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都押下去吧!”
看见焦大等人被抬了下去,贾珍瞥了眼贾蓉,冷冷道:“跟我来!”
贾蓉闻言如遭雷殛,双腿一软,差点没瘫倒在地。
“诶!”
一面稳住身形,一面慌忙答应。
看见儿子的反应,贾珍颇为自得,背负双手不疾不徐的往后院走去。
自打两年前,儿子贾蓉娶了秦氏,他便茶不思饭不想,犹如着魔一般,惦记上了这个儿媳。
这股邪火憋了一年,终究没能压住,去年某天,他乘着酒劲欲行不轨。
没成想,恰巧被秦氏身边的一个丫鬟瑞珠撞见,让秦氏借机逃脱。
这些年贾敬潜心修道,宁府上下俨然已经成了他的一言堂,故而并未太放在心上,反而抱着猫捉耗子的心态。
原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偏偏冒出个不长眼的焦大,喝多了酒竟然当着西府的面,将此事嚷嚷了出来,害得秦氏自此一病不起。
幸而,冯紫英推荐了一个医术了得的张太医,加之自己又偃旗息鼓,秦氏这才转危为安。
若是寻常奴仆,他恨不得除之后快,可焦大不同于旁人,非但于宁府有功,且贾敬也时常差遣。
他虽然肆无忌惮惯了,却唯独惧怕贾敬。
更遑论,贾敬还是陪天子修道,宁府能够恢复往日荣光,也是凭借这份圣眷。
借着今日这顿板子,不仅做戏做了全套,又泄了愤,还能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可谓一举三得。
一路来到宁安堂,在主位重重坐下,看向俯首帖耳的贾蓉,沉声道:“自明儿起,表叔就要住到咱们府里了。”
贾蓉原以为少不得要挨一顿责骂,没想到竟然说些不相干的,大着胆子道:“什么表叔?”
“没孝心的种子!”贾珍喝斥道,“就是那个比你还小上两岁的张云逸。”
“他……他怎么会住进咱家?”
“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只要知道他如今得了圣眷,你太爷对他也颇为看重就成了!”
贾蓉忙不迭道:“诶!诶!儿子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贾珍训斥道,“说你是个没孝心的种子,果然没有说错!”
贾蓉一面暗自叫苦,自己又不曾拦着,何苦作践自己,一面抬手给了自己两个嘴巴,一面求饶道:“儿子知罪,还请老爷责罚。”
贾珍摇了摇头道:“养不教父之过,老爷我是在提点你。”
“是是是!”贾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儿子谨记老爷教诲。”
见贾蓉俯首帖耳,贾珍这才好整以暇道:“你表叔来咱们家,你这个做晚辈的,也应该有所表示,为父也在发愁,不知安排他住在哪个院子,不如你来给为父支支招。”
兜兜转转,贾蓉终于明白了贾珍的意图,如果说之前他对贾珍觊觎秦氏,是敢怒不敢言,现在则是惊若寒蝉。
“不如将儿子的院子空出来,让表叔住进去,老爷可还满意?”
“总算你还有点儿孝心。”贾珍对儿子的反应颇为满意。
“都是老爷教导的好。”
贾珍装模作样,叹道:“不过,你搬出来倒也好安置,媳妇大病初愈,却不能跟着你受委屈。”
他特地在‘跟着你’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贾蓉立即心领神会道:“老爷说的是,秦氏她身子弱,正需要静养,儿子看会芳园的天香楼正好合适。”
“好!我看就这样安排!”
贾蓉长出一口气,道:“诶!诶!老爷可还有别的吩咐?”
“你可知道要如何去说?”
