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容易摔跤,大人千金之躯,千万小心啊!”众人面露难色,却不敢阻挠,也只得把丑话说在前头。
张云逸来到贾环身边,冲贾环笑了笑道:“没摔着吧?”
“没!”原本还有些龇牙咧嘴的贾环,听到这一声询问,把脸上的痛苦一收,顿时变了一副嘴脸。
他下意识的回了一句,方才反应过来,睁眼说瞎话了忙又改口道:“不,还好,不疼!”
张云逸拎起自行车,摆开架势刚跨了上去。
贾环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迅速上前扶住了车后,笑道:“我扶着,稳当些!”
这孝心可嘉的模样,张云逸深感欣慰,可惜他本就有意显摆,只能婉拒贾环的一片孝心了。
冲着贾环摆了摆手道:“行了,扶着反而施展不开,你远远的看着,我只教一次。”
贾环听了这话,脸上洋溢着自得,佝偻的背也挺直了不少。
见张云逸关切有加,他不免大着胆子道:“那干爹千万小心!”
以往,他虽没少跟同学吹嘘,可当着张云逸的面叫出口,这还是头一回。
张云逸也是一愣,可连梅丕这种局外人都知道了,加上这种事越解释越掰扯不清,也只得假装没有听见,握住把手,抬脚一蹬脚踏。
他倒是高估了这自行车的操控性,不论是龙头还是脚踏,都颇为生涩。
另外,脚踏不能悬停,必须跟着车轮一直转动,让他十分的不习惯。
好在毕竟骑车的经验充足,车子歪歪扭扭的绕着操场转了两圈,他也渐渐的适应了下来。
引得操场内外,一片惊叹、叫好声。
他并未急着从自行车上下来,依旧保持着潇洒的姿势,笑意盈盈道:“这是我仙学自行研发,利国利民的头一件成品,找个画师过来画出来,回头拿到报纸上刊印!”
为了增加集体荣誉感,张云逸毫不犹豫的把王徽的成果,冠在了仙学的头上。
反正,王徽如今也是仙学的一员,倒也不算冒功。
“大人英明!”场下顿时掌声雷动。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高呼:“大人稍等!学生精研画工,这就研磨把这一幕记录出来!”
“呃……”张云逸略一犹豫,冲着王徽招了招手道,“王博士乃是首功,自该你来同框……”
王徽连忙躬身作揖,谦让道:“能够将这自行车付诸实践,学生已然与有荣焉,大人首骑,要展示此物,自该记录大人英姿!”
连王徽都表了态,众人齐声劝道:“是啊!大人!”
张云逸推辞不得,早有人奔去抬桌案和文房四宝,为了避免保持姿势的尴尬,他只得看向率先发声之人,询问道:“你是新入学的?”
“回大人的话,学生周宣,刚入学一月!”
周宣一躬到底,顿了顿又接着道:“学生本是江南秀才,先前不知大人雄才大略,英姿不凡,受人挑唆,还曾污蔑大人,幸而如今幡然悔悟,请大人责罚!”
其实,也不止他一人,前来投靠仙学的江南学子,大多都曾跟着起哄。
甚至,不乏跟着来到京城的,周宣便是其中之一。
虽说秀才也算功名在身,可不能中举却断难入仕,其中更不乏穷酸,看到报纸上招贤纳士的榜文,便动了心思。
加之,江南米贵,他们又来过一趟京城,算得上轻车熟路,抱着姑且一试,权当逃难的态度前来。
只是,相较于那些极力隐瞒过往之人,周宣显然更为聪明。
张云逸环顾四周,发现好几个都低下了头,晒然一笑道:“你们也是一腔热血,才会受人蛊惑,本官岂会不辨是非,更何况,既然已经幡然悔悟,入了仙学,自当摒弃前嫌,力同心,为国效力!”
他一挥袖袍,义正言辞道:“前事不计,一切当向前看,本官只看你们以后如何,这些话,也休要再说了!”
别说挑唆还有张云逸自己的手笔,即便没有,也不能跟这些头脑发热的年轻学子计较,更何况,还在众目睽睽之下。
在场的江南学子,明显都松了一口气,齐齐躬身道:“谢大人宽宏大量!”
说话间,几个学子已经抬着桌子飞奔而来。
周宣冲着张云逸再度躬身,便立即展开宣纸,泼墨挥毫。
“大人!学生画好了!”
这周宣倒也有些本事,不肖一刻便已经画好,让原本保持姿势,做好持久战准备的张云逸,顿觉如释重负。
看着周宣展开的画卷上,神形兼备,惟妙惟肖的自己,张云逸暗自点头。
搓了搓冻僵的手掌道:“回头再复制一份,让赖监丞交给报社,这份装裱起来,便挂在学中吧!”
“是!大人!”赖尚荣躬身道,“还请大人赐名!”
“这……”张云逸不由一愣。
“学生父亲本是画师,因酷爱张萱、周画作,便给学生取名周宣,学生虽不敢与张宣、周相比,可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学生有幸给大人画像,想必此画必然名留青史……”
说到这周宣躬身道:“不如效仿那副虢国夫人游春图,取名张祭酒踏车图,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张云逸本就有取名苦难症,加上这幅画本就是周宣的手笔,他来取名也不算越俎代庖。
于是便点了点头道:“既是你的画,自然应该你来取名!”
说罢,冲王徽微微点了点头,穿过众人闪开的通道,与落后半个身位的王徽一道,直奔自己的值房。
……
第531章 心悦诚服
张云逸抿了一口茶,冲着王徽身前的茶盅,做了个抬手的姿势,示意他不必拘束,并询问道:“那些匠人可还够用?”
