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万历帝 第230节

  是啊,只有冒险北逐兀鲁胥河,荡平图们汗王帐,打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胜仗,才能让西苑在辽东被抄掠的情形下,有话可说,不至于被那些豺狗一般的清流文官们群起攻之。

  被徐渭一点,大家都明白了这个道理。

  戚继光说道:“我亲自带队,就带两万精骑,一骑备三匹马,多带粮草衣被等物,再带行动便利的高轮厢车。

  马匹和物资不够,就近从赤峰、兴化、丰宁、承德、通辽等城所部调集,三天后出发。”

  “不行!”徐渭和李成梁异口同声地答道。

  戚继光眉头一皱。

  徐渭看了李成梁一眼,先开口:“戚帅,你是全军主帅,不可轻离。辽河河套地区,还有北虏残部流窜,需要你汇集兵马围剿。

  还有辽东,需要你严阵以待,随时应变。”

  李成梁马上说道:“我领兵去!辽河河套,我每年都要来几次,比你们都熟。我领兵去兀鲁胥河。”

  徐渭赞同道:“北逐察哈尔,就由李总兵领兵,我陪着去一趟。戚帅,这里还需要你主持大局!”

  戚继光默然一会,当机立断道:“好!就这么办!

  李总兵,徐参军,你们马上整顿兵马。叶巡按,你负责调集马匹辎重。”

  “遵令!”

  三天后,一支两万人的骑兵,浩浩荡荡向北而去,数百上千面旌旗在北风中飘荡,如林如海,其中一面“明”字大旗,走在最前面,就像一面大斧,向北方劈去!

  辽东沈阳城。

  谭纶站在北门城楼跺墙后面,眺望着远方,忍不住感叹道。

  “十五天了,已经十五天了。”

  “是啊宪台,周总兵在开原城坚守十五天了。”幕僚在旁边附和道。

  “十五天,不容易啊。”

  “宪台,看这天色,一天冷过一天,相信再过十来天,就要下雪了,图们汗也该撤兵了。”

  谭纶点点头,“可是这十来天,将是最凶险的十天。察哈尔部攻不下开原,进不到辽东,我们不收拾他们,天要收拾他们。

  天寒地冻,孤悬黑山以东,缺衣少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图们汗,置察哈尔部众于死地,逼他们背水一战。”

  幕僚脸上露出惶恐之色,看向北方,“图们汗,疯了!”

  “我们步步为营,三面合围察哈尔部,逐渐逼他们到绝境。又或许他们内部发生了什么大事,让他明白,自己不疯,就活不下来。”

  “报!”

  有军校上前禀告:“辽东魏巡抚到。”

  “惟贯怎么来了?辽阳出了什么事?”

  辽东巡抚魏学曾驻辽阳城,这个时候匆匆赶来,让谭纶心头一惊?

  魏学曾一身官服,外披一件斗篷,走到跟前,先取下斗篷,递给随从,拱手行礼:

  “宪台!”

  “惟贯匆匆赶来,可有要事。”

  “有军务相商。”

  “快,到城楼里坐。”

  “好。”

  两人坐下后,谭纶幕僚叫随从去准备热茶,在下首位坐下。

  “惟贯,什么军务?”

  “破敌之法!”

  魏学曾的话让谭纶一愣,迟疑地问道,“惟贯,破图们汗之法?”

  “是的宪台!”魏学曾应道,“而今图们汗率察哈尔部六万攻开原城,庄兔台吉率三万女真部攻抚顺城,日夜急迫,岌岌可危。

  学生想,我军要是有一支偏师,出抚顺,绕道女真部后翼,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定可一举击破。

  抚顺城围一解,辽东困局可以为之一缓。”

  谭纶捋着胡须赞同他的这个说法:“抚顺城下三万女真人,虽然都骁勇善战,但出自各部,号令不一,人心未定。又顿于抚顺城下十几日,早就军心晃动,只需一支偏师奔袭侧翼,定可将其击溃。

  抚顺城围一解,还可叫魏建平率部,会合偏师,绕道广顺关,与开原城守军内应外合,合击图们汗,逼退他。

  可是,现在去哪里找这支偏师?”

  “宪台,学生今日就是来送这支偏师的。”

  谭纶腾地站起来,旁边端着热茶送过来的随从躲闪不及,手里的托盘一翻,茶杯咣当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地上的茶水流了一地,冒着白气。

  谭纶连看都不看,伸手抓住魏学曾的手:“惟贯,有多少人?”

  “勉强一万!”

  “足矣!不是民夫青壮拼凑的!”

  “绝不是,都是上过沙场的,不少都是见过血,杀过人的。”

  “老兵,在哪里?”

  “就在沈阳城外。”

  “惟贯,你从哪里找来的?”

  谭纶越发地着急了。

  “宪台,请听学生慢说

  余昌德天未亮就起来了,旁边躺着的妾室打了个哈欠,从绸缎被褥里伸出白藕一般的手臂,好奇地问道:“老爷,天还黑着,你又要去上早朝?不是早就罢停了吗?”