“都是儿子想要向表叔尽孝,自作主张。”似乎是担心贾珍不放心,忙又解释道,“老爷放心,秦氏素来思虑太过,最怕人说礼数不周,儿子只要说是为了孝敬表叔,她即便不情愿,也断然不会反驳。”
“好!”贾珍一拍大腿,“你能有此孝心,老爷也不能亏待你,媳妇静养,你身边也不能没人,此事若能办妥帖了,老爷便将佩凤、偕鸳……”
终究没有舍得将两个都给出去,稍稍停顿道:“挑一个给你。”
贾蓉顿时喜不自禁,原以为赔了夫人还要挨一顿训斥,没想到竟然有来有往,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老爷放心,儿子必不叫老爷失望,定将差事办妥。”
这父子两一个德行,区别只在于贾珍掌握着主动,而贾蓉哪怕对佩凤、偕鸳觊觎已久,也只敢在心里肖想。
二人笑得一个比一个开心,若没有之前的一幕,光看这会子,倒显得十足的父慈子孝。
……
第10章 胡思乱想
这一夜,宁国府内鸡飞狗跳,一直忙到天蒙蒙亮。
贾珍穿戴整齐,打着哈欠来到内厅,见尤氏、贾蓉、秦氏三人已等在厅内。
偷瞄了儿媳一眼,顿觉神清气爽,连带着看贾蓉也顺眼了许多,一脸和煦道:“姑父家的坟茔还在城外,媳妇身子才好些,这一路难免颠簸,你们两个就别跟去了,回头我会跟太爷说,留你们在家收尾。”
不得不说,贾珍为了这个儿媳也是煞费苦心,知道以秦氏的性子,单留下她必然推辞,于是捎带上了贾蓉。
“那儿子先送老爷、太太。”
贾蓉散漫惯了,巴不得偷懒,一口应承下来。
外头的事自有男人做主,贾珍和贾蓉都发了话,秦氏也没理由反驳。
尤氏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亏得昨日有那么一瞬间,她信了是贾敬的意思,待看到贾蓉院内热火朝天的搬家,哪里还不明白贾珍的盘算。
这种事若是搁在别家,即便不好自曝家丑,至少也要陪着小心,偏偏贾珍不拿自己当人,不但毫无顾忌,还算计自己。
去年只闹出那些传言,便没少被那些下人暗地里笑话,若是知道还帮着贾珍打下手,调走媳妇的丫鬟,怕是更要抬不起头了。
说到底,还是娘家没人,又是续弦。
可自己忍得也就算了,她实在无法想象,贾蓉怎么忍得下去,好歹也是宁国府嫡孙,即便贾珍是老子,可上头不是还有贾敬吗?
到底贾珍许了他什么好处,才让他不顾脸面,帮着撮合。
她不由侧过脸,一脸嫌弃的看向贾蓉,岂料,正瞧见他贼眉鼠眼的往自己身后乱瞄。
尤氏顿时又羞又气,暗骂这逆人伦的怂包种子,明知贾珍意图霸占儿媳,却大气都不敢出,还帮着打下手,这会子居然还敢打自己的主意。
这父子二人本就一丘之貉,素日里贾珍不在家,贾蓉便没少找由头往那几房姨娘边上凑,有那等逆人伦的心思,她丝毫不感到奇怪。
只是,一旦贾珍当面,他却如同老鼠见了猫,今儿当着他老子的面,也不知哪来的胆子?
