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龄的家奴被打死不过只是其中一个情况而已。
好些权贵的家奴都遭到了杨慎的处置。
甚至,原外戚长宁伯之子锦衣卫都指挥同知周瑭本人都被杨慎抓进了大牢里,原因是此人强抢民女。
所以,京城的许多权贵官僚现在都非常痛恨杨慎,但因为知道杨慎是杨廷和之子,又是未来的士林领袖,也就敢怒不敢言。
如今,建昌侯张延龄的家奴也被杨慎打死后,这些权贵官僚才挑唆张延龄,让张延龄走后宫路线,去告杨慎的状。
张延龄也就把这事告知给了张太后。
张太后因为自己弟弟受了委屈也很生气,就把这事告知给了朱厚,请朱厚为他弟弟做主。
朱厚听后故作愠怒地说:“这个杨慎!他在上次处置孔家一事中大放厥词也就罢了,如今贬他为京城小官,为的是让他好好反省反省,却没想到,他变本加厉,欺负起国舅来!”
啪!
“他是真以为朕不敢杀他吗?!”
朱厚故意把桌案一拍,站起身来,双手叉着腰,一脸横眉怒目的样子。
张太后自己都吓了一跳,但同时,也心情好了许多。
蒋太后也在一旁跟着说:“皇帝说的对,这个杨慎也的确是太过分,不过他到底是先帝钦点的状元郎,又是定策国老太傅之子,在士林中声望极高,你若是真为国舅杀了他,天下人只会说你皇伯母跋扈,乱政不贤,纵容国舅报复朝中大臣。”
“母后!”
“你怎么也为他说话。”
朱厚故作气急败坏地样子,看向蒋氏。
“他杨慎素日目中无人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欺负到两位国舅身上,朕若再纵容他,天下人只会以为朕真怕他杨家!”
“无论如何,不看两位国舅的面上,就是看在皇伯母的份上,朕也得为皇伯母出这口恶气!”
“什么定策国老,朕也不管了!”
朱厚把手一挥:“如果他杨廷和真要因此逼皇伯母把朕废了,朕大不了回兴国就是!”
张太后这时也被朱厚扬言要杀杨慎的样子吓到了,再加上,蒋氏这么说后,她也清楚认识到,自己要是真坐视朱厚为自己出这口恶气,那到时候连自己的名声也会更糟糕,到时候,文官们只怕更加变本加厉地针对她张家。
所以,张太后虽然对朱厚这么为她那两弟弟的行为而感动,但也不得不忙劝着朱厚:
“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为皇伯母打抱不平,但你母亲说的对,我们皇家的名声要紧,你就看在皇伯母的面上,饶了杨慎吧,这个亏,就让你那两舅舅吃了算了。”
张太后说着就呜咽起来。
朱厚道:“既然皇伯母都这么说了,朕还能说什么呢,只是这口气难出!而且,天下人还会觉得朕都不肯为两位国舅出头,认为是朕冷漠对待皇伯母一家!”
张太后不得不主动安慰着朱厚:“没啥,毕竟你那两舅舅强闯县衙,也有不对,你不责怪他们,我就很高兴了!”
朱厚在接下来就对朝臣们提起了此事,言杨慎太不顾及他的感受,险些使得他不好面对张太后,但好在张太后深明大义,没有因此为难他,故他也不追究杨慎冒失之罪。
朝臣们对于张太后的行为皆很感惊讶。
因为他们印象里,张太后是不会这么深明大义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张太后居然不为两国舅做主,乃至要大闹了?”
蒋冕就在散朝后颇为惊讶地对毛纪说了起来。
毛纪则道:“这或许也是陛下在大礼上未认孝庙为皇考的好处吧,这样到底让张太后不得不有所收敛!”
“当然,张太后愿意这样做,说明陛下是善于处理后宫诸事的,也说明圣母乃是贤后也,不然,以陛下一人之力,恐不能让张太后如此深明大义。”
毛纪这么说后,蒋冕也跟着颔首:“有道理,无论怎么说,此乃新朝之幸,后宫安宁,天下亦会安也!”
梁储也非常愿意看见张太后有此改变,更愿意看见蒋太后会如此配合地为自己皇帝儿子稳定宫闱,所以,也在御书房,与朱厚单独相处时,而笑着说道:
“圣母乃贤后也!”
“此为天下之福!”
朱厚则笑道:“元辅说的是,不过,朕觉得让杨慎做大兴典史,倒也是天下之福,朕也算是没白试着让他去当这个京城的典史官。”
“朕不便直接召见他,你私底下见见他,对他勉励一番,让他继续发扬这股不畏权贵的刚正作风!”
“大明朝的那些视朝廷法度为无物的权贵,也需要他这样有背景的人去收拾!”
“另外,朕记得有个叫柯维熊的主事官,最近也很跳,同当年的杨慎一样,甚至还上本为刘洙求情。”
“所以,把他也贬为宛平县典史!”
“到时候收拾京中这帮权贵大户,让他们老老实实补税,或许用得着他们。”
朱厚说后,梁储就按照朱厚的意思照办起来。
因而。
柯维熊也就被以为不忠之臣党护为由贬为了宛平县典史。
而杨慎也受到了梁储的秘密约见。
梁储对杨慎说:“是陛下让老夫来见你!”
