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懊恼不已,他只将张云逸当成钱袋子,生活起居上的事全权委托了尤氏,所以未曾留意这些细节。
所谓行凶大多乘雨夜,正如张云逸所料,这种天气雷声轰鸣,暴雨倾盆,最是掩人耳目的时候。
他听到雷声便着急忙慌的赶来,甚至都没来得及找伞,不成想好巧不巧,竟然碰上了张云逸。
一面暗骂不走运,一面后悔没关心过这个表弟的生活起居,以至于有此失误。
张云逸瞥了眼院墙旁的灌木丛,高声催促道:“珍大哥既然有事,咱们还是进屋去说吧!”
他生怕声音传不进天香楼,又提高了几个声调。
做好事不留名,可不是他的性格。
眼见着事不可为,贾珍只得跟着他进了登仙阁。
早在他叫住贾珍之时就已经惊动了瑞珠,进门时她正从楼上下来。
张云逸不理她惊疑不定的眼神,连声吩咐道:“香菱胆小,就别喊她了,你去拿条干毛巾,让珍大哥擦擦。”
按理,这种情况应当让丫鬟帮忙擦拭,不过张云逸却不愿自己的女人,这般服侍别的男人。
少顷。
瑞珠上楼拿了两条毛巾,来到张云逸面前,他伸手接过,扯了一条扔给贾珍。
擦拭了头上的雨水,开口道:“珍大哥冒雨前来,莫非有什么急事?”
“这……”贾珍一时语塞,转而灵机一动道,“方才听你嫂子说,贤弟竟给了她一成雪花绵糖的利头,无功受禄,贤弟给的又实在太多,哥哥心中惭愧,这才着急忙慌赶来道谢,不曾想竟突降大雨!”
这理由……
若非方才尤氏正伏低做小,任劳任怨,竭力报答,他差点就信了。
“珍大哥严重了,兄弟进府已有数月,吃喝用度,生活起居全仰仗嫂子操持,总得知恩图报不是?况且,修缮家宅也需要花钱,总不能还要嫂子从府里挪用。”
既然贾珍提及此事,正好拿出与尤氏商量好的说辞,堵住他的嘴。
“修缮家宅?”贾珍脸色骤变道,“贤弟为何要修缮老宅?莫不是哥哥有哪里招待不周?”
“怎么会!”张云逸拱手道,“小弟自是希望多与表哥亲近,巴不得多住些时日,只是薛家已帮着寻访香菱家人,他们却不好住在这里。”
“啊!香菱家人?”贾珍一脸惊诧道,“还真能找到她的家人?”
当初接待贾母一行,他是知道张云逸从薛蟠嘴里,听过香菱情况的。
所以一直认为他是见色起意,临时编了一套子虚乌有的说辞。
“人海茫茫倒也难说,不过只要薛家按我说的去找,应该机会不小。”
虽说香菱母亲回了娘家,可只要细心打听,应该不难找到,不过话却不能说的太死。
贾珍脸上涌现一抹骇然,瞥了他一眼,试探道:“没想到贤弟竟有这本事,莫非也是还魂带来的?”
“这倒不是。”张云逸矢口否认,“不过是看了几本杂书,自己摸索的,香菱情况特殊,这才看出来罢了。”
他这手看相的本事局限性太大,一戳就破,万万不能跟还魂扯上关系。
否则,一旦露了馅,以后仙民那套说辞也会遭人质疑。
贾珍面庞抽动了一下,惋惜道:“表弟既有这个本事,怎么当初也没替自己和姑父算一算?”
“唉!观人容易观己难啊!”张云逸叹了口气,道,“小弟只是初窥门道,不瞒表哥,香菱这面相,也是在书中看过范例,并非完全凭本事算出。”
“唉!”贾珍长叹一声道,“不过,也亏得如此,表弟才有这番机缘,倒也因祸得……”
“阿嚏!”
