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凌用早就备好的帕子,为她擦了擦汗。
“不要逞强,累了就歇息了。”
林黛玉点点头,也不再多解释。
岳凌笑着扶她去了田边的青石上坐下,便回去照看另外两个小丫鬟了。
紫鹃做事一丝不苟,倒不用担心,雪雁真是玩闹的心思更重,还用水去泼紫鹃,惹得紫鹃气恼不已。
随后雪雁就遭了天谴,脚下不慎,栽进了田里,再出来就成了个大灰脸。
“呜呜呜,侯爷我摔了。”
岳凌无奈的将她也扶了上来,“你种的那些苗,拢共都不够你一顿吃的。才待了一会儿,就不成模样了。”
“不会吧,那么多都不够我一顿吃的?”
要来清水,岳凌先给淘气的她擦干净了脸和头发,便叫她回马车上换衣服了,自己去收拾了残局。
“紫鹃,你也去吧,照看下雪雁。”
岳凌在阳光下劳作,按照和老农说好的,将一片田都插好了秧,便也回去了田边。
林黛玉坐在一旁,嘴角始终噙着笑意,望着岳凌,待他走来了,又递上丝巾和水,思绪渐渐飘得远了。
今年她已经十二岁了,远比当时薛宝钗说定亲的时候,还大了两岁,也更明晰自己心底的情愫了。
眼下,这幅男耕女织的场景,更让她想入非非。
“好像就平平淡淡的日子也不错。”
岳凌偏头,“林妹妹,你说了什么?”
林黛玉摇头,一对小脚丫在清凉的水中晃了晃,荡起些许涟漪。
“没说什么呀,岳大哥你听错了。”
岳凌打量着林黛玉,又看见她嫩白如玉的脚似乎也能勾勒出些许弧线了,不由得感慨,“真是大了,出落的愈发漂亮了。”
“这是林妹妹在我身边第六个年头了吧,若是按照原著的故事线,如今林如海都该死了,可眼下还是活蹦乱跳的,多半是受了什么影响,没被人害死,也没生病?”
“这林妹妹的去留就有些不好论了。哎……”
养了这么久,都养得这么大了,从才到自己跨部的个头,到如今快赶上自己肩头了,又怎能让岳凌舍得呢。
正在岳凌脑中混沌之时,远处跑来了一骑,是沧州城中的士兵打扮。
在距离岳凌二十步以外,当即勒马跃下,跑到前面来,与岳凌传信。
“侯爷,府衙中来了宫里的人。还来了扬州府林御史的人。”
“是有什么事?”
“宫里的事,只能由侯爷知晓。至于林御史,是遣人来接林姑娘回扬州的。”
林黛玉在一旁听着,竟然还有自己的事,一颗心不由得绷紧了些。
岳凌眸眼一沉,果然担心什么事的时候,它往往会发生。
“好,我们这就回去。老人家,给你们添麻烦了,这地让我们胡乱弄了一遭。”
远处老农,应着岳凌的话道:“侯爷这是哪里话,且不说地里秧插的有序,没有侯爷,我们连这田都没有呢。”
岳凌颔首笑笑,吩咐随行下人,给此地田庄些赏钱。
待岳凌一行人离去之后,农户们还不禁远远眺望着目送远行。
“你们谁见过亲自下地的侯爷,别说侯爷,县官也行。”
“侯爷是真懂百姓之苦,若是能久在沧州留任就好了……”
第240章 林黛玉:我不回去!
府衙内宅,
还未进门,一股肃穆的气氛就传遍了庭院内。
从扬州府远道而来的接人队伍,恰巧撞到了宫里来人,故此根本不敢停留在院子里,只有主持此事的王嬷嬷,自己在堂上,其余一干人等,皆是候在了外面。
王嬷嬷曾是林黛玉的奶娘,二人关系相近。
只是堂上坐了一华服大宦官,她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就孤零零的站在靠门口的地方,心里急切的盼着林黛玉归来。
比她更急的,自然是在堂上上座的宦官。
等岳凌携着林黛玉等人回到了厅堂上,见到来人也是微微愕然,“夏公公,怎得是你亲自来了?”
夏守忠急得一头汗水,见岳凌终于回来了,才用袖袍擦了擦额头,舒出口气,起身迎来,“你可算回来了,出了大事了。”
“大事?”
岳凌听得眉头一紧。
如今一切安然,也未听九边之地再兴战事,岳凌还真不知能出什么大事,难道是隆帝的身子又不好了?
王嬷嬷身份卑微,不敢在旁边搭话,但岳凌还是注意到了她。
与林黛玉对视一眼,林黛玉默然颔首,眸中含着几分悲凉。
岳凌无奈叹气,“你们先去房里说话吧,我这边还有要事。”
王嬷嬷心下一松,连忙行礼,“是。”
而后紫鹃留在堂上侍奉,雪雁便跟着林黛玉,王嬷嬷一道回了房里,面上也是不喜。
岳凌请着夏守忠上座,扶了下茶壶,都被夏守忠喝得空了,当知晓他心里是真着急了,便主动开口问道:“公公莫慌,只要宫里没事,都算不得大事。”
夏守忠慨叹一口气,“陛下身子康健,不成问题。只是这件事将陛下气得不轻,也耽搁了几日早朝了。方才说,连我也来了,那是因为戴总管被唤回了宫中,便是传信也得我来了。”
岳凌打起了几分精神,“是哪里出了问题?”