杨慎听后大吃一惊。
梁储则说:“你应该知道,陛下很难,他一方面欲励精图治,中兴我大明,一方面又不得不顾忌天下人的看法,不敢对张家兄弟太苛责,有时候还只能纵容其做枉法之事,所以,陛下说,只有靠你这样的人才能他保全一二圣德!贬你为典史,也不是因为陛下真的不容你,而是有意历练你!想看看你除了嘴上张狂外,是不是真敢为天下仗节死义,而不顾私情,不顾考虑自己之安危!”
“请元辅转告陛下,臣杨慎绝不徇私情、存苟安之心!”
杨慎不禁热泪盈眶,便立即作揖大拜回道。
梁储又问:“包括令尊的求情?”
“忠大于孝,何况,保父德才是真正的孝,而非一味听命于父尊才是孝!”
杨慎想了想后就毅然决然地回答道。
“很好!”
而杨慎在离开内阁时,就正好碰见了也出宫的张延龄。
张延龄恶狠狠地瞪了杨慎一眼,显然已将杨慎恨之入骨,毕竟杨慎是少有让他张家吃了亏却没有被他张家怎么样的人物,所以这张延龄觉得很失颜面。
杨慎如今得了圣谕,越发无所畏惧,也就直接掸袖而去。
张延龄因而越发气愤,不由得气鼓鼓地嘀咕道:“这些文官清流,真他娘的没一个是好东西!姐姐如今不知道为啥那么怕他们,非要拦着陛下,不让陛下收拾他们!”
第133章 炮轰张国舅家,暴力征税!
嘉靖元年二月二十一日。
朱厚在云台门正式召见了被起复进京的大学士杨一清和费宏。
按理。
在年前就被下旨起复的杨一清和费宏两人,应该早就进京了。
但他们之所以到的这么晚,主要是因为按照惯例,他们上本请辞了两次任命,等到过完年,且第三道旨到后,他们才正式接旨启程。
这倒也不是两人傲慢。
两人自己倒是恨不得即刻回到京师,重新体验一把权力在手的滋味。
而是因为在这个时代,对于执政官员的任命,文官们照例都要客套一下。
越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的东西,越是要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同时,也是成全皇帝“礼贤下士”到三请之地步的仁名。
且说。
杨一清早就在见到朱厚之前,听闻到了关于当今天子的很多传闻。
他也由此早就断定当今天子是励精图治的,同时也是手段高明的天降英主。
但在杨一清看来,当今天子当比先帝正德要心硬许多。
毕竟,天子继位一年,就有那么多人身首异处是事实。
虽然那些人被杀的名正言顺,但也足以让他杨一清明确知道,当今天子对于不守规矩的人,在除掉时,是不会有怜悯之意的。
所以,这让杨一清即便在进京之前,为做做样子而让天子三请他才答应来朝,但真到了御前时,他倒是不敢有半点不敬之意,也就老老实实地向朱厚行了大礼。
费宏也是一样。
他在听闻天子因议大礼一事,杀了好些大臣,又因赈灾款被吞没和北宗孔氏谋不轨之事,也杀得人头滚滚,就也颇为惧怕起当今天子来,认为当今天子是真的手段狠辣。
所以,他现在到了御前,也不敢摆元老大臣的架子。
但现在费宏内心其实除了惧怕之外,还对当今天子多了些期待。
这不仅仅是因为天子设度支总司于内阁,大有让他来总理国朝一切财政预算的打算。
更因为……
费宏在进京后,亲眼看见京师城外,大量流民得到了安置。
还看见京师城内焕然一新。
再加上,他之前知道天子甫即位不到一旬就清理京畿庄田、接着撤镇守太监、整理盐政等一系列善政。
这让费宏能够确认到当今天子是真的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
所以,此刻在见到朱厚后,费宏的内心还是难以控制的砰砰直跳,希冀着自己真能够与眼前的天子一起,做成许多在正德朝没有实现的宏愿。
朱厚在对杨一清和费宏赐座后,就先开口道:
“两位元老想必知道,国朝发展至今,已有诸多弊端。”
“这里面,最大的弊端,便是财税不统不明,使得贪官污吏可以钻朝廷制度缺陷的空子,盘剥百姓,侵吞国帑,如此下去,真不知道我大明朝还能存续多少年。”
“朕起复二位,就是欲借二位元老之威望才干,为朕统合天下财税,明晰天下财税。”
“还望二位多多费心,如此既可告慰先帝之恩,也可下安生民之望,则朕也会感激二位辅弼之功。”
朱厚这么说后,杨一清和费宏连忙称不敢。
杨一清则先道:“先帝昔日南巡后于归京途中,见过臣一面,与臣谈过财税之事,陛下如今愿改财税大弊,正合先帝意也!”
朱厚笑着颔首。
他知道,杨一清这么说,是有意让天下人知道,先帝也是支持皇帝改革财税的。
皇帝这么做是在完成先帝未尽的遗愿,这自然也会堵了不少会说这样做有悖先帝理念之话的人的嘴。
当然。
杨一清和正德到底交谈了些什么,没人知道,所以,杨一清说正德说过这话,也没人可以否认。
而朱厚很高兴的是,杨一清愿意站在自己这边,愿意为自己站台,没有拿着他是当年唯一跟先帝深谈过的人的身份,来反对朱厚的改革。
否则,对朱厚而言,自然会让改革更麻烦。
当然。
正因为杨一清是当年唯一跟正德深谈过的大臣。
所以,朱厚才让杨一清来负责国税改革。
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