贾珍话未说完,却打了个喷嚏。
他早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比不得张云逸,勤于锻炼,身子健硕。
刚才进来也没有关门,屋外风骤雨急,难免吹进屋内。
虽正值初夏,可全身湿透的情况下,被风一吹,也有些吃不消。
张云逸见状,一脸关切道:“雨天风寒,珍大哥千万注意身体,切莫感染风寒啊!”
他说着对瑞珠吩咐道:“去找两把伞来,我送珍大哥回去。”
贾珍颇为不甘的瞥了眼对面的天香楼,连忙推辞道:“贤弟身上也淋了雨,还是别送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这怎么能行!”张云逸义正言辞道,“雨天路滑,珍大哥深夜前来关心小弟,若是有个万一,叫小弟于心何安?”
“贤弟且慢!这一来一回,你若因此感染风寒,耽误了差事,叫大哥如何自处?”
“表哥说的是!那小弟就先换身衣服再送表哥回去。”
他一面冲瑞珠使了个眼色,一面不无惋惜道:“可惜!云逸这里没有表哥能穿的衣服。”
……
第54章 淋妹妹
“快给珍大哥泡个澡,驱一驱寒气。”
看着喷嚏直打,颤颤巍巍的贾珍,被丫鬟搀扶着接入房中,张云逸悉心吩咐一声,方才转身离开。
出了内仪门,他犹豫了一下,经穿堂来到尤氏院中。
见里面黑灯瞎火,因知道尤氏房中并无贴身丫鬟,便悄悄摸了进去。
就着一闪即逝的光亮进入闺房,却发现里面空空如野,张云逸急忙快速离开。
刚转入天香楼夹道,却见迎面一个纤毫毕现的娇小身影,双手抱胸,紧贴围墙,迈着小碎步左顾右盼,东张西望。
“嫂子!”
张云逸轻呼一声,快步上前,将伞举过她的头顶,道:“我说怎么屋里没找到人,拖住他的时候怎么没走?”
“我怎么敢走!”打着颤道,“这天香楼夹道无遮无掩,哪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
见她身子发颤,张云逸将其搂在身侧,一只大手也顺着另一侧反复摩挲,寄希望摩擦生热,纾解尤氏的寒意。
“嫂子莫非一直在灌木里等到现在?”
虽说她也有过在灌木从挥汗如雨的经历,可到底情况不同,张云逸不免好奇。
“哪……哪能呢!我之前趴着腿都软了,再蹲那么久哪还站得起来?”
提及腿软,尤氏不觉身子发烫,说话也利索多了。
“我绕道逗蜂轩,坐在廊下的栏杆上,看到你带着他出去,又等了好一会,估摸着应该出了夹道,才从后面绕了出来。”
听完其中的波折,张云逸不禁心生愧疚,道:“委屈嫂子了,虽说能瞒尽量瞒着,可也不能不顾身体,下回再有这种情况,可别再犯傻了,亏得这是四月,要是寒冬腊月,可不得去了半条命?”
尤氏摇头道:“就算叫他知道,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否则,之前咱们那些诓骗他的话,岂不都漏了陷?”
张云逸想了想道:“嫂子不如找个机会跟他提一提,就说我暗示了好几次,想你搬去逗蜂轩住。否则下回再遇到这种情况,这模样被下人撞见,也是不妥。”
虽说宁府后宅只有他和贾珍、贾蓉,可尤氏这纤毫毕露的模样,就算被丫鬟、婆子看见,也必定会招惹非议,颜面尽失。
尤氏闻言心中顿觉一暖,略微沉吟道:“倒也不必,回头我将老娘和两个妹妹接来,安置在那里,到时候再借口与妹妹们夜里谈心,给自己留一间房,也顺理成章。”
尤二姐!尤三姐!
