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醒了刚刚睡着的薛蟠,他便迫不及待道明了来意。
昨夜,路上他还嚷嚷赶在宵禁前回去,可到了锦香院,他哪里还记得,加之酒桌上,薛蟠邀请张云逸时,那半个人妇之言,便打起了云儿的主意。
薛蟠本就不拘小节,看出了贾琏的意图,颇为大度的让云儿伺候他。
青楼的姐儿爱财,可素日陪侍的多是大腹便便之辈,也爱俏。
薛蟠模样粗鲁,又不是个小意温存之人,云儿被他包了半年,早就嫌弃上了。
乍见贾琏这般模样俊俏的贵公子,更是垂涎欲滴,使出了浑身解数。
贾琏在江南虽然没少勾搭良家,可回京路上这大半个月却只能偶尔拿小厮泄火,干柴烈火,又有酒精催化,到了早上已是一滴不剩了。
贾赦既然道出自己去了青楼,只怕王熙凤也有所耳闻。
离京一年,回京的头天晚上便流连青楼,彻夜不归,回家再没有表示,恐怕更过不了王熙凤那关。
原本,去东府找贾珍,倒也不算麻烦。
可才在贾赦那边挨了打,脸上还留着伤,不好解释,只得来找薛蟠讨要。
因担心路上被人看见,这才一路偷偷摸摸。
薛蟠与他一同回来,可大门口贾琏被拦下,他回来已有一会,迷迷糊糊被吵醒,也懒得搭理,只将床头的抽屉拉开,说了句自己拿,翻过身,又呼呼大睡了。
抽屉里倒是摆着三个瓶子,只看模样就不太正经,贾琏因虚耗过大,想要寻味猛药,方可提振精神。
此刻看着三个瓶子,倒也分辨不出,哪个才是自己对症的。
昨儿在云儿身上耗空了身子,这会又吵醒了薛蟠,他实在过意不去,想了想从三个瓶子里各倒出一粒,嗅了嗅,确定味道不差,各倒了一粒。
他懒得寻温水就服,就直接生吞了下去。
这种药,他素日里没少吃,久病成良医,对于药性发挥的时间,把握的极为准确。
默默计算路上,以及应付王熙凤诘问的时间,在薛蟠屋里小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待稍稍压住药丸里,那股子腥臊作呕的欲望,方离开薛家小院。
他也懒得绕路回去,紧赶慢赶回到家中。
就见平儿俏生生的拱卫着,叉着腰,含威带煞,横眉冷对的王熙凤,立在院子当中。
他连忙含胸缩背,一路小跑,上前作揖道:“好娘子,二爷想煞你了!”
他一脸谄媚的抬起头,伸手就要去抓王熙凤的胳膊。
王熙凤一巴掌扇在他的手上,啐道:“呸!糊弄鬼呢!怕是被外头哪个骚蹄子勾住了魂,舍不得回来才是真吧?”
原本,她苦等了一夜,早已怒火中烧,可见到贾琏脸上的伤,心却软了一半,语气也不如预想的凌厉。
贾琏本也是有意卖惨,这会子察言观色,忙叫屈道:“二奶奶冤枉啊!人都道小别胜新婚,家里有奶奶这般如花似玉的老婆,我哪有心思留在外头……”
他顿了顿,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道:“也怨我不明就里,因想着老太太吩咐,不能怠慢了逸兄弟,上了珍大哥的当!
他跟老爷因逸兄弟的婚事闹掰了,反倒拿我撒气,酒桌上拼了命的灌我,还乘我不省人事,强行将我带去了青楼他……我拿他当兄弟,他竟如此对我,若非刚才被老爷教训,我还蒙在鼓里……”
他半真半假,将昨晚以及在贾赦院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刚才在薛蟠屋里,他也不是空耗,早已想好了应对。
既然得知贾赦被贾珍落了颜面,正好拿来现用,他虽不知贾珍的却有灌醉自己的想法。
末了,又指着自己脸上的伤道:“偏偏又遇到宝玉发癫,老太太顾不得只会老爷,老爷只当我在应酬珍大哥,倒叫我白白挨了这顿打……”
王熙凤听了这话,表情顿时有些不自然了。
她心里清楚,昨夜若非她有意隐瞒,贾琏是奉了贾母之命去陪张云逸,恐怕他还未必会遭这顿毒打。
不过,话虽如此,却不可能承认自己有错。
忙岔开话题道:“照这么说,老太太也有意让二姑娘嫁给逸兄弟?”