想到这,她忽然浑身一怔……一个不好的念头升起,顿觉如堕冰窖。
倒也不能怪她多想,以贾珍对秦氏的执念,想要堵住贾蓉的嘴,未必做不出来。
她确实猜着了几分,却猜错了对象。
不过,正因为有了贾珍昨日的许诺,才有了贾蓉今日的觊觎。
人心不足,贾蓉本就是得陇望蜀的性子,昨日他起初还觉得占了便宜,待回去之后,却又有些后悔。
自己都还没开口,老爷就主动提出补偿,若是讨价还价,未必没有更大的收获。
继母论姿色虽不如秦氏,但那股子艳熟却浑然天成,加上身份的加持,也别有一番趣处。
他暗自计较,尤氏不过是续弦,素日又不甚得宠,秦氏却是正妻,哪怕真的换着耍,也是自己吃亏。
可惜当时没能想到,他也没胆子再去跟贾珍讨价还价。
不过,这也不妨碍他打起了如意算盘,万一老爷在秦氏那里尝到了甜头,一高兴,未必就不会再有赏赐;亦或是碰了壁,又要找自己帮衬,到时候再不能白白错过机会。
贾珍哪里知道一向顺从的儿子,竟然打起了他的主意,来到前院,上车前仍不忘赞许道:“你这份孝心,老爷会替转告太爷,答应你的必不会拖着,待你太爷回玄真观,就叫她去你跟前伺候,再去账房支五百两银子。”
秦氏没有跟来,当着尤氏的面,贾珍倒也没太遮掩。
“诶!诶!儿子谢老爷赏。”贾蓉暗道,这好处果然又来了,忙不迭的答应。
她不想成为这对父子的玩物,思来想去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贾敬身上了。
只是,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没被戳破的时候,还会有所顾忌,一旦捅破了窗户纸,怕是真就破罐子破摔了。
贾珍毕竟承袭了爵位,又是一族之长,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贾敬纵然有所惩戒,也只是一时的,等他缓过劲来,怕是要百倍千倍报复自己。
这个头,自己是断不能出的,只能采取迂回战术。
她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将焦大弄回来,有了昨日那一顿打,自有他跟贾珍去唱对台。
可怜尤氏身为宁国府的当家主母,遇到这种事,却寄希望一个老奴出头,可见这宁国府也是坏到了根上。
她不是没想过找张云逸帮忙,可头一回见面,他就敢变着方的撩拨自己,可见也不是什么好货。
指不定非但不肯出头,还会想着分一杯羹,到时候真就成了前门拒狼,后门进虎了。
贾珍从未想过,一向顺从的尤氏,居然也敢坏他的好事。
上了车,往中间的位子上一坐,抽了一条毯子搭在身上,才对尤氏吩咐道:“到了地方再叫醒我。”
说着,脑袋一歪,不一会便鼾声四起,沉沉睡了过去。
昨夜忙里忙外,还出了一趟城,回来时已经深更半夜。
可借力打力,连续拔除了横亘在与儿媳之间的两道障碍,却让他颇为兴奋。
又想到给贾蓉的许诺,心下有些不舍,正好借着那股子兴奋劲儿,仔细比较佩凤、偕鸳二人的深浅,以便做出取舍。
一路无话。
马车来到张家,送葬的队伍也正准备出发。
看见睡眼惺忪的贾珍,张云逸暗道一声惭愧,不知道的,还以为贾珍才是守夜的孝子。
“辛苦表哥和嫂子了!”
贾珍带着尤氏与贾敬行了礼,才道:“表弟莫要客气,都是一家人,昨儿回去跟你侄儿一说,他也想尽一份孝心,便主动将院子让了出来,可惜东西实在太多,还有些收尾工作,便没能过来。”
他知道让贾蓉让出院子有些过了,只有当着张云逸的面,贾敬才不会反对,故而急着说了出来。
张云逸不禁感叹,这一家子倒是真舍得下本钱,对于霸占贾蓉的院子,他也不会有什么愧疚,自然是欣然笑纳。
“好了!莫要耽误了时辰。”
贾敬微微皱眉,他虽觉得做的过了头,但想来也是好意,向贾珍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将路让开。
张云逸一马当先摔丧驾灵,贾珍也乘机向贾敬做了个万全的手势,小声道:“一切都已办妥,父亲回府后,只要在他面前提一嘴,为他挑好了两个丫鬟,剩下的交给儿子就好。”
见贾敬赞许的冲自己点了点头,贾珍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
第11章 暖男不如渣得快
如何下葬不必多提。
两个辰时后,张云逸跟着贾敬、贾珍登上了返程的马车。
刚分别在贾敬两侧落了座,却见尤氏也跟着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