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逸见状,只得坐了回去,又小意温存一番。
出了尤氏院子,却见贾蓉搓着双手,在院门前来回踱步。
一见他,便满脸堆笑,迎了上来。
“逸叔!侄儿准备了时令的河鲜,还有珍藏的佳酿,明儿中午叫偕鸾过去请您?”
张云逸摆了摆手道:“没那么多讲究,酒菜随意点就好,也不必派人过来,我午初自己过去。”
“诶!诶!”贾蓉一路将他送至天香楼夹道,将身子躬成九十度,才毕恭毕敬道:“那侄儿就恭候逸叔大驾了!”
张云逸斜眼瞄了他一眼,暗骂一声怂货,迈步进入夹道。
同时也暗自疑惑,这家伙真的有胆子瞒着贾珍托妻献子?
秦可卿毕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宁府之中谁避嫌也轮不到他,可自打他搬进宁府,从未见过贾蓉踏足会芳园。
而今贾珍病了,他竟然都不敢踏足夹道。
不过,这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反正假都请了,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爷回来啦!”
回到登仙阁,瑞珠和香菱刚将饭菜端上。
瑞珠便献宝似的道:“奴婢今儿带香菱去小姐那边了,大爷您猜怎么着?”
“大爷!小蓉奶奶生的好美啊!”香菱叹道,“瑞珠姐姐说,奴婢与奶奶长得十分相像,说不准还是姐妹呢!”
张云逸故作疑惑,抬头盯着香菱看了半晌,才道:“这么一看是有些相像。”
见张云逸表示认可,瑞珠忙道:“是啊大爷!香菱同小姐往那儿一站,还真像一对亲姐妹,奶奶原是老爷抱养的,您说会不会真有这个可能?”
虽然知道甄士隐就香菱一个女儿,张云逸却不把话说死。
他现在有点搞不懂,瑞珠为何好巧不巧,偏偏选在贾蓉请客之前,提及两人的相似之处。
要说今天才发现,张云逸是不信的,不免怀疑是不是在向自己暗示什么。
于是试探道:“明儿中午蓉哥儿请吃饭,大爷请了一天假,可以晚些起来。”
“他?”瑞珠一脸不屑道,“无事献殷情,可别是憋着什么坏屁,大爷可得留个心眼。”
张云逸没想到瑞珠会这么直白,按理她曾是秦可卿的丫鬟,贾蓉也算是旧主,至少也要给他留些颜面。
“哦?我与他接触得少,你倒是跟大爷说说。”
“这……”瑞珠欲言又止,纠结了半晌,踌躇道,“其实奴婢知道的也不多,不过,他胆小如鼠,借他个胆子也不敢使坏算计大爷,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见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张云逸也不再刨根问底,胆小如鼠的评价,倒是与自己的认知相符。
“香菱怎么不说话?”
提及秦可卿时,她还一脸兴奋的说着话,这会子却螓首低垂,显得闷闷不乐。
张云逸只当二人提起贾蓉,她插不上话,故而开口询问。
香菱抬起头,双眸微红,道:“大……大爷!能不能不去找奴婢的家里人?”
“这是为何?”张云逸一脸错愕道。
“香菱是担心找到家里人,就不能跟着大爷了,毕竟失散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他们的品性。”瑞珠忙解释道,“奴婢开解了好一会,即便她父母是个贪财的,大爷难道还能坐视不理了?”
这……
做为一个现代人,又看过红楼,知道甄士隐夫妇因她丢失肝肠寸断,忽略了所处的时代。
这个时代不似后世,卖儿卖女太过寻常,也难怪香菱有此担心。
不过,这也提醒了他。
当初薛家确实送来香菱的身契,只是这张身契却形同废纸。
贾雨村虽假借神道判了个糊涂案,可香菱却因此被定性为被拐的良家。
拐卖良家妇女本就违反律法,拐子并非香菱父母,自然没有卖掉香菱的权利。
所以,实际上香菱并非奴籍,而是个自由身。
这也是他当初为何要当着众人的面,询问香菱是否愿意跟着他的原因。
不过,在无亲无故的时候,她能够决定自己跟谁,可一旦寻到家人,却不可避免的要受父母约束,甚至摆布。
所以,在古代冒认儿女,再将其转卖的事并不少见。
“放心吧!大爷是帮你寻亲,又不是要把还回去,只要你愿意跟着大爷,没人能把你带走。”
这种事在他身上完全不是问题,且不说他现在身份特殊,单说让母女团聚,想来封氏也不至于不知好歹。
如果真那么不知好歹,在这个没有检测手段的年代,认不认最终还是得看香菱自己。
香菱转忧为喜,靠在他的肩上道:“奴婢想一直跟着大爷!”
……
第58章 秘密
那份突如其来的妩媚春情,让瑞珠一度以为置身梦中,差点脱口喊出小姐。
忽然冒出的念头,让她对秦可卿心生愧疚。
同时,也不免暗自神伤,倘若小姐真与逸大爷是一对,非但不会遭遇眼下的困局,便是生活上有些烦心的琐事,怕也早被逸大爷疏通个酣畅淋漓了吧?
