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凌又道:“好了,今日暂且如此。他们的目的无非改稻为桑,接下来肯定还有动作,我们只需见招拆招就好。”
“至于定罪,就是另一番事了。你们今日还是在这里歇着吧,明日方便外出,我先回城中去了。”
说罢,岳凌便大步出了房。
两女目送着岳凌远去后,又都慨叹出一口气来。
邢岫烟开口道:“侯爷当真是个好人,若是朝堂上多几个侯爷这样的人就好了。”
妙玉撇撇嘴,回道:“或许所有人,甚至皇帝都是这样想的。”
邢岫烟摇头,“那倒也不是,贪官污吏肯定不这样想。”
妙玉完全没跟邢岫烟斗嘴的心思,往靠椅里一躺,叹道:“你就在我身边是个伶牙俐齿的,当着侯爷的面,又不敢说几句话了。”
邢岫烟撅了噘嘴,不服气妙玉的话,却也没多解释。
毕竟她是从来没见过大官的,更何况是安京侯这种名动朝野的人物,一介女流怎会不拘谨。
“还说我呢,你又比我好多少?对侯爷言听计从的,倒是比你师父的话还中听。”
邢岫烟轻乜了一眼,话锋一转,又道:“话说,旧时你说,若是有人能为你爹爹洗脱冤屈,你愿意以身相许,这话还作不作数了?”
听闻此言,妙玉脸色微红,忙正襟危坐,手拨起念珠来,单手抬起,“阿弥陀佛,出家人不贪恋红尘,情爱与我何干?施主慎言。”
邢岫烟反唇相讥,“出家人还不打妄语呢。”
妙玉充耳不闻,口唇翕动,似是已经念起了清心诀。
邢岫烟也不知妙玉是怎么回事,明明修的是佛法,却偏爱老庄,对于道家之事也有涉猎,真是不知为何有她这么自相矛盾的人。
“念清心诀好,道家入世可以成亲。”
妙玉睁开双眸,狠狠剜了邢岫烟一眼,也不多话,就转去房里了。
妙玉不在身边,邢岫烟的活泼劲又没了,双眸渐渐暗淡下来,沉静如水,心绪又变得内敛。
想来这一切都和自己都无干系,只是她帮着妙玉做事,阴差阳错的掺和进来了。
她自幼缺少关注,甚至已经习惯了旁人看不见她的感觉。
只是在岳凌这里,似是一视同仁般的对待,谈不上亲密,但是让邢岫烟觉得心里舒服的很。
近来,父母又重提旧事。荣国府的大太太邢夫人,也就是她的姑母,想要接她入京,话里话外似是有提亲的意思。
邢岫烟就真的好似飘在山岫之间的云烟一般,左右不了自己的去留。
“你的祈福还真管用,给自己祈来了这么一桩好姻缘,倒是也别忘了妹妹我呀?”
邢岫烟瘪了瘪嘴角,追身去房里寻妙玉躺了……
第264章 深入角色的香菱
天色已暗,点点繁星挂在夜空,却不见皓月。
庭院中静谧的出奇,只有微风拂过树梢时,才会有叶片沙沙作响,如同谱写乐章。
香菱靠在床沿边,一只手撑着脸颊,痴痴望着窗外,心绪已是渐行渐远了。
岳凌出门了,但是未曾告知她去了哪里,去做什么事。
香菱不是个作闹的姑娘,更不会耍小脾气,只是连日都在喊相公,院子里的下人也唤她小姐,唤岳凌姑爷,她就真有些代入角色了。
男人夜不归家,总不是什么好事情。
又过了不知多少时辰,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倚在床上昏昏欲睡的香菱,当即清醒了过来。
眼见着是岳凌推门而入,香菱心下一松,一双明亮的眸子,便有浓浓秋水逸散出来,嘴角不禁挂起了笑容。
她好似能理解到一点林姑娘的心境了,为何执着于每日都在房里等着岳凌回来。
“相公?怎么去了这么晚?娘亲她们还问了我,你是去哪里了。”
香菱一面说着,一面迎着岳凌进门,并帮他脱去染上尘埃的外衣,当真就像一对小夫妻一样。
将岳凌的衣物打理好,再在桌案边素手沏茶,喂岳凌吃一口暖的。
岳凌饮茶后,深深舒缓出口气,笑着应道:“那你是怎么说的?”
香菱陪在身边,双手轻轻揉着岳凌的大腿,如实说道:“就说相公是外出会客了,见旧友,不知什么时候归来。”
岳凌点点头,对香菱的聪慧表示赞赏。
“相公可用了晚膳?我这里还留了些吃食,我拿去热一热吧。”
香菱拾起食盒,正欲端着出门时,却是被岳凌揽了过来,抱在身上。
轻轻摩挲着香菱的脸颊,她如今倒也不害羞了,只是明媚的眸子打量着岳凌,对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既有期待,又有害怕。
“你如今相公叫得是越来越顺口了。”
香菱羞涩的偏开了头,没有搭岳凌的话茬。
从心来说,她倒是愿意和岳凌将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下去,可眼前的男人是安京侯,不是普通人。
而她也只不过是岳凌身边的一个丫鬟而已,仅仅是得了些便利,在这里扮演夫妻。
待岳凌正式在江浙走马上任之后,身份一经公布,她又要做起丫鬟来了。
并不是说给安京侯做丫鬟,是委屈的事,可和如今的亲近就相差甚远了。
岳凌身旁的女子太多了,所以香菱倍加珍惜如今的日子。
“侯爷要是不想我这样称呼,我……”
香菱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岳凌一根手指堵住了樱唇,还顺势用沾湿的手指,在她腮凝新荔的脸颊上,轻轻的揩拭了下。
“就这样挺好的。”
柔若无骨的小姑娘抱在怀里,岳凌自然喜欢。
等靠近了些,还能感受到她的局促不安,心跳都快了几分。
双唇贴合,尝了口小姑娘的甘甜,再抬起头,就见香菱眼前已经是雾蒙蒙的一片了。
“我吃过饭了,所以回来喂喂你。”
香菱的俏脸更加红了。
连日来的相处,她自然知道岳凌所说,指代的是何事。
香菱轻轻扶着岳凌的肩头,忍着心底的情动,憋出一句话来,“奴有个小小的请求。”
岳凌眸眼一亮,素日里极为保守的香菱,竟然还先用起情趣的手段来撩拨他了,真是罕见。
“说来听听?”
