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希周因而也没再显得那么不受欢迎。
由于除苏州城大小官员外,也还是有许多读书人和百姓簇拥著他,这让朱希周失落感顿减。
胥吏汤昶也在朱希周与这贫寒士子徐绅说话时,听到了推行吏员考试制度的事。
这让他顿时面沉似水。
因为,他能确定这项新政,将彻底断了他们这些传统胥吏的路。
汤昶因羞辱朱希周而滋生的得意心情也顿时一扫而空。
“这几乎就是让我们没法再活下去!”
汤昶因而在当晚悄悄约见与他早就相熟的华邦瑞后,就满脸怨愤地吐槽起来。
华邦瑞心情也同汤昶同样糟糕:
“我没想到朝廷会这么做!”
“现在江南很多胥吏的黄册都提前销毁,为的是不让朝廷找到我们这些突然失踪的胥吏!”
“可现在他们要直接招考那些贫寒学子为吏,我们即便想回去把这些位置占回来,也来不及了!”
嘭!
这时。
汤昶把手里的小铜镜重重拍在了桌上。
“都说这朝廷是官僚们说了算,但其实一直是我们胥吏说了算。”
“官僚不过同上面的皇上被官僚们愚弄欺瞒一样,也被我们愚弄欺瞒。”
“可自从新皇上大清洗内廷,让内廷眼线皆被除去后,官僚们一再预判错误,我们这些胥吏也跟著预判错误。”
“所以,我想著这根子还是在这位新皇上身上。”
“应该尽量在他身边重新发展眼线。”
汤昶这么说后,华邦瑞很为汤昶的聪明所惊叹,而忙点首道:“关键是怎么发展。”
“你看这个。”
汤昶把一份《邸报》递到了华邦瑞面前。
华邦瑞豁然就看见皇帝下诏为其胞姐永福公主选驸马的诏旨内容。
汤昶拿出袖中一小铜镜照著自己的脸,而阴笑著说:
“我自认品貌不输潘安,故决定重新改户籍,进京参选,再用平生积蓄铺路,争取当上当今皇上的亲姐夫!”
“到时候,通过控制公主,自然可以方便安插眼线!”
“可你娶过亲了!还得过花柳病。”
华邦瑞说道。
汤昶回头呵呵笑道:“这对我们胥吏而言是问题吗?”
“听闻令尊就在户部当大使,给我改一下户籍就是,让我变成一训导或教授之子!难道会是难事?”
汤昶这么说后,华邦瑞笑著道:“也是!”
“那我就提前给驸马爷见礼了。”
华邦瑞作势还真就要跪了下来。
汤昶倒是忙扶住了华邦瑞:“现在说这些还早,还请为我给令尊写一封信,我好带进京,到时候需要的润笔费连同拜门礼一并交给令尊。”
华邦瑞点首:“好说!你若能成为驸马,我在总督署盯著东南,你在内廷盯著天子,到时候自可通过我们的关系网,让天下胥吏尽为我们驱使!”
汤昶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汤昶的确娶了亲,娶的是一无子小地主之独女郑氏。
他娶这女一为人家美色,二为人家财产。
而现在汤昶不需要郑氏,只恨不得快点摆脱这个累赘。
为此。
他已冷暴力这郑氏好些天。
“我朋友说你背著我偷汉子了。”
“你这个荡妇!”
汤昶这晚回家后倒是给郑氏说了原因,但却直接给她安了个罪名。
“夫君若真这么说,我只能死给你看!”
而汤昶呵呵一笑。
郑氏倒也真的在当晚选择了自缢。
这自然正中汤昶下怀。
他也就忙在草草料理了郑氏后,就卷了郑氏嫁妆,也带著自己积蓄进了京。
一进京,汤昶就拜访了华邦瑞的父亲户部胥吏华伟。
华伟则带著他拜访了负责皇家婚礼的内官监太监崔文的家奴崔平。
崔文也正等著给永福长公主选驸马这个机会大捞一笔的机会,在听闻汤昶送礼后,只对崔平说:
“让他先去礼部报名,但能不能选上,恐还要加钱,不一定只是这个数。”
“规矩他们自然是懂的。”
崔平回道。
崔文笑了笑:“这就好!”
……
“陛下,我给你做了件衣裳,你看看满不满意。”
紫禁城。
永福公主的赐婚之日的确已经提上日程。
毕竟等她这个姐姐出嫁后,嘉靖也得赶著要立后选妃。
而也因此,一向内敛的永福公主这段时间常会主动来见朱厚。
这天晚上。
永福公主就再次来见了朱厚,给了朱厚一件她自己做的新衣袍。
朱厚道了谢,笑著道:“我知道姐姐现在担心什么,但请放心,尽管这事是太后们定,但弟弟也不会漠视此事。”
第154章 欺天啦!有家贼!
