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咏这么问后,众官绅只是笑笑,皆说君子岂能满嘴铜臭,只当饮酒赋诗才是,谈这些做什么。
但贾咏知道这些人只是故作矜持,等到聚会结束后,这些人会来找自己的。
“外祖!”
“我们不能卖棉布给贾学士。”
“说是军需,但明显是为给朝廷接下来改革钱法铺路!”
而生员徐阶也在随自己外祖父见了贾咏之后,对自己外祖父南京礼部右侍郎顾清,说起了自己的看法。
顾清则道:“三百万匹棉布的利,不是我们能挡住的!必须得卖,而且还得尽量多打折扣去卖,只要他贾学士肯多卖我们华亭的棉布!”
“老爷!”
“上海的陆司业已经将贾学士请去了他的园子!”
就在这时,顾家仆人走了来。
顾清听后当场着急起来:“我就说,我们急,别人只会比我们更急,这么大的利要是被他上海得了,我还怎么有脸见我华亭父老啊!”
“外祖,那我们南方士族联合起来对抗朝廷钱法改制的事?”
眼下才十九岁的徐阶,心思还比较单纯,就同在历史上做官初期,还敢怼张孚敬一样,也就在这时问了这么一句。
“没事,我们只是卖棉布给朝廷用于九边将士做冬衣,只要湖广那边不卖粮给朝廷就行!”
顾清说着就吩咐人道:“赶紧下帖子去请贾学士来!”
湖广。
武昌府。
席书这里也向湖广当地大乡绅表达自己来购粮的目的。
湖广大地主孙元也对自己姻亲王澄问道:“粮食要不要卖?”
“当然要卖!”
王澄说道。
孙元道:“可不是说好与南直那边一起对抗朝廷改制,让朝廷要么宽恕伏阙诸臣,要么不改制吗?”
“只要南直不卖棉布就行,我们卖点粮食又有什么。”
“今年南直那边不来买粮,去年的粮食一直放着,光是防霉防火防鼠虫都是好大一笔开销,难得这次朝廷愿意一下子花两百万两买粮,错过这个店就没这个村了。”
王澄说道。
孙元道:“也是!反正是卖给九边将士使用。”
虽然这江南和湖广的官绅都知道卖掉这么多布匹和粮食出去,等于是把套自己的绳子卖出去,但在这么巨大的利益面前,他们还是选择了上套,选择了相信贾咏和席书撒的这个谎,而以此说服自己。
在贾咏和席书在南直和湖广分别代表朝廷购买大量棉布和粮食时,京师这边,三法司业正式开始提审起南新仓新到粮食被烧一案。
在三法司提审此案的这一天。
东厂提督秦文和锦衣卫都指挥使王京都来了现场监审。
刑部尚书林俊在圆音被押来后,就问着圆音:“你为何在元夕前一天就知道元夕夜会有大火?”
“是锦衣卫告诉我的。”
“也是锦衣卫让我对朝中认识的官员们传播的。”
圆音突然回道。
锦衣卫都指挥使王京听后当场站起身来,一脸震惊地看向了圆音。
东厂提督秦文也心里咯噔了一下。
刑部尚书林俊和左都御史王缵、大理寺卿蒋也都不由得一怔,随后竟都嘴角微扬了一下。
对于他们而言,如果这事真是跟锦衣卫自己有关系,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125章 天下苍生这四个字,还轮不到你来说!
三法司的主审文官们,虽然高兴,乃至巴不得这事就是锦衣卫自己干的。
但他们。
在明面上,还是会公正讯问的。
为的是避免天子知道后迁怒于他们。
“可有实证?”
刑部尚书林俊也就在这时候问了这么一句。
圆音道:“这种事,他们怎么可能留下实证给我。”
左都御史王缵也跟着沉着脸,提醒道:“那你应该知道,污蔑天子亲军锦衣卫是什么后果。”
“我没有污蔑!”
圆音突然大吼一声。
接着。
圆音又道:“是锦衣卫中有人也不想改革钱法,所以,才就决定监守自盗,还提前准备了带字陨石,想把这个事嫁祸到江南士人身上,好让因此迁怒于士人,进而好让他们锦衣卫下江南敛财,而且据锦衣卫自己对我说,这也是内廷司礼监的意思,他们想借此机会,让天子向天下重新派镇守太监!”
