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下雪了,又想排戏又不想耽误赏雪,也不知是谁起了个哄,便嚷嚷着一齐来阳光房,两不耽误。”
听了这话,柳五儿穿衣的手,不由一滞,咬了咬下唇,一脸纠结的看向了张云逸。
张云逸行动不便,又正看着外侧的尤氏,也没注意到小丫头的表情,只随口问道:“都来了哪些人?”
“不但姑娘们全来了,连小戏子也带来了!听说你今日没去衙门,便嚷嚷着让我来请你过去,好点评点评!”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说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尤二姐才心满意足,打着颤儿把腿松开。
见张云逸从尤二姐身上翻下身,尤氏这才起身道:“我先过去招呼着,你收拾好了再去。”
说罢,便起身出了门。
……
第514章 讨欢心费尽心机
尤氏关门离开,张云逸也不耽搁,立即从床上起身,张开双臂,吊儿郎当的站在中央,等候柳五儿伺候穿衣。
给张云逸系上玉带,柳五儿终究没忍住,开口问道:“大爷!听说外头的戏园子建好,芳官她们就要出去唱戏了?”
“倒也不是!”张云逸一面跃下床穿鞋,一面道,“这些戏从改编到排演,她们都亲身经历,大爷的戏园子可是要开遍大江南北的,等甄先生采买的戏子回京,便叫她们出去做个教习。”
这回甄士隐采买的戏子,与当初荣国府采买小戏子不同,并非是放在后院给女眷们解闷,而是要在外面演出的。
故而,基本以男戏子为主。
虽说也有戏本可供参考,可同样的剧本和演员,也得看导演的功底,他又不可能让元春等人去教,这些小戏子显然成了最好的人选。
柳五儿抿了抿唇道:“那……那以后她们还住在梨香院不?”
“那自然不行!”张云逸想了想道,“放心吧!你娘那边大爷会另外安排。”
说罢,穿好鞋子的他,起身离开。
戏园子本就鱼龙混杂,戏子之间更是一团乱麻,没经历过外头的染缸,小戏子之间尚有假扮夫妻的官、藕官,出去了以后,张云逸又岂会再让她们,把外头的烂事带进自家鱼塘?
当然,芳官和龄官不在此列,虽说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这些小戏子已经不怎么上心,且贪多嚼不烂。
可毕竟芳官和龄官,一个模样确实出挑,一个沾了与林黛玉相似的光,加上他又有红楼情节,故而打算对二人区别对待。
张云逸倒不是有意瞒着,只是一来当着尤二姐和柳五儿的面,二来毕竟是区别对待,说早了传扬出去,不利于小戏子间的内部团结。
尤二姐起身伸了个懒腰,却看见柳五儿怔怔的看着房门处,不禁疑惑道:“这是怎么了?大爷不是说了,你娘那边另有安排吗?若是真的想找个好差事,大不了明儿我再去跟大爷说说……”
她不以为然道:“如今,你做了通房,月例也提了不少,叫我说,与其你娘辛苦管那些琐事,还不如你在大爷跟前多撑上个一时半刻,来的讨巧。”
尤二姐本就不是拈酸吃醋的性子,对于柳五儿倒也情同姐妹,说的话,倒也掏心掏肺。
柳五儿却架不住她这般直白,羞得面红耳赤,两只嫩菱似的小脚轻跺,埋怨道:“姨娘!~奴婢不是担心娘的差事,是舍不得芳官!以后不能在梨香院住了,岂非再难相见了?”
“芳官?”尤二姐眨了眨眼,仔细思考了一下,问道,“可是那个与你模样相似的戏子?”
别说是尤二姐,就连张云逸都没想到,柳五儿不是为了柳嫂子的差事,而是担心芳官的去留。
否则,未必不会告诉她实情。
小戏子们住在梨香院,两边少有接触,虽见过几回,可尤二姐未曾留心,难免张冠李戴。
“那是龄官!”柳五儿连忙解释,拉着尤二姐央求道,“奴婢与芳官最是要好,当初也多亏了她教奴婢怎么说话、走路,还教奴婢唱了几句小曲,才能得大爷垂青,她前儿还跟奴婢说,不想出去抛头露面呢!姨娘能不能去求求大爷,把芳官留下来?”
