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虽有心提点,可一来时间上不允许,二来牵扯府里名声,有些事不好在书信里细说,也只得乘着接船时,让赖大稍加提点。
故而,贾琏对他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这毕竟是荣府的马车,贾琏也大了他少许,张云逸也未曾托大,没有坐在主位,而是选择了车窗两侧的位置。
贾琏见识了之前的一幕,同样如此,二人背靠车窗,相向而坐。
前世看红楼,张云逸对于贾琏的印象不错。
毕竟,琏二爷从不白嫖的名声,后世闻名。
加上,吃人嘴短,趁他不在,偷了平儿,面对他多少有些气短。
上了车,也没主动攀谈。
贾琏却有些憋不住了,开口询问道:“逸兄弟在东府住多少日子了?”
“正月的事!”
“听周公公意思,逸兄弟似乎在天工院供职?请恕兄弟孤陋寡闻,不知是何衙门?”
虽说贾雨村身在官场,可林如海拖到入秋才死,他至少在巡盐御史衙门,待了大半年,连内府设置天工院这么大的事,都没听过,也实在没点觉悟。
张云逸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并不回答,反而嗤笑道:“看来琏二哥在江南诸事纷扰,无暇分神啊!”
“嘿嘿嘿!不瞒兄弟,这回去江南,倒是长了不少见识!”
贾琏笑的有些尴尬,似乎有什么不吐不快,又担心交浅言深。
只得套近乎道:“早些年咱们也曾见过,不知兄弟可还有印象?”
“那时候还年幼,倒也分不太清楚。”
张云逸确实还有些印象,只是当年并不是他,加上还寻思着撬他墙角,干脆不认账。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车队不知不觉已到了荣府。
林黛玉的小轿一路送至二门,而张云逸与贾琏,则在前院下车。
虽下车的地方不同,可目的地却相同,贾琏自不必多说,总得去贾母跟前汇报。
张云逸倒是没这个必要,不过他却想近距离看看林黛玉,便也跟着一同前往。
因林黛玉是直入二门,倒是比他们早到了片刻。
三春、宝钗、王熙凤以及李纨早已等在荣庆堂。
贾母一把搂过黛玉,上下打量道:“我看着倒清减了不少,可是路上吃得不好?”
黛玉忙道:“都好!就是挂念外祖母!”
贾母笑道:“我这个老太婆有什么好挂念的,我看未必是我。”
众姐妹听了都会心一笑,探春将宝玉一推,送到黛玉面前。
宝钗看着眼前的一幕,抿了抿唇,目光有些游离,恰巧撞见了与贾琏并肩而来,气度非凡的张云逸。
不觉怅然若失,神情有些黯淡。
坐在一旁的李纨,看见张云逸,脑中不自觉的便想到了他与平儿的鏖战,只觉得骨酥筋麻,浑身难受。
有道是小别胜新婚,王熙凤此刻却顾不得张云逸这个钱袋子,一双凤眸全在贾琏身上。
贾琏忙上前禀告,待到交了差,贾母方冲着他笑道:“这回麻烦逸哥儿去码头接你,回头你可得好生谢谢人家!”
说话间,她有意无意的瞥了眼迎春,后者连忙上前,冲着张云逸微微一礼道:“劳动逸大哥拨冗去接哥哥,妹妹代哥哥谢过逸大哥!”
宁府寿宴回来,迎春已经心如死灰。
不成想,当晚就又被邢夫人叫了回去,言语之间似乎贾母也有意这桩婚事。
这让她一时间几疑置身梦中,受宠若惊。
原本还带着些难以置信,强忍着心中的忐忑,一连被邢夫人摆弄了月余。
哪料今日贾母将其叫至身边,又一番耳提面命。
言谈中,虽没有直言不讳,可话里的意思她却听得明白。
顿时犹如找到了主心骨,也不再自卑,不敢上前搭话。
张云逸深深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是否错觉,这月余不见,似乎迎春较之此前,丰盈了许多。
他还不知道贾母与贾赦夫妇的谋划,也不好细看,中规中矩道:“妹妹客气了!”
一惯小透明似的二姑娘,突然发言,一时间惊倒了一片。
林黛玉若有所思的打量二人,忙与探春咬起了耳朵,询问张云逸的身份。
奈何探春似乎有些失神,竟然没与她搭话。
反倒是一旁的宝钗,朗声笑道:“逸大哥与妹妹一样,只不过一个是东府的表少爷,一个是西府的表小姐。”
她瞥了眼紫鹃正往外饬的一个个礼盒,笑道:“此番也是逸大哥前去接的妹妹,妹妹可别忘了答谢哦!~”
她这么一说,林黛玉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此前,她并未想过还有个张云逸,礼物倒是备下了不少,只是没有他的一份。
她正准备拿话搪塞,有情后表,待到张云逸离开,再行送发,回头给他补上。
奈何贾宝玉却十分没有眼力见的,指着那拿出来的礼盒,笑道:“这些莫非就是妹妹从家里给咱们带的礼物?”
这下,搪塞的话更是说不出口了,只得从紫鹃手里,将一个个礼盒接过。
挨个递过去道:“宝姐姐的,迎春姐姐的,探春妹妹的,惜春妹妹的大嫂子、二嫂子……”
轮到宝玉时,她撇了撇嘴,将原本的两份拽了一份回来,赌气似的,吩咐紫鹃道:“那个盒子给他拿去。”
随即方拿着另一个盒子,递给张云逸,盈盈一礼道:“有劳逸大哥了!”