张云逸若能娶了迎春,王熙凤自然拍手叫好。
且不说自己的生意多了一层保障,以后贾赦夫妇缺了花销,也有人支应不是?
“可不是嘛!”
贾琏见王熙凤没揪着错不放,连忙顺着她的话头道:“与他拉近关系倒也不难,只是……老爷还吩咐我打听他喜好什么样的姑娘,他又不肯去青楼,总不能叫我当面问他吧?”
他一时不察,将张云逸不愿同去道了出来,这与他之前酒醉不醒的话有所偏颇。
王熙凤自然听出了不同。
不过,昨夜平儿的话,她虽然嗤之以鼻,却也放在了心上,加之因自己的缘故,累贾琏遭了顿毒打,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假装不察。
反而乘机道:“我倒是有个主意,能够帮二爷应付过去。”
“什么主意?”贾琏正为这个犯难。
“待明儿咱们就说要将平儿送给他做通房,他若是同意,自是喜欢的紧,如此也好回禀老爷、太太……”
平儿毕竟是贾琏名义上的通房,她也正发愁如何与他解释,机会送到眼前,自然不会放过。
“不行!不行……”贾琏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怎么不行!”王熙凤挑眉道,“二姑娘那是你亲妹妹,咱们做哥嫂的,总不能一点儿不出力,昨晚这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贾琏听她要旧事重提,只当她因昨夜未归,打翻了醋坛子,变着方的要把平儿送人,连忙偃旗息鼓。
他并不知道平儿已是张云逸的人了。
心下暗道,解铃还需系铃人,不能跟王熙凤来硬的,还得去拜托张云逸。
既然老太太和老爷有意结亲,这婚事是跑不了了,自己这个大舅哥,请他推脱掉一个丫鬟,还不是手到擒来?
“二奶奶息怒!二奶奶说的有理,咱们做哥嫂的,确实不能没点表示,小的适才只是担心他不肯收,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贾琏话里的意思,王熙凤自然听了出来。
她心下暗自冷笑,都已经吃的骨头都不剩了,还想着张云逸会吐出来?
想到这,她不免想起那晚后廊的鏖战,不自觉的从鼻腔,发出一声勾魂夺魄的闷哼。
她生怕被贾琏察觉,连忙冲他妩媚一笑,并掩饰道:“他若是不肯收,咱们再从府里寻摸旁人,总归能探出他的喜好。”
这声闷哼配合上难得一见的妩媚,顿时勾动了药性。
贾琏顿觉口舌生津,吞了吞口水,舔着脸凑过去,拉住王熙凤的胳膊,嬉笑道:“小的这一年为奶奶守身如玉,还请奶奶察验!”
王熙凤千娇百媚的横了他一眼,方忸忸怩怩,半推半就的被贾琏拉着,往屋里走去。
迈过门槛,进了屋,转向里屋的时候,她眼角瞥见怔怔站在院中的平儿。
方想起她已是张云逸的人,夫妻事后的屋里活,不好再叫她伺候,忙侧过脸,吩咐道:“去叫善姐儿过来!”
……
第166章 夫妻斗法
平儿闻言,顿时如释重负。
贾琏却有些不满道:“平儿又不是外人,何必换人……”
话说到一半,见王熙凤面色不善,忙改口道:“我只是担心,他收下了平儿,知晓了内情,会有损奶奶的名声。”
贾琏拿平儿完璧的身份说事,打的什么主意,王熙凤自然心里有数。
“哼!~”她不禁闷哼一声,呛声道,“家丑不可外扬,他又不是外人,便是知道了,还能四处宣扬不成?”
贾琏被她拿自己的话怼了回来,也无计可施。
他现下倒也没功夫打平儿的主意,许是有药物的催化,亦或是一年未曾亲近,这会子王熙凤便是怒目圆睁,他都觉得心痒难耐。
讪笑一声道:“我这还不是担心娘子?你既然觉得无碍,那依了你便是!”