抛开时代不谈,完全是在耍流氓。
这个时代的女子,除非形势所迫,很少会有抛头露面的想法。
就连探春,在提及要做一番事业的时候,也是冠上了倘若是个男人的前提。
更遑论这些小戏子们了。
虽然张云逸安排小戏子们出去做教习,并非随意打发她们出去。
可戏子本就没什么地位可言,她们也不是没受过社会的毒打,加之在荣国府里安逸惯了,听闻要出去做事,难免心怀惴惴。
芳官心思活络,上回贾母要打发小戏子们出去,她便有过央求的先例,所以,这回故技重施,再度求到了柳五儿头上。
柳五儿口中的说话、走路,自然不是甄承嗣那样的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尤二姐听闻芳官并非龄官,不由兴致缺缺,待听到后面,不由眼前一亮。
忙问道:“她模样如何?”
柳五儿略微一愣,有些莫名,却依旧回道:“她原是演正旦的,自然最是出挑!”
柳五儿虽有讨好之嫌,可说的也是实话。
原著里芳官在怡红院虽然也算出类拔萃,却也不是最出挑的,至少比晴雯就差了少许。
真要论起来,只能说与袭人不相上下。
尤二姐也有过些印象,对于柳五儿的奉承,坦然受之,却道:“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她又是戏子,便是你这回把她留下,难道还能留一辈子不成?”
“这……”柳五儿面露难色。
尤二姐却话锋一转道:“除非……”
“除非什么?”柳五儿连忙追问。
“倘若大爷能把她收了房,你们以后自然不可能再分开了。”
“可……”柳五儿面露纠结,“姨娘也说了,她是个戏子……大爷又怎么肯把她收房?”
古代等级森严,有些观念根深蒂固,即便与芳官交好,可一想到芳官戏子的身份,柳五儿难免心怀忐忑。
做为通房,她自然对张云逸有了更深的了解,虽然他未必会计较这些,可倘若有心,也只是勾勾手指头的事。
可倘若没有,柳五儿却不敢擅自做主,为一个戏子拉皮条。
尤二姐眨巴着水汪汪的眸子,循循善诱道:“虽说她一个戏子,模样又不似晴雯那般出挑,未必入得了大爷的眼,可大爷最是喜欢新鲜的花样儿,那龄官我瞧着与你有七八分想象,若是再拾掇拾掇,摆在一处,倒也有几分双胞胎的意思,大爷看了,又岂会不心动?”
“可是……芳官……”
“哎哟!你傻了不是?大爷最是心软,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候叫芳官做个添头,只要大爷动了意,还好意思单单把她赶走?”
柳五儿颇为意动的紧抿双唇,却犹豫道:“芳官只要能留下,应当没什么问题,只是龄官……奴婢虽与她相像,却不似与芳官一般捻熟……”
“呵!”尤二姐嗤笑道,“她既是家养的戏子,大爷要她侍寝,那是她八辈子修来的,她难道还不乐意了?”
“那倒不是!”对于尤二姐的话,柳五儿深以为然,转而道,“只是,毕竟头一回,奴婢担心她抹不开面儿……”
“那还不简单?不告诉她们就是了。待会儿等那边散了,你把她们两个留下,就说邀她们同住,晚上我去三妹妹屋里凑合一宿,把这屋子留给你们,再把大爷诓来,等大爷进了屋,你跟那龄官一并排,这事准成!”
尤二姐继续出谋划策道:“对了!到时候记得穿的轻便些个,最好拿你的睡裙给她们换上……”
柳五儿犹豫道:“奴婢几个怎么能睡姨娘的床?”
尤二姐嗤之以鼻道:“你又不是没睡过!”
她略一停顿,补充道:“不过,那龄官跟你模样相似,事成之后,我跟大爷说一声,留在屋里不是问题,可芳官还是让她去跟大姐或是小妹。”
虽说柳五儿更愿意与芳官一起,可她也知道尤二姐说的是实情。
芳官、龄官虽不是正经丫鬟出身,可做的也不是普通丫鬟的活,而是通房丫鬟。
秦可卿身边虽也有两个通房丫鬟,可那也是秦家自己带来的,尤二姐独占两个,已然惹眼,龄官还能说得过去,换成芳官,只怕张云逸也不会同意。
只得退而求其次道:“奴婢明白!”
