耗归公,以增加朝廷岁入,在这个时候,就不宜再在边镇进行节省开支的改制。”
“令彭泽、许铭致仕,调新官去!”
朱厚回了一句,就松开了弓。
一箭正好再次搠进了靶内。
王阳明这里拱手称是。
眉宇间陡然生出喜色。
毕竟皇帝选择了支持他。
同时。
王阳明也通过朱厚的话,知道自己的陛下的确是千古难见的圣君明主,没有在改制这事上犯糊涂,被底下的官员给忽悠住。
接下来。
朱厚又问起王阳明关于威武营新军训练的事来。
从三月初,重设威武营以来,威武营的筹备工作已经在五月份完成,如今已经训练了两个月。
王阳明见朱厚问起,就也回答起了关于威武营训练的成效,提出了自己关于步骑与战车、火炮配合使用的新看法,还提到了去年广东副使汪在屯门与佛郎机入侵者进行的一场海战中,所缴获递送京师的西洋火器与威武营大明自造火器的优劣。
朱厚知道现在是西方殖民者刚来到华夏沿海滋扰侵略的时候,以后与大明还会产生不少的战争。
对此。
他只是嘴角微微勾起弧度。
他可不是历史上的嘉靖,会任由西方人在南洋大肆扩张。
在朱厚与王阳明切磋箭术、商讨军机期间,陆炳正在诏狱里跟著王琼学习兵法韬略。
“欲善用兵,但先善理财,眼下国家善理财者少,故总捉襟见肘。”
“有官虽爱民却爱兵,只一味缩减开支,只恐激起大变。”
“但好在如今本兵乃阳明,再加上,天子聪俊,会避免不少激变,只是治国如烹小鲜,需小心翻动所为之肴,你要做好陛下手里的勺子,首先就是不能有自己的任何想法,只能是,陛下什么想法,你就是什么想法,做陛下的一支利箭,陛下把你射向谁,你就得杀死谁!这才是身为陛下鹰犬,应有的觉悟。”
王琼此时也正对陆炳说教著。
而就在这时。
黄锦来了这里,将朱厚的话转达给了陆炳。
“谁欺负殿下?!”
陆炳听后顿时就站起身来。
没多久。
陆炳就赶来了朱厚这里。
朱厚见陆炳一脸肃然,就知道这陆炳果然同自己一样很在乎这事。
“这几个人,你秘密去把他们的情况调查明白。”
“他们很可能是未来的驸马。”
“先调查这个沈学礼!有情况,随时来报。”
朱厚没有多说,只将自己写上了相应名字的一张纸递给了陆炳,然后吩咐了几句。
陆炳接过后看了一眼。
朱厚则又嘱咐说:“记住谁也别告诉,包括令尊!”
“是!”
陆炳拱手而答。
“请问老翁,国子监的沈相公可住这里?”
当日。
陆炳就著便衣离开了家,往崇教坊而来。
随著外城建造渐具规模,京师也越发的繁华起来,即便是崇教坊内,也人口滋长,商业兴盛。
陆炳以书生模样,故作闲散地一边看看这个问问那个,时不时地还选了些玩物买下,给了自己的仆从拿著。
直到来了崇教坊内后,他才向一老人打听起来。
这老人妻子靳氏代替这老人回答说:“这位沈相公是住这里,与我们是邻居。”
“那不知他现在何处?”
“应该去看郎中了,他是个鳏夫,有世传的恶疾,所以需要天天看郎中。”
这靳氏回答后,就拍著自己丈夫回了屋。
陆炳听后点头:“多谢!”
“鳏夫?”
“还有世传恶疾?这样的人,如何做殿下驸马!”
“可皇爷为何让我来打听?”
陆炳颇为不解,同时又不得不认真思考起来。
且说。
在陆炳离开后不久,朱厚就收到了王阳明请罢彭泽和许铭、以李钺代彭泽、陈九畴代许铭的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