夏守忠沉了口气,从头讲述道:“此话还得从前几日上朝说起。原本一日上朝,一切如旧,番邦使臣送上献礼,贺陛下登基的第四年。而与此同时,忠顺亲王也送上了一幅图,但那幅图说是他打猎时,偶然从一被追杀的伤者身上所获。”
“只是将事情托付与他,便就重伤不治死了。”
“忠顺亲王,侯爷是知道的,那是陛下的左膀右臂。便是康王宫变时,都是他维系了皇室宗亲的安稳,自然不会有别的心思。”
“可等到图呈上来,竟是一副‘千里饿殍图’,画得是苏州府人吃人,千里白骨,简直令人不忍直视。”
“画上还有一首诗:苏州烟雨黯如霜,知府冤情痛断肠。稻黍成桑民泣血,朱门逐利鬼披猖。饿殍盈野天垂泪,白骨堆山日失光。但求圣明察奸佞,还我清平济世方。”
听到此时,岳凌当明白过来,原是江浙之地的改稻为桑出事故了。
“陛下曾写信说,下令严查了江浙官场,以监督改稻为桑的执行,今时怎得又爆出这事来了?”
夏守忠也是叹气,敲着桌面道:“这才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我们此前得到的消息,都是一切安好,改稻为桑执行了快两年如今也小有成效,真的为国库充盈了近一百万两。”
“朝堂上下都以为这个利国利民的国策呢,却出了这么一档事。可等我们下去查时,只知苏州知府朱怀凛,抗拒改稻为桑,后因近期汛情告急,河道却有失修之嫌,挪用河道公款的事就此暴露,不久后他就在牢狱中畏罪自尽了。”
从目前岳凌听来的消息看,苏州知府的命案只有两种可能了。
一,苏州知府果然身上不清,是他为一己私利抗拒改稻为桑,最终死于牢中。
二,江浙之地上下铁板一块,因为和苏州知府阻拦抗拒改稻为桑的政策,联手设局,让苏州知府冤死牢狱之中。
以皇帝的角度来看,肯定是更愿意相信第一种的。
毕竟改稻为桑是指定的国策,而且也有了成效,继续推广下去,可以充盈国库,扭转当下的诸多问题。只一人死了对皇帝来说,算不得什么事,可若是整个江浙行省都有问题,那就不是一家一户的事了。
铡刀铡断了,或许都铡不完。
而夏守忠寻到他这里来,很明显,隆帝不是能自欺欺人,愿意粉饰太平的帝王。
“今年是陛下登基第四载,这个年里就讲究一个‘四’字的避讳,还犯了这么一桩事,当真将陛下气得不轻。”
“为此,戴总管都从皇陵回来了,审讯锦衣卫在江浙的布置,竟也没有半点口风纰漏。整个江浙的锦衣卫,如今都抽调回京,再行安排了。”
没有问题,却是最大的问题。
正四品的知府死于牢狱,竟然一点冤情都没有,甚至在当地一点都未有百姓鸣不平,实在过于离奇了。
还是说江浙利益集团,对于当地的掌控,已经能到操纵舆情的地步了。
江浙富庶,占大昌上下赋税近半数,又以苏杭为其中之最。
杭州改稻为桑之后,如今在苏州又出现了这种事,这问题有多严重,就十分明显了。
重了,则是动摇国本的事情。
也难怪夏守忠能急成这个模样。
“侯爷对此怎么看?”
夏守忠望向岳凌,一脸希冀的期待着他能说出些什么话来。
岳凌沉吟良久,又问道:“我对江浙之地不甚熟悉,最南也就是到扬州府传讯。倒不知这苏州知府朱怀凛,为官如何?”
夏守忠答道:“已任了五年知府,在当地稍有名望,或许身家并没那么清正吧,但是据我们的了解,也未曾出什么大的差错。”
在江浙之地能连任知府的人,想必也是和光同尘的,身家不算清正也实属正常。
“那往京城献图的人,死于什么伤势?追杀者是否找到了?”
“死于身上多处背疮,气绝而死,忠顺亲王当时是在捕猎,身边也没太多侍卫,便也没第一时间追击,并没寻到刺杀的人。”
“也就是说,献图人得知了忠顺亲王的身份,便将图给了王爷。然后忠顺亲王又冒着陛下震怒的风险,献了上去。”
夏守忠颔首。
岳凌沉默片刻,“事情多有蹊跷,若不实地去看,怕是难查到什么线索。江浙行省的外任丞相是?”
“赵德庸,与户部尚书赵公瑾是同乡。因为改稻为桑办得不错,陛下还曾下旨意,奖赏过两人。”夏守忠又补充说明着。
岳凌略微颔首,“不得不查。”
夏守忠松了口气,“既然侯爷也是这么想,我便奉陛下之命,将这封亲笔信交由侯爷。若是侯爷还有需,可一并与我告知,我定一字不差的转告给陛下。”
……
外面聊得热火朝天,房里的气氛亦不遑多让。
林如海几次写信,都被林黛玉视若罔闻,其中还有和岳凌商量的信,也被林黛玉自作主张拦了下来。
可事情拦是拦不住的,林如海不知何意,便只能派人去将林黛玉带回来。
林黛玉心情自是不喜,见了昔日养护自己的奶娘,更是提不起几分旧情来。
“王妈妈,为何没见有姨娘来,独独是你来了?”
林黛玉望着旁边下座的王嬷嬷,忍不住开口问着。
王嬷嬷讪讪笑着,“倒不是老婆子我抢着做事,实在是两个姨太太一个病了,一个陪着,房里也没别的人供使唤了。老爷知我与大姑娘亲近,便只得遣我来了。”
“说来,姑娘离家已有六载了。走时还是个小丫头,如今长成了大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仙女一般的人物,老爷见了定然心喜。”
可林黛玉不心喜,“我不想回去。”
林黛玉也不加遮掩,直接告知王嬷嬷自己的意愿。
王嬷嬷愕然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