香菱轻抚了下滚烫的脸颊,让自己稍稍安定些,“明日相公若还要出门的话,倘若方便,可不可以带着我?”
岳凌笑笑道:“怎得突然说起这个来了。”
和岳凌缠绵的时间本就不多了,香菱也知道自己是提了个无礼的要求,可她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还是会稍稍有些私心的。
“我看爷的脸色,像是在外与些姑娘相处过,回到家里才急着与我予取予求的。”
岳凌惊讶的打量着香菱,不想素来愚钝的她竟然猜的这么准,该说这是女孩子的天赋技能吗?与生俱来?
讪讪一笑,岳凌道:“和些姑娘共事倒是不假,但因为她们来捉弄你,就没有了。明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到时候便带你一同外出走走吧。”
香菱心中暗喜,主动在岳凌脸颊上啄了一口。
这一啄,当即便让岳凌想起了远在北边的林妹妹。
“按日子推算,林妹妹应当已在南下了吧?不知这一路是否顺利,当是没出什么意外吧。”
“也不知再见面,该怎么开口啊……”
“还有林如海哪里,他向来是个开明的,应当也不会太为难我吧……”
片刻之后,岳凌回转过神,再看着怀里的小姑娘,正满眼期待的望着她。
岳凌不禁暗暗排揎道:“这……没几个姑娘在身边,时间都不好安排,倘若她们都来了,厚此薄彼的话,更是要不得安宁了。”
“总之先宠着林妹妹将事情问清楚了,其余的可卿、紫鹃她们,还是看情况吧……”
端着香菱起身,来到床榻旁,床帏缓缓落下,这一夜又是个不眠夜了。
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
汗流珠点点,发乱绿葱葱。
……
苏州知府衙门,
入夜,堂上却是灯火通明。
苏州知府朱怀凛故去,在吏部的任命到达之前,此地正由行中书省推举出的郎中孙逸才代为管理。
孙逸才祖籍河南,是贡士出身,未能考取功名。
时至今日坐到郎中的位子上,全凭借一身账目上的本领。
他在江浙主要负责的便是税赋账目,进出流水,是财政的一把手。
以贡士之身,获此等大权,孙逸才当地也算是小有名气,被万千不得志的读书人视为榜样。
而今日堂上,他居中端坐,身旁却伴了未有官服的中年男人。
孙逸才沉了口气,率先开口道:“京中的任命已经传了出来,不日安京侯就要来到江浙赴任,有两淮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关系在,或许会在扬州停脚,但对于我们来说,时间也不多了。”
“过了扬州之后,第一站肯定是苏州。如今盗匪,倭寇并不猖獗,安京侯来江南,除了为朱怀凛的死,恐怕没有第二件事了。”
下首男人面色坦然,捻着蓄起的短须,应道:“此事天衣无缝,等到安京侯赶来,一切都没了痕迹,甚至无从查起。就算安京侯机智近妖,完全没留下任何证据的案子,谁人能断?”
孙逸才眉头皱了皱,“也不算是天衣无缝,总是有迹可循,譬如我们煽动舆情之事,再者你银庄上的账目。”
中年人摆了摆手,“等到安京侯来时,已经无力去查这些东西了。我们如今只欠一场雨,如同诸葛武侯的东风一般,一场雨来,所有事都要有了着落。”
中年人沉吟片刻,又问道:“署衙中,可议论了如何接待侯爷?”
孙逸才叹了口气,“我们遣人在京中打听了安京侯的喜好,丞相言‘投其所好’,不管安京侯落地哪里,都是要大操大办。”
“掐着日子来算,安京侯到达苏州,在八月八日左右,正赶上苏州的‘沧浪雅集’”
“如此正好在沧浪亭,借着盛会为安京侯接风洗尘,也算是给足了安京侯脸面。”
中年人颔首,“伸手不打笑脸人,安京侯又是在气盛的年纪,排场是要给足了,届时我徐家也会帮孙大人操办的。”
孙逸才拱了拱手,“那就有劳了。”
中年人起身还礼,却未见有多少敬意,“不敢,我们说破天不过是一地的富户,要仰仗孙大人和大人们吃饭。讲实话我也是羡慕杭州羡慕的厉害,改稻为桑能有近两百万两的进项,但愿我们苏州也诸事顺利,早点将这桑田改下来。”
“待明年此时,蚕丝已是倍产,自不会少不了孙大人的一份。”
中年人拍了拍手,房中走进一名女子,身上只着了一层粉色纱衣,薄如蝉翼,内衬荷花藏鲤,若隐若现。
步伐盈盈,走进堂来便是携着一股香风,直扑人鼻尖。
孙逸才一怔,问道:“徐家主,你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