  余昌德鼻子一哼,冷然道:“老爷此去,就是要恢复早朝!祖制,怎么能轻弃!”

  “半夜就要起床上早朝,老爷以前每次起身都要骂骂咧咧一番,怎么今儿还说要恢复它了?”

  余昌德恼怒地呵斥道:“妇道人家,懂什么!快些起来,伺候老爷洗漱穿戴!”

  “是。”妾室看到余昌德发威了,不敢吱声,连忙应道。匆匆穿好衣服,下了床,给余昌德找来披风,先穿在他身上,又去外间,叫醒婢女丫鬟,赶紧准备热水。

  洗漱一番,吃了一碗小米粥,梳理发髻,打理胡须,换上官服,戴上乌纱帽,妾室真得以为朝廷又恢复早朝了。

  余昌德走到书房,在西面朝东的墙上,挂着一幅至圣先师孔子的画像,前面有一个龛台,摆着一个香炉。

  他走到跟前,点燃三根清香,捻在手心里,双掌合十,跪倒在团蒲上,嘴里念念有词。

  “至圣先师保佑,保佑学生这一次名动天下,永照汗青!”

  说完,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再起身把香插在香炉里。深吸一口气,从龛台上取下一份奏章。

  它被放在至圣先师像前摆了一晚上,仿佛沾了圣贤之气,百毒不侵、万法不沾,必定能保佑他旗开得胜,一奏成名。

  余昌德把奏章揣到怀里藏好,在书案后的座椅上默坐着。

  书房里只有一盏灯,灯光昏暗,摇曳发黄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摇晃,照得他的神情一闪一闪的。

  坚毅、迟疑、畏惧、勇决.

  “老爷,四更天了。”管事在门口说道。

  “好!”

  余昌德站起身来,快步走出书房,来到前院,钻进早就备好的轿子。

  轿子悄然出门,转了几个弯,来到长安大街,在旁边停下。

  余昌德钻出轿子,抬头一看,此时天色发白,即将天明,整个京城也在将醒未醒之际,远近传来人声,收夜来香的人沿着小巷在叫喊着。

  更远处各城门传来喊声:“吉时到!准备开城门了!”

  旁边停了十几顶轿子,还有数十人从远处步行而来,他们围在余昌德身边,默默地点头。有的在不停地跺脚,往手上哈着白气。

  “好冷的天!”

  “天冷,可我的心是滚烫的!”

  目光在轻声议论的众人身上扫了一圈,余昌德发现大部分人都来了,少数应该是临阵脱逃了。

  不管他了!

  余昌德率先走在前面,其余的人慌忙跟上。

  走了几步,余昌德突然觉得脸上一冷,不由地抬头,看到天色撒下来盐粒一样的小雪。

  下雪了!

319.第319章 午门哭阙

  319.

  下雪也不能阻止我滚烫的心!

  余昌德走得更加坚定,腰立得更加直,头昂得更加高。

  身后二十多名清流,一百多名国子监学生和名士大儒,看着余昌德的背影,就像看到了泰山,不由跟紧了脚步。

  脚步声哗哗,就像雨声一般,在蒙蒙亮的午门前,显得格外响亮。

  守门的奉宸司军士闻声一看,看到一队人走了过来,前面是二十几位官员,两三位穿绯袍,其余的都是青袍、绿袍,后面一百三四十人,穿着儒装,应该是国子监的学子。

  军士连忙禀告了值班军校。

  军校带人从左便门出来,快步迎了上去。

  “站住!”

  余昌德昂着头,自带一种威凛不可蔑视的气势,先喝了一声:“让开!”

  军校厉声道:“这是午门,军民官庶不可在此造次,违禁者立逮,递交奉宸司!”

  余昌德正色说道:“我等要递交奏章,向天子请愿!”

  “官吏去各衙门递交,庶民去通政使司,又或者去都察院即可!休得在午门前滋事!”

  军校一步不让!

  “荒唐!尔等武夫,胆敢阻塞言路吗?你们就不怕天下人的唾沫给淹了吗?”

  余昌德胡须张开,愤怒地大吼道。

  奉宸司官兵都是从九边和东南剿倭“功勋”兵马里,轮流调拨入京。

  今日值班的军校是大同山西镇调过来的,尸山血海里爬出来,这种虚张声势,根本不怕。

  “这里是午门!后面是紫禁城,是禁内,天子居住的地方。本军奉命入值翊卫,只有合规腰牌,到了时辰,放可进入。

  其他闲杂人等,休得滋扰!要是敢硬闯,休怪本军以冲闯禁内、意图谋反之罪拿了你们!”

  余昌德听得脑子嗡嗡的,失策!

  原本还想复制一场左顺门事变,结果连午门都进不去。

  自从朱翊钧秉政以来,一改往常关防不严的坏毛病,六部、五寺、两院被锦衣卫翼卫司接管关防,午门、左顺门、文渊阁由奉宸司接管关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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