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人家还更轻视你,以为你是粗莽之辈,而好被利用成逼迫天子妥协的棋子。”
“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强调军纪要严的道理,尤其是深入这种富贵繁华之地除奸作战,军纪更要严!”
“小心一碗粉没给钱,一条狗被踩,人家就能小题大做到要了你的命!”
“所以,接下来,你们给老子务必要仔细,不准任何人未经请命就出营花钱,遇纠纷必须忍让,哪怕受了辱骂也不准还嘴!”
“其次,顾家的人,关是关起来了,该送的吃食要送,该满足的要求尽量满足,防止给人以我们虐待未定罪之士族子弟的口舌!”
“最后,休息时,尽量不要外出,不得不外出时,也不要给外人吃食银钱,也不要帮忙做好事,防止被人利用,总之不要充烂好人!”
周尚文说著就问道:“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周尚文点了点头,便让诸将校退了下去。
虽说周尚文已经嘱咐在先,但没办法的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在利益上存在天然矛盾的天子亲军与南直士族不可能在苏州昆山和平共处。
因为对于南直士族而言,这里必须是他们说了算。
何况,天子亲军在这里,随时有执行朝廷命令而对他们大肆清洗的威胁存在。
所以,这一天,周尚文自己在从驿馆来顾宅查看包围情况时,就在街上被一学童从窗户上投了砚台下来。
这砚台砸在了周尚文的肩膀上。
周尚文幸而穿著盔甲,也就没有多大损伤。
跟著他一起的李秉不由得要冲进去问问情况。
但周尚文制止了他:“算了,不要生事,在朝廷旨令到来前,能忍则忍!”
李秉也就退了回来。
“你们这些奸党,欺凌士族,残害忠良!”
但没多久。
又有好些个学童突然从巷道里钻了出来,指著他们大骂,接著就也将毛笔、砚台乃至西瓜皮、砖头什么的朝他们砸了来。
周尚文和李秉等立即躲了过去。
但李秉不由得大怒,对周尚文道:“大帅,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人家在背后就等著你失态呢。”
“忍住!”
周尚文笑著说后就擦拭起了甲胄上的墨汁。
而这时。
张斌也因奉命买米而来一米铺时,被这米铺掌柜拒绝了:“我们没有米可买。”
“你这些不是米吗?”
“我们也不是不给钱!”
张斌指著这米铺刚到的一大缸新米,说著就先把一小袋银元丢了过去。
“我们的米不卖给欺压忠良的奸党!”
这掌柜说了一句。
“你说谁是奸党?”
张斌顿时来了气。
他没想到这南直的商户这么讲究政治。
当然,来自北方的张斌不知道这些地方的商贾早就被士族的人操控。
而这时,跟著张斌的韦长贵则劝住了张斌:
“张大哥,别生气,我们好不容易选入勇卫营,要是犯了命,惹出祸,就不值当了,你可还欠著好些贷款呢。”
张斌听后也就忍住了。
而这米铺掌柜则轻蔑地笑了起来。
但张斌等接下来发现其他米店也不对他们营业,有的见他们勇卫营的人来就关门。
不只是张斌,其他奉命采购的勇卫营官兵也被南直的商贾针对性罢市。
但勇卫营为了更快行军到南直,且想到南方商业发达,易采购到必需品,也就没有带多少粮,而是更多的带了便携带的银元铜元。
所以,这让官兵们非常难以忍受,怨气也越来越重,有的甚至也开始自我怀疑,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不得民心,成了奸党的帮凶?
所以,周尚文知道这事后也颇为愤怒,一拳轻轻砸在墙壁上:“他们这是往死里逼我们!”
“大帅!”
李秉这时跑了来,怒容满面地对周尚文说:
“有士绅抓了我们的兵,押著他游街,正朝我们这里来,说我们的兵偷了他的鸭子,要我们给他个交待!”
周尚文听后急忙跑了出来。
很快,他就碰见了一队押著自己一勇卫营士兵的人。
领著这些豪奴的生员,此时啐了这士兵一口,而指著他对沿街的百姓们说:
“就是他,偷我的鸭子,那可不是一般的鸭子。”
这生员名唤金坤。
他一见周尚文等将领沉著脸过来,就挺著胸膛说:
“你们想必就是他的上官,他偷了我家的鸭,还请给个交待吧!”
“大帅!小的没有偷,小的只是奉命出城买菜时中了埋伏,被网住了!”
这士兵大声解释起来。
“胡说!”
“你这是狡辩,我们当时都亲眼看见是你偷了我们同窗家的鸭子!”
这时,又一生员走了来,跟著他的还有好些个生员。
周尚文见此,只得沉著脸对李秉吩咐说:“把他接过来,当著大家的面,就地正法!”
李秉:“大帅!”
这士兵也忙大喊道:“大帅,小的冤枉啊!”
“你们这些南人真卑鄙,老子真不该顾什么军纪,应该杀光你们!”
这士兵不由得骂道。
金坤等则得意地暗笑起来。
“住手!”
“谁给你们生员拿天子亲军的权力!”
这时。
一颇有威严的声音突然出现了。
第151章 斩杀豪奴成河,杖杀士族胥吏!
说话者乃是应天巡抚吴廷举。
吴廷举当下的官职全称是都察院右都御史总理粮储兼巡抚应天等处地方。
按理。
吴廷举来当有快骑唢呐开道。
但因是来闹市,为免扰民,吴廷举也就没让人吹唢呐,快骑也改为步卒随行。
直到现在。
吴廷举这么说后,才下令道:“举王命旗牌!”
这时。
唢呐才吹响。
数十面旗牌迎风而立。
随行官军开始横矛驱赶附近百姓,而只将周尚文等勇卫营将领和金坤等生员与豪奴围在中间。
金坤看旗牌是应天巡抚吴廷举的旗牌,便忙跪了下来。
“你是欺周总兵没有执掌地方刑名之权,还是没把皇恩国法放在眼里?!”
“摘了他们的方巾!”
“上枷拷,然后再问别的事!”
“涉嫌逮拿天子亲军的豪奴全部押去各市处斩,以告乡民,再有豪右家奴敢只奉主命不顾国法而辱天子亲军者,皆如此例!”
应天巡抚,才是真正得天子承认的“南直王”,有可以先斩后奏和直接夺士子功名的王命旗牌。
所以,吴廷举这话一出,数十带甲标营悍卒就将金坤等生员摁在了地上,且将他们头上象征士子身份的方巾摘了下来。
同时。
他们的家奴也被带走,押去了闹市,而大喊饶命。
金坤等已是大惊失色。
他们没想到,吴廷举这个文官会没有选择站在他们这边,而是先严格追究起他们的逾矩之事来,而且竟如此严厉,大有要认真维护皇权威严的意思,没有为了士权可以压制皇权,而故意装瞎,忽视这里面存在的士子乱法之细节。
南直科举乃天下最卷的地方。
乡试录取率比全国会试的录取率都低。
院试难度比其他地区的乡试还高。
甚至,因为读书人多,所以有被剥夺功名者将难以再重新科举的不成文规定。
所以,他们被摘去方巾就等于彻底被断了政治生命。
故大惊之余,金坤等也恐慌不已起来。
“我们不过是一时激愤,才忘了国法,还请中丞开恩啊!”
金坤不由得在这时大声喊了起来,且泪流满面。
其他生员也纷纷求饶。
他们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刚才的得意之色,更是都荡然无存,只后悔为背后的乡宦靠山出头栽赃陷害天子亲军。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