……
第515章 暗争锋拈酸吃醋
张云逸并不知道,尤二姐别出心裁,有心让柳五儿和龄官假扮双胞胎来讨他欢心。
出了逗蜂轩,他提溜了几下领口,灌了些冷风进去,待到稍稍吹散了身上残留的气味,又冲里头嗅了嗅,方直奔阳光房而去。
远远的透过玻璃,看见众女似乎心不在焉,又时不时的东张西望,张云逸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爱要大声说出来不假,可同时爱上两个,最好还是妥善伪装,更遑论张云逸这般博爱?
虽然智者不入爱河,逸大爷洗澡按摩。
他更多的还是馋金钗们的身子,好妒也不符合古代的价值观,可修罗场这种事,还是能免则免。
在他观察一众金钗的时候,也被金钗们看见。
原先,她们确实是想,排戏赏雪两不误,可听闻张云逸休沐在家,却难免心不在焉。
张云逸休沐是临时起意,不论是角门的门房也好,还是尤氏也罢,并不知道,且不大可能多嘴。
他正疑惑是谁泄露了行藏,却瞥见人群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神采奕奕与林黛玉交头接耳的香菱,不由恍然大悟。
心下不免又好气,又好笑。
生了娃以后,香菱对诗词的爱好,不减反增。
她对张云逸深信不疑,从他口中听过胎教、幼教,感念自己学的晚了,便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
也不管甄承嗣听不听得懂,只要读诗词,便怼着儿子的小脸,耳濡目染。
只是,有了个拖油瓶,比不得之前自由,虽然读的不少,交流却少了许多,好容易逮到送上门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她和林黛玉正交头接耳,忽然察觉众人齐刷刷的起身,二人这才惊觉张云逸来了。
连忙后知后觉的起身,与众人一道盈盈道:“大爷!逸大哥!逸兄弟!”
因众姐妹都在对面,张云逸只一边走,一边冲着对面回了个礼,笑道:“妹妹们今日好雅兴,快莫要客气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略一犹豫,便抓起中间的空着的椅子,搬到香菱旁边坐下,不免几家欢喜几家愁。
而薛宝琴却笑着抱怨道:“逸大哥还真是偷懒,这白蛇传咱们都排了好一阵子了,听说还要搬上你的戏园子里,都不曾见你这个正主前来指点。
咱们都跟大姐姐说了几次,偏偏她总是推脱,逸大哥贵人事忙,若非今日赶巧被咱们撞见,逸大哥这个甩手掌柜还真是名副其实哩!”
薛宝琴这么一说,元春顿觉面颊发烫,默默低下了头。
张云逸偷摸去大观楼,她倒是提了好几回,只是他每每推脱,元春也不好明说,只得推诿了事。
“诸位妹妹辛苦!”
张云逸微微欠身,笑道:“确实近来琐事繁忙,一时没顾得上,让诸位妹妹受累了,可不是我想当甩手掌柜,今日下雪,我也是临时想偷个懒,不信你们问香菱!”
这话不假,且张云逸心知肚明,香菱这傻丫头,恐怕在他来之前,早已被几人旁敲侧击,倒了个底掉。
他非但没有一丁点不好意思,反倒顺着薛宝琴的话头,摆起谱来,笑道:“好在还不算晚,今日便让我这个甩手掌柜,免为其难,验收妹妹们近来的成果。”
“那掌柜的瞧着好,可得发咱们工钱!”薛宝琴与姐妹们挤眉弄眼,掩嘴笑道。
薛宝钗笑道:“你这丫头,吃了那么多水果,居然也没能堵住你的嘴!”
林黛玉佯怒笑道:“可不是嘛!都快要当饭吃了,自己的不够吃了,到底是堂姊妹,也不见你去抢宝姐姐的,就知道来抢我的。”
她看似是在抱怨薛宝琴贪吃,实则却是指桑骂槐,指责薛宝钗对这个妹妹不闻不问。
薛宝钗自然听出了言下之意,只是她自知理亏,只得撇过头去,假装听不懂弦外之意。
钗黛二人时不时针锋相对,拌嘴也不是头一回,除了迎春稍显木讷,没听出话里的味道,也就是尚幼的惜春和同样木讷的香菱不明所以了。
惜春素来事不关己,而香菱却当了真,她拿林黛玉当半个师傅,虽不好意思埋怨薛宝琴贪嘴,抢了林黛玉的水果,却弱弱道:“下回我叫金钏多给姑娘准备一份。”
众人哑然失笑,左右为难的薛宝琴吐了吐舌头,连忙接过话头,笑道:“那我可得多谢甄姐姐了!”
史湘云笑道:“甄姐姐,我也馋了,要么下回也给我多备一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