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知道自家皇爷很看重这些粮食。
但现在这些粮食还是出了差错。
王京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朱厚。
他甚至巴不得他现在就暴毙过去算了。
但想到家人,他还是硬撑著来了清宁宫。
当王京看见朱厚那张让人一看就不寒而栗的冷脸时,立即就要下跪,却因为双腿已经发软,整个人竟直接摔在了地上,膝盖撞得生疼。
“臣失礼!”
王京忙重新跪好,颤栗不已地说道。
“南新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朱厚问道。
王京道:“臣不知道!犬子王安在那里看著,臣在发现这一情况后,也立即派人去问犬子了。”
朱厚听到王京是派了自己儿子去,就确定了不是自己锦衣卫内部出了问题,也就神色和缓了许多,就道:“那就去问清楚再来!”
“是!”
王京松了一口气。
……
京师南新仓的大火,很快也引起了朝臣们的主意。
侍郎顾鼎臣就因为得知此事,而松了一口气,且对也来到千步廊查看火情的礼部尚书毛澄和侍郎朱希周说:“这是个机会!”
“是的!”
朱希周甚至直接笑了起来。
朱希周接著道:“明日视朝,当上本,请陛下宽恕还在诏狱里关著的伏阙诸臣!”
“这会不会进一步激怒陛下?”
毛澄这时问了一句。
朱希周道:“陛下乃圣君明主,自会知道我们上本为下狱诸臣求情,是为朝廷大局考虑,并非为了私谊!”
毛澄等颔首。
次日一早。
毛澄、朱希周等就来了左顺门,准备参加视朝。
但就在他们来视朝时,顾鼎臣突然说道:“据闻,昨夜那场大火,是天火?”
“天火?”
毛澄、朱希周等当即大为惊讶。
毛澄甚至眯眼起来。
顾鼎臣则说道:“说是在现场火堆里发现了陨石。”
朱希周颔首。
毛澄则道:“先待朝吧。”
朱厚昨夜没有等来王安的消息,只知道抄没自孔家的粮食烧了大半。
没烧的也熟了大半。
虽然王春景的劝慰下,他还是强行睡了一会儿,但到底没有睡好,也就盯著黑眼圈上了朝。
而在朝会上,朱厚倒从不少朝臣的眉间瞧出了得意之色。
这让朱厚心情越发糟糕。
但他也没有发作,只等著这些朝臣上奏。
“陛下,今年是改元之年,万象更新,宜当施恩布仁,臣请陛下宽恕伏阙诸臣,昭天下以仁德!”
“陛下,臣附议,刑威不宜过严,伏阙诸臣虽狂悖,然忠心实有,亦多得天下人望,故为天下人心计,请陛下降慈爱之心,恕其罪,从轻处置,对为首者革职即可,而轻则当止于罚俸,使其改过自新。”
“陛下,眼下重塑钱法要紧,而钱法之关键在于人心通畅,上下齐心,如此方能粮布调度自如,而使改制之事不潦草收场,故为大局计,恳请陛下宽恕伏阙诸臣。”
一时。
来自许多朝臣纷纷上奏请求朱厚宽恕还在诏狱里关著的伏阙诸臣。
朱厚明白他们的意思。
无非是告诉他,现在要想顺利改革钱法时不影响京师粮食棉布安全,就只能靠南方大族配合提供足够的粮食和棉布了,而他就应该为了改革钱法饶恕伏阙诸臣。
给事中邓继曾也在这时继续说道:“陛下,臣还闻昨日火情乃是天火,而天火主礼,当是庆赏刑罚之有失,陛下为常思忧患之圣主,当为天下之安危,顺天而悦亲,饶恕伏阙诸臣,重议其所主之礼。”
御史沈酌也跟著言道:“陛下,臣亦闻昨日之灾,有陨石出现于走水之处,可见乃天罚也!是为礼乱言失刑罚过重所致也!”
“谁告诉你们,这是天火?”
朱厚突然冷声问道。
邓继曾沉声道:“陛下!坊间皆传其为天火,臣昨夜也确实在那附近发现过陨石!”
“陛下!”
“臣王安请奏!”
朱厚这时听到了外面锦衣卫千户王安的声音,便道:“宣!”
王安便走了进来。
朱厚见他脸上带著血痕,如厉鬼一般,手臂上也有好几处伤口,就知道他昨晚应该经历过一场恶战。
王安这时已跪下说道:“陛下!臣无能,未能协助户部仓场看住南新仓新粮,但臣发现了南新仓新粮走水原因。”
“什么原因?”
朱厚问道。
王安道:“既可以说成是天火,也可以说是人祸。”
“怎么讲?”
“因为臣等的确在现场发现陨石,但只发现一块,但这陨石上写有‘江南人士所为’字样!”
“同时,臣又抓到了一个在那附近带著火石的人!只是不确定,是不是此人放的火。”
“所以,到底是天火,还是人祸,只能请陛下圣裁。”
王安回道。
“江南人士所为?”
朱厚看向了毛澄等来自江南的官员。
毛澄和朱希周这里大惊。
接著。
朱希周就先出列道:“陛下!臣认为,这必然是人祸!非天火示警!而且,这是有人要嫁祸江南,离间江南士人与朝廷,意图移走陛下想重塑钱法的心!”
第123章 文官遇危机,选择果断卖友
朱希周是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本来。
他想著,可以借著粮食被烧,陛下更需要南方漕粮为改革铺路的机会,让天子愿意释放,还在诏狱里的伏阙诸臣。
但现在。
这场大火如果说是天火,就要承认是自己江南士人所为,就要把江南士人和朝廷的矛盾激化,让天子有正当理由收拾江南士人。
比如。
限制江南士人的科举机会。
限制江南士人的做官机会。
继续加江南的税。
等等。
所以,朱希周只能否认这是天火。
可锦衣卫发现了陨石,还说陨石真写了“江南士人所为”的文字。
这在朱希周看来,要想让天子否定这是天火,主动否认这是江南士人所为,自己这边只能拿“老老实实提供漕粮的条件”为妥协,来达到让皇帝同意的目的。
然而。
这样一来。
朱希周不得不承认,以顺利提供漕粮为条件的这张牌,就不能再用来救伏阙诸臣,只能先用来求皇帝否认这场大火是天灾了。
这自然让朱希周非常失落。
礼部尚书毛澄等江南出身的官员也非常失落。
但他们现在也同朱希周一样,别无选择,只能跟著说:“臣等附议。”
朱厚这时只在心里冷笑。
随后。
朱厚就道:“你们说他不是天火,朕也觉得他不是天火,但是有人偏偏笃定他是天火。”
说著。
朱厚就将双手一摆,放在了椅扶上,看向了邓继曾和沈酌两言官:“朕再给你们两个一次重新陈状的机会,你们告诉朕,这到底是不是天火?”
朱厚是不希望这场大火被定成天火的。
因为今日这场大火一旦被定成天火,将来再发生别的火灾,也会被定义成天火。
那样下去,天下想影响皇帝的势力,都会热衷于制造天火。
这也算是君权天命有弊的一面。
即会让人以“天”的名义来对抗皇权。
但好在君权天命也有利的一面,那就是君权既然天授,那天子就是唯一可以合法解释天意的人。
所以,这场火灾到底是不是天火,最终还是会由朱厚自己来定。
但现在。
为查到幕后主使,朱厚需要先问问这两个一开始坚持咬定这次粮食被烧其实是天火所烧的言官。
邓继曾和沈酌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他们俩现在恨死了王安这些锦衣卫。
因为王安这些锦衣卫明显坏了他们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