为让永福公主放心,朱厚特地没有称朕,只如寻常人家一样,以弟弟自称。
永福公主听朱厚这么说后,不禁羞红了脸,但也眉眼却也的确消减了不少忧色。
朱厚知道,永福公主这是自觉将来要搬出宫,恐和母亲弟弟妹妹们难以像以前一样朝夕相处,也就比以前要更加辛勤地为自己这些家人制起女工活计来。
当然。
朱厚也知道,这不排除永福公主有想让自己这个皇帝在她选驸马这事上些心的想法。
无论是哪种心思,朱厚现在即便诸事繁多,倒也不敢真的轻视。
一来这关系他的皇威,下面人是真要胡来,损的也是他的威信。
二来他作为后世的人,在亲情之外,还对自己这位姐姐有超越这个时代的人文关怀。
三来他也熟悉历史,也知道大明皇家婚选时,负责这事的官员内臣都会有哪些骚操作。
所以,朱厚可不敢跟历史上的嘉靖一样,因为到底年轻,还不谙内廷阴暗面与人性之坏,而忽视了这事,结果造成,历史上的永福公主下嫁给了一位傲慢无礼之人。
历史上的这位驸马名唤邬景和。
这邬景和据史载,容貌中常,是苏州人。
而一般而言,选驸马最看重的就是颜值。
容貌中常的,按理根本就进不了“决赛圈。”
但历史上,邬景和还就进了,且在赐宴内廷时,别的待选子弟皆很矜持有礼,只有他饮啖如常,似乎不在意皇家礼节。
按理。
这该被理解为不把皇家放在眼里。
但或许是,当时的张太后和士大夫有意压制皇权,打压嘉靖的皇威,所以在文人所记史料里变成了邬景和这样做是颇具右军坦腹的遗风,故太后很满意,谓是能食天禄者,而让他尚公主。
因为历史上的嘉靖是嘉靖三年才成功在大议礼中取得胜利。
在这之前,迫于杨廷和等护礼派的强大,在嘉靖元年一度妥协,而改认张氏为母。
所以,历史上的嘉靖无论是给永福公主选妃还是他自己成亲,驸马和皇后的决定者都是当时的张太后。
而张太后在这件事上,也不知道是因为有护礼派的支持而渐渐权力欲望滋长故有意打压嘉靖,还是因为历史上的嘉靖到底因为年少而盛气凌人,所以跟张太后关系也不怎么好,也就使得她在这次选驸马的事中,刻意选了一位不懂规矩又容貌中常的人做嘉靖的姐夫。
总之……
根据后面嘉靖对张氏的态度,和张氏在选驸马和选后中的行为,的确应该早就让嘉靖对她有了恨意在心。
之所以前面说这邬景和傲慢无礼是因为邬景和不仅仅在选驸马时于赐宴时没有规矩,还在历史上后来嘉靖让他值守西苑撰玄文时,他竟以不谙玄理推辞。
史料记载原文是:“尝奉旨直西苑,撰玄文,以不谙玄理辞。帝不悦。”
紧接著。
在历史上的嘉靖需要大臣在一次清馥殿的事中行祝厘礼,邬景和居然不等礼成,就直接出来。
等朱厚赏表现不错的大臣们时,他有赏赉诸臣,他的名单又在里面。
这让历史上的朱厚更加不高兴。
总之。
这个邬景和,按照阴谋论来讲,就是没把皇帝放在眼里,支持护礼派,所以才对皇帝不满,才会这样不敬畏皇权,说委婉点就是傲慢无礼。
无论如何,傲慢无礼是肯定的。
历史上的永福公主在下嫁邬景和也过早薨逝,也不排除是气得公主过早离世。
要不然,嘉靖后来也不会在永福公主离世后,对邬景和处置的那么重,将其削职归原籍。
如果不是顾虑到毕竟是有国戚之实,只怕论死都有可能。
直到隆庆继位,徐阶当权时,才对邬景和追赠少保,而且给了一个“荣简”这样还算不错的谥号。
可见……
来自苏州的邬景和的确跟江南士大夫的关系不错,不但文人对他没有规矩的行为夸赞为有王羲之的魏晋遗风,还在嘉靖驾崩后,给他追赠不错的荣誉。
而如果按阴谋论讲的话,没准邬景和一开始能成为驸马,就是南直士族这些护礼派做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