王徽端起茶盅,回道:“够了,又不是大批量生产,只是做一两个样品,用不了太多人。”
“用的是否顺手?”
王徽抿了一口热茶,拨了拨手里的盅盖,道:“他们都是熟手,且学子们集思广益,学生也是受益匪浅!”
见王徽并不贪功,又颇为谦虚,张云逸暗自赞叹,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他赞许的点了点头道:“刚才我发现了几个小问题,回头再稍加改进,再拿去陛下面前为你请功!”
只试骑了几圈,便能看出问题,还有数个之多,王徽不觉肃然起敬,放下茶盅道:“还请大人指教!”
“指教谈不上,大家互相探讨。”
张云逸谦虚了一句,方道:“踏板还需要稍加改进,否则,踏板的速度必须与车速保持一致,非但多有不便,还容易伤人且链接处也容易损伤……”
王徽眼前一亮,立即从座位上站起,躬身道:“不知大人可有良策?”
“先别急!”张云逸抬手往下按了按,示意王徽坐下,方不置可否道,“另外,还得在龙头把手处,多加一道机关,方便刹车。”
王徽先是一愣,随即若有所思。
他虽然擅长奇器之道,却免不了先入为主。
古代的马车并无刹车装置,慢行自然无碍,停下也就没了动力,疾行则需要先将马速放缓,这也是车夫的价值之一。
故而,王徽忽略了这一块,听了张云逸的话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你选的木料虽然不错,可车轮或许还有别的材料,本官听闻海外有一物,名为橡胶,前阵子我差人走海运寻了些回来,或许可以拿来一试。”
橡胶这种好东西,张云逸又岂会不加以留意?
大夏朝藩属不少,王家早年便是专管朝贡事宜,早在挖鸟粪的时候,他便让人留意打听,也是不久前才得了一批。
“多谢大人点拨!”
张云逸摇了摇头道:“点拨谈不上,你若是骑上两圈,自然也能发现问题。”
王徽再次询问道:“踏板和车轮,大人是否亦有良策?”
刹车张云逸倒是清楚,踏板则只知道轴间的钢珠有莫大的关系,具体的却是一知半解。
他倒也没有露怯,反而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笑道:“若事事都由我点拨,岂非违背了创立仙学的初衷?这两项算是考题,回头你拿来考教学子,让大家集思广益,也顺便发掘人才!”
王徽闻言一怔,毕恭毕敬道:“是!学生受教了!”
张云逸又询问了纺纱机的进度,方道:“眼下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多费心。”
“大人吩咐!”
“铁道警卫队已经训练几个月了,李从文却处处使绊子,火器迟迟没有补上,且我发现那火器的短板不少,已经向皇上请示,自行改进。”
他今日前来,除了验收自行车,也是为了火器改进。
“火器?这东西受不得潮,又装填困难,准头和射程也不如箭矢……”
张云逸抬手打断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也正因如此才要加以改进。眼下火器虽有诸多弊病,可倘若解决了这些问题呢?”
他不等王徽回应,侃侃而谈道:“人力终有穷时,哪怕是再训练有素的弓手,射上十来箭也得脱力,反观火器,只要不炸膛,便可攻击不断,且训练难度也不可相提并论。”
“大人说的是!”王徽点头受教,却话锋一转,面有难色道,“学生虽曾在表哥处见过此物,可也没什么头绪……”
张松渊做为五品守备,也接触过火器,这一点,此前张云逸与王徽的交谈时,也有所耳闻。
“大人请说!”听闻张云逸能点明方向,王徽凭添了几分信心。
“首先,火器的射速,主要在装填困难,倘若把药子提前装填好,以火石激发呢?炮仗你是见过的,尤其那二踢脚,不妨多往这方面琢磨……”
不同于讲解自行车,这一回张云逸事无巨细,还简单画了个子弹的形状。
“材料方面,仙学也出品了一些改进的精铁,可以选取耐热的配比……另外,枪膛内部还得刻画膛线……”
“膛线?何为膛线?”王徽疑惑道。
“就是枪管内部的曲线!”张云逸略一沉吟,指着图上的子弹,补充道,“可以让包好的子弹,打着旋儿从枪管内飞出。”
王徽瞥向张云逸在纸上随手涂鸦的子弹尾端,若有所思道:“学生明白了!”
他随即又疑惑道:“可这有何用?”
“玩过陀螺吗?”
王徽一愣,随即眼中射出一抹精光,如梦方醒似的惊呼道:“学生明白了!转速越快,越是经久不衰……”
他心悦诚服道:“大道至简,大人果然天纵之才,学生佩服!”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劲。
见王徽心领神会,张云逸转而又道:“还有件事,需要拜托先生。”
“大人吩咐!”
“你也知道,我与李从文有些不睦,他也多方掣肘,火器只是其一,铁道警卫队的将官,也一直未曾调拨。你也知道,这火器颇为冷门,熟悉的将领不多,上回听你提起,你表哥张松渊,对于火器有所涉猎……”
说到这,他顿了顿道:“待到那件事了,能不能帮忙与你表哥说说,让他来铁道警卫队为将。”
因李从文使绊子,铁道警卫队又有些尴尬,目前尚未调派将官。
不过,这也让张云逸有了运作的机会。
一方面,确实如他所说,火器的操作和战法,与冷兵器不同。
另一方面,则是想找一个可靠的人选。
他这算是未雨绸缪,毕竟,眼下即便他有心,李从文那一关也未必过的了。
可等到他把李从文儿子的事情,捅到皇帝面前,只怕他这个兵部尚书,就未必做得下去了。
原本,这种运作,张松渊也无权反对,可他毕竟是五品守备,而铁道警卫队则只有两三千人,只有守备的半数兵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