说话间,二人来到了里屋。
贾琏已有些按捺不住,将王熙凤往拔步床上一推,自己俯身便扑了上去。
不成想,王熙凤倒床之后,却顺势一个翻身,随即翘起笔直的长腿,抬脚抵在贾琏的胸口。
那新月似的莲足,骨肉均匀的长腿,虽掩在绣鞋和裙摆之中,然贾琏对其形貌,却了然于胸。
他忍不住吞了口涎水,双手便顺着足踝探了上去,一脸猴急道:“好娘子,你就别折磨小的了,这一年快想死为夫了。”
“这些花言巧语可骗不了我,别拿我当勾搭的那些混账老婆,我身上一大摊子事,这青天白日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找来,可不能由着你胡来!”
她当然不是顾及大白天,否则,也不会让平儿唤善姐过来善后。
只是,见贾琏这般猴急,便想借着他理亏,又心痒难耐的机会,乘机会拿捏,让他立下个不再拈花惹草的保证。
贾琏却没反应过来,他在江南待久了,还没转过劲来,只当这是在跟自己嬉笑,嘴上叫嚣道:“青天白日又怎么了?咱们正经夫妻,不青天白日难不成还要你二爷……”
话说出口,他才反应过来,面前的是王熙凤,连忙将后头付嫖资一类的话儿,给咽了回去。
王熙凤岂能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
当即就绷着个脸,含威带煞道:“二爷怎么不说了?我就说你在江南没少勾搭那起子混账,少在我面前摆弄那些污言秽语,没得叫人恶心!”
贾琏果断认怂,抬手在自己的脸颊上抽了两下,并道:“小的一时失言,污了奶奶视听,不过小的所言句句属实,奶奶只消一验便知……”
他说着挺了挺腰子,往前抵近了几分。
王熙凤也知道天高皇帝远,虽明知贾琏在江南不干净,也担心过分纠结,鸡飞蛋打。
便借坡下驴道:“江南的烂事我也懒得管,只是如今回了京,别把那些脏事带到家里,否则,休想上老娘的床!”
贾琏此刻满脑子都是,自然不会反驳,忙不迭的答应。
王熙凤本就是得寸进尺的性子,见他答应的爽快,顺势又道:“以后家里的事,可都得听我的!”
“一切都依娘子……”话说到这,贾琏忽然想起贾赦的吩咐,生怕这会子答应,王熙凤会得理不饶人,忙改口道,“以后自然是都听娘子的,只是现下娘子还得帮我个忙……”
他这边急着上床,删繁就简,三言两语将贾赦的交代说了一遍。
那边王熙凤却再也憋不住了,脚上一发力,将贾琏蹬开。
随即从床上坐起,指着贾琏杏眼圆睁道:“好啊!好啊!我当你怎么知道回来了,原来是为了这事!
太太将园子的事交给我,我连觉也睡不着,生怕做错了一点儿,惹得太太不自在。他们倒好,不想着帮衬些也就罢了,偏偏背地里各种阴谋算计,恨不得挑出我点错来,好从我这里扒一层皮才好!”
邢夫人本就没什么可用之人,想要抓住王熙凤的错处,少不得与人打听。
只是,她自恃婆婆的身份,知道王熙凤拿自己没什么办法,做事也懒得遮掩。
王熙凤早就憋着一股子邪火,只是碍于她长辈的身份,不便发作。
而今,贾琏刚回来便彻夜不归,在江南明显没少拈花惹草,偏偏又在这个档口,替贾赦和邢夫人张罗。
这无疑是从她的碗里抢银子,她如何还憋得住火?
贾琏也是一脑门子官司,在贾赦那里受了顿无妄之灾。
回到家,他自知理亏,舔着脸哄了半天,甚至连平儿都顺着王熙凤的意思,暂时舍弃,又答应往后一切顺着她的意,偏偏王熙凤连这点忙都不肯帮。
加之在江南,又被那水乡女子的温婉惯坏了,一时也来了脾气。
“你这叫什么话?这银子还不都是府里的,老爷、太太就算想拿些花用,又算得了什么大事?什么怕太太不自在,你那些话糊弄旁人也就罢了,我就不信你没在里头动过手脚!”
这话无疑戳了王熙凤的肺管子,贾赦和邢夫人私下打听各处的开支,也就罢了。
她与公婆的关系本就不好,可贾琏说这话,确是寒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