虽说张云逸早就知道尤氏这两个妹妹,却碍于二人的关系,一直没好意思开口询问。
不成想,一场雨竟将两个妹妹淋了出来。
虽说二人未必比得上林妹妹花容月貌,可能得到在脂粉堆里打转的贾宝玉,一句尤物的评价,却是深合张云逸心意。
毕竟,现在算来林黛玉此时不过十二三岁,还没有长开,再美也不能下手。
他这边想入非非,尤氏只当他疑惑自己还有妹妹,忙解释道:“其实也不是亲妹妹,她们都是继母带过来的,后来才改了姓。我那老娘一昧贪财,原先她们也时常过来打秋风,只是我哪有那么多银子贴补?加上两个妹妹生的娇俏,那父子两眼馋肚饿的,早就打起了主意,这才叫她们没事少往府里跑。”
“原来如此,怪道没听嫂子提过。”张云逸循循善诱道,“只是毕竟是嫂子妹妹,他们父子既然觊觎已久,叫她们过来打掩护也就罢了,若万一羊入虎口,岂非害了她们?”
“羊入虎口?”尤氏脱口而出道,“我那小妹奸猾似鬼,精明着呢!”
她深知尤三姐不是个省油的灯,担心张云逸吃亏,故而开口提醒。
只是诋毁自家妹妹,多有不妥,忙找补道:“二妹妹倒是个好性子,只是已有婚约在身。”
张云逸并不清楚尤氏有意撮合,只是担心尤二姐有婚约在身,便暂时偃旗息鼓。
将其送至屋檐下,方转身离开。
“大爷怎么去了这么久?奴婢担心死了!”回到登仙阁,惊魂未定的瑞珠急忙迎了上来,“咦!大爷身上怎么会有湿痕?”
尤氏整个身子黏在身上,沾染的湿痕与淋雨的自不相同,瑞珠眼尖,一眼便看出差别。
“这……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张云逸忙岔开话题道,“希望这回能让他知难而退,若非顾及侄儿媳妇的名声,非抓他个现行。”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他不是不想抓贾珍个现行,闹到贾敬面前,一劳永逸。
只是贾敬一年回不了几回家,宁国府终究还是贾珍做主,万一闹得下不来台,让贾珍赶人,他也不可能赖着不走。
到时候不但前功尽弃,就连去荣府的机会也会减少。
所以,不是逼不得已,他也不想与贾珍撕破脸。
不过,话虽如此,却不妨碍他说大话,给瑞珠和秦可卿一些底气。
这一打岔瑞珠果然忘了衣衫上的问题,转而劝道:“大爷能帮忙拦着就好了,闹将开来,小姐也是不愿的。”
张云逸拍了拍她的头道:“虽说我刚才已经将他送了回去,可难保他不再回来,这雷雨交加的,万一睡熟了未必听得到,你还是过去陪着,有事也方便应对。”
张云逸算盘打得贼精,既可以支开瑞珠,免得她再提及身上的湿痕,又可以表示对秦可卿的关切,还能让她们主仆夜话,畅谈一下闺阁趣事。
原本,以秦可卿表现出来的谨慎,知道他将瑞珠收房,会极力避免这种纠葛。
可今日受到惊吓,哪里还顾得了这些细枝末节。
“多谢大爷体恤!”瑞珠听闻也是一阵后怕,忙欠了欠身,俏脸微红道,“那……那奴婢今日就不伺候大爷了……明儿一早奴婢就回来。”
“嗯!”张云逸微微点了点头,叮嘱道,“不妨事,想必侄儿媳妇也受了不小的惊吓,若睡不着,可以陪着多说会话,大爷又不是自己没手,况且,不是还有香菱吗?”
“诶!”瑞珠答应一声,道,“奴婢和香菱姐姐已经烧好了热水,今儿正好轮到香菱姐姐服侍大爷沐浴,那奴婢就先过去了。”
她说完,双手掩头,就要冲去对面。
却被张云逸一把拉住,将伞递了过去,温声道:“把伞带上,淋坏了身子,香菱一个人可伺候不过来。”
……
第55章 主仆夜话
登仙阁,浴房。
沉坐浴桶内的张云逸,双眸微翕,享受香菱香软滑腻小手的揉搓。
通过她抚过胸膛圈起的弧度,以及几次见面时候的印象,他对薛姨妈的傲人挺拔,已经有了大致的估算。
当然,他知道的远不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