她自觉这种想法是对二人的亵渎,不敢看向张云逸,以至于伺候穿衣时,好几次抓错了地方。
“怎么魂不守舍的?没睡好吗?”张云逸并未责怪,反而体贴道,“早饭交给香菱去准备,你再上床睡会。”
“嗯!~那就麻烦香菱姐姐了。”
她不敢解释,生怕越说越乱,只得借坡下驴,默认了没有睡好。
香菱嫣然一笑,道:“每回都是瑞珠姐姐抢着做,这回你就歇着吧。”
因今日不需要上衙,他加大了运动量,多跑了两圈,回到登仙阁已是一身臭汗。
正值初夏,他便先让饭菜一凉,上楼简单冲了一把,才在香菱的伺候下穿戴整齐,下楼用餐。
而香菱则将换下的衣服拿出去交给粗使丫鬟,随后又上楼开始整理浴房。
“大爷!”
正吃着早饭,却见宝珠走了进来,盈盈一礼,脆生生道。
她左顾右盼,并未看见瑞珠和香菱,便上前道:“瑞珠姐姐她们不在吗?那让奴婢伺候大爷用餐吧。”
“侄儿媳妇吃了吗?”张云逸随口一问道。
“刚伺候完奶奶!”宝珠垂下头,偷瞄着他道,“奴婢是大爷的人,也可以替大爷分忧的。”
昨晚瑞珠提及香菱与秦可卿的相似,今儿宝珠又过来要替自己分忧。
两个丫鬟一前一后,都意有所指,张云逸不禁心神一荡。
他目光如炬,盯着宝珠,沉声道:“好好照顾侄儿媳妇,自有你替大爷分忧的时候,大爷以后必不会亏待,听懂了吗?”
“奴……奴婢听懂了!”宝珠颤声道。
她担心以后被当做弃子,便想着若能如瑞珠一般,被逸大爷收房,便可少些危险。
不成想,张云逸竟直言不讳,让她好好照顾秦可卿。
至于如何分忧,那还用说吗?
自然是帮着放风、遮掩。
虽说其中的风险不小,却得等到事发,可不顺着逸大爷的意,怕是当即就要被收拾了。
只要尽心竭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时候只要张云逸尽力维护,总有一线生机。
况且,就昨夜的情况看,自家奶奶只怕也千肯万肯。
张云逸虽不知她心中所想,却听出她的声音发颤,语着胆怯,心下愈发笃定。
于是安慰道:“放心吧!只要你尽心竭力,不论如何大爷必定会护你周全。”
他当初顺水推舟,让宝珠留在秦可卿身边,除了便于尤氏交差,亦有这方面考量。
记得秦可卿死后,瑞珠触柱而亡,宝珠却甘心愿为义女,并得到贾珍的同意。
虽然在秦可卿出殡后,她执意不肯再回宁府,还算心存忠义,但显然不似瑞珠那般刚烈、决绝。
得到他的保证,宝珠多少心定了一些,连忙表忠心道:“奴婢必定不叫大爷失望。”
“是你自己来的,还是秦氏叫你来的?”
之前张云逸只是连蒙带猜,说话也半遮半掩,这会子无异于得到了准信。
所以,他也不再称呼侄儿媳妇,而是改叫秦氏。
“是奴婢自己来的!”宝珠忙挺直腰板道。
她虽然认定秦可卿也有此意,可一来确实没有明确的指示,二来她也希望能多邀一份功劳。
听了这话,张云逸多少有些失望。
不过,也不能排除秦可卿因为害羞,让丫鬟背锅的可能,毕竟,宝珠或许会有所顾及,但瑞珠应该不至于。
眼下他根基不稳,也不急在一时,即便真是宝珠擅自做主,有了这颗钉子,以后自有大把机会,慢慢探明秦可卿的心意。
于是叮嘱道:“以后那边有什么情况,事无巨细,记得及时过来告诉大爷。”
“呃……”
宝珠明显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纠结,沉默了半晌,凑到桌旁低声道:“奴婢不敢瞒着大爷,其实奶奶一直未曾圆房。”
这两天瑞珠又是意有所指,又是拖家带口带着香菱上门,让宝珠不得不认为她已经彻底改换门庭。
秦可卿那句床笫之间最难守得住秘密,她记忆犹新。
若张云逸没有开口询问,她不至于主动出卖,可问了却刻意隐瞒,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啊!”张云逸张口结舌,可仔细一想,昨晚瑞珠那胆小如鼠的评价,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见他这副表情,宝珠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猜错了,忙‘扑通’一声跪下,戚戚道:“奴婢不是要出卖奶奶,只是大爷询问,奴婢也不敢瞒着,还请大爷……”
“快起来,别叫人看见了。”张云逸忙阻止道,“这事大爷只会放在心里。”
宝珠见状,连忙从地上爬起,看了眼身后的大门,正见王熙凤带着平儿,往对面的天香楼走去。
她慌忙对着张云逸深深一礼道:“琏二奶奶来了,奴婢还得回去伺候……”
张云逸瞥了眼屋外,那道身量苗条,体格风骚,彩绣辉煌的身影,方挥了挥手道:“去吧!”
胡乱吃了点早饭,他起身上楼,将玻璃工厂后续的计划稍加完善。
一直忙到午初,将材料收好,才起身下楼。
离开登仙阁时,他特地往天香楼看了一眼,发现王熙凤竟然还没有离开。
虽说贾蓉并未与秦可卿圆房,托妻的可能性大大降低,却也不能排除他有驱虎吞狼,让自己做这个‘出头鸟’,与贾珍打对台的想法。
因打着探病的旗号,不好厚此薄彼,少不得又去了一趟宁安堂,与贾珍虚情假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