圆音这话一出,在场不少文官当场目瞪口呆,以至于议论不休。
“肃静!”
林俊大喊了一声,才让三法司会审现场安静了下来。
“你们怎么就不相信!”
“难道你们真信那天降陨石先带了字?”
圆音这里,说后就大声诘问起三法司的堂官来。
林俊、王缵、蒋皆神色复杂地看向了司礼监太监秦文和锦衣卫都指挥使王京。
“我们锦衣卫没有任何人不支持改革钱法!”
“我们锦衣卫也没有任何人想下江南敛财!”
这时。
王京沉着脸辩驳起来,目光阴冷地看向圆音。
他现在是心头火冒三丈。
因为,他没想到这圆音竟这么诬陷他锦衣卫,挑拨他们这些锦衣卫和皇帝关系,还给他们锦衣卫扣一个不忠的大帽子。
秦文虽然见这圆音也向他司礼监泼脏水,明里暗里地让在场的官员军士们认为,这件事幕后主使是司礼监,是司礼监对皇帝撤天下镇守太监的事不满。
但他倒是比王京沉得住气,只静静地看着圆音。
林俊虽然心里很愿意相信,这事是跟司礼监与锦衣卫不忠于皇帝且也想阻止改制与重下江南敛财有关,但他为不让显得自己屁股太歪,还是义正词严地道:
“锦衣卫乃天子亲军,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内廷司礼监也都是忠于陛下的人,也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王缵也跟着说:“没错,我看这案子也不必再审了!事涉锦衣卫和司礼监,已经殃及天子尊严,还是直接上奏请旨将圆音直接法办为妥!”
“很是!”
“别说锦衣卫和司礼监没做这事,就是锦衣卫和司礼监做了这事,也不是你这秃贼能置喙的。”
蒋跟着言道。
圆音呵呵冷笑:“诸公何必惺惺作态,选择包庇他们,我如今既已死路一条,自当直言,我不但知道这事是锦衣卫主使,还知道主使的锦衣卫是谁!”
“是谁?”
“你说是谁?”
王京自己问了起来。
圆音看向王京:“就是你自己,大金吾,你何必明知故问!”
这时。
同在场监刑的刑科言官与刑部属官皆因此看向了王京。
王京如芒在背,心里又慌又怒:“不是我!你是在污蔑!”
“没错,就是污蔑,大金吾的性格,我是了解,他不可能做这样对不起陛下对不起天下苍生的事。”
大理寺卿蒋这时说了一句。
“姓蒋的!”
“你不过是靠自己兄长在朝中任次辅,才爬到这个位置的。”
“天下苍生这四个字,还轮不到你来说!”
刑科都给事中刘洙这时突然起身,指着蒋斥责起来。
很明显。
蒋等三法司官员故意为锦衣卫辩白的行为,引起了他这个刑科官员的不满。
蒋见此只是呵呵一笑,没有生气。
林俊和王缵也都没有生气。
秦文也更是淡然,只准备回去把这一切都告诉给皇帝朱厚知道。
圆音这时见刑科的官员已经被他影响,心里倒是得意起来,回道:
“我没有污蔑!”
“这一切就是王京指使的!”
“他让我去传播此事的,他跟我说过,他想更加富贵,所以既不想天子在顺天府发行新钱,影响他放贷,也不想江南没有镇守太监,让他也不能派锦衣卫跟着镇守太监一起去江南为他敛财。”
王京神色越发阴冷,他甚至有些担心,皇帝也会这么想。
刑科都给事中刘洙这时不怀好意地看向王京:“他既然拿不出实证,公不妨自己拿出实证来证明自己与这件事没有关系。”
王京冷声问道:“你们要我怎么证明?”
“很简单,你自己先接受自己是有嫌疑之人,而配合三法司先去都察院拘押命官的牢房里蹲着!”
刑科都给事中刘洙笑着言道。
王京深呼吸了一口气,咬牙道:“我去!”
圆音这时则道:“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三法司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有本事就现在杀了自己!一个人如果死都不在乎,自然不在乎利益!”
“你想我死?”
王京冷声问起圆音来。
圆音呵呵冷笑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有这个意思。”
王京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