贾宝玉还搞不清状况,见众人都是林黛玉亲手递过,唯独自己是紫鹃代劳。
旁人也就罢了,都是自家姐妹,可张云逸头一回见,也有此待遇,只当她厚此薄彼,一时间气血上涌。
“妹妹离京一年,我日思夜想,如今好容易盼到妹妹回来,不成想,竟连礼物都不愿亲手相送了吗?”
他说着,抓住胸口的通灵宝玉,就要往外扯。
幸而贾母深知他的脾性,在他开口的时候便防着这一手,忙一把将其夺过道:“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可这刚回来,怎么就闹上了呢!”
她冲着贾琏挥了挥手道:“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带着逸哥儿回去,凤丫头也去准备准备,设宴好生答谢逸哥儿……”
话音未落,只听门外传来贾珍的声音:“老太太莫要费神了,我那边已经准备好给琏二兄弟洗尘了!”
……
第159章 把琏二哥照顾好
贾母闻言颇有些尴尬,毕竟做贼心虚。
她原本已经做了铺陈,特意让鸳鸯过去,讲明有贾雨村在场,才不得不让张云逸去接。
只是,她哪里预料到,贾珍如今在宁府已然是个睁眼瞎,这些话却是传不到他的耳朵里。
反倒是在荣府听到张云逸去接贾琏,起了疑心。
听闻贾琏已经回来,连忙追到了荣庆堂。
刚到荣庆堂前,便听见贾母安排贾琏设宴招待,连忙开口截胡。
原本,贾母便抹不开面子,早与邢夫人商议好了,待贾琏见过她,再吩咐他过去,好让贾赦夫妇耳提面命。
而今,贾珍明显起疑,当着他的面,更不好再提。
因担心贾琏酒后失言,故而,干脆省了让他去见贾赦的话,免得贾赦心急误事。
于是挥手道:“既然珍哥儿准备替你洗尘,你便去吧!”
贾宝玉闹起了脾气,林黛玉又气他多嘴多舌,寸步不让。
贾母也无心再管别的,一时间倒是忘了让人支会贾赦夫妇,害得他们等了贾琏一宿。
此事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贾珍与张云逸二人,离开了荣庆堂。
行至二门,贾珍突然止住身形道:“咱们三人也没什么意思,还是把文龙一并叫上,人多也热闹些。”
他倒不是想起了薛蟠,只是,如今囊中羞涩,又知道张云逸不爱流连青楼,担心喝多了酒,来了兴致。
毕竟,说好了替贾琏洗尘,又在宁府设宴,总不能还要贾琏会客。
有薛蟠在,哪怕真的起哄,也有他托底。
况且,既然说好了洗尘,自己设了宴,让他会客青楼,也是理所应当。
上回寿宴,张云逸对薛蟠印象还算不错,也不曾反对。
贾琏与薛蟠许久未见,自然也不会反对,三人又移步去了东北角小院。
薛蟠原本就有此打算,只是薛姨妈千叮万嘱,贾琏离京一年,这才刚回来,不好打扰他们夫妻团聚。
此刻见三人来找,顿时一蹦三尺高,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而薛姨妈,见张云逸一并来请,哪里还顾得上久别胜新婚的王熙凤?
心下暗自高兴,女儿果然思虑周到,想到的法子果然见效。
她一面小心叮嘱儿子莫要酒后失德,一面却又特地让薛蟠多带了些银两,以备不时之需。
虽说事起仓促,贾珍在宁府的地位也大不如前,可不看僧面看佛面,张云逸也在席上,置办起来倒也没丝毫怠慢。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此前在马车上,贾琏还担心交浅言深。
此刻见贾珍和薛蟠都与他捻熟,便也放开了许多。
酒过三巡,搂着张云逸的肩膀道:“逸兄弟还未告诉兄弟,那天工院到底是做什么的衙门呢!”
这下倒不需要张云逸开口,薛蟠嗤之以鼻道:“琏二哥也太没见识了,而今这天下谁还不知道天工院?”
他大着舌头将张云逸的事迹,添油加醋的宣扬了一遍。
又道:“你是不知道,逸兄弟非但有通天彻地之能,且看相也颇有心得,若非他提醒,帮着兄弟压制住了香菱,只怕回来还未必见得到兄弟了呢!”
“还有这回事?”贾琏看向张云逸,一脸的好奇。
气氛热烈,张云逸也不扫兴,戏谑道:“我观琏二哥眉稀而唇薄,似是喜好妇人之相,不知是也不是?”
他这完全是先射箭,再画靶,照着贾琏的容貌,生搬硬套。
不过,对于他喜好妇人,却胸有成竹。
贾琏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哂笑道:“逸兄弟果然不凡,不瞒兄弟,原先在府里你嫂子拘着,我也不曾有这样的机会,亏得这次去了江南,你别说,姑父家的那几个姨娘……”
说到这,他似乎反应了过来,瞒傻笑一声,掩饰尴尬道:“逸兄弟竟一眼就看破了兄弟,莫非也是同道之人?”
呃……
“同道中人……”张云逸撇了撇嘴道,“暂时还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