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芸忙道:“我入城之后,便去打探。”
岳凌颔首,“沧州知府只知有新任御史前来,不知何时来,你们还是要小心行事,莫要被人发觉了身份。这沧州城里,还有古怪。”
……
沧州城,知府衙门,
堂后,沧州城知府朴正,正于座上饮茶,忍不住的长吁短叹。
“如今仓廪中的积粮依旧不足,原本周遭支援来的粮食,也被我们挥霍一空,府库又无余财,如何补上这个空缺?”
“如今又是春夏之际,各地都正是缺粮的时候。上哪弄些粮食来?”
便是灾情再严重,也得官府也得备有施粥的仓储,可如今沧州府是连粥棚都搁置了需求,百姓能有一口吃得,也得靠一些有善心的富户。
堂下,通判吉庆道:“大人放心,只要我们做完了这一笔生意,自然有了财源,购买些粮食先添进府库,先应对下这局面。接下来,我便与那边才通融一二,总得分些粮食保住乌纱帽,不然谁都别想赚银子了。”
朴正长长叹着气,“都是你,非要听信什么赚得几十百倍的银子,擅开了粮仓,却赔的血本无归,不然我们如何落地当下这个窘境?”
“此事你必须处置妥当了,否则,我们谁也活不了!”
吉庆也是愁眉不展,“谁知京城里大战的时候,却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扼制住了粮价。非是我们,便是那些富商,各个亏的血本无归。”
“听到风声入京的粮食,皆是被他们高价囤了起来。仗打了半载一点没卖出去,全成了陈粮,这还如何出手了?”
朴正怒拍桌案,“你且不知,那京城里就是岳凌在操持,如今他要来我们沧州了!”
吉庆摆手道:“知府大人,强龙难压地头蛇,来了多少任御史,不都是灰溜溜的走了,您且放宽心。”
适时,有小吏入堂,来吉庆身边耳语了两句。
“大人,那江湖大盗有着落了,有人寻得了他的踪迹,如今就在十里巷出没。”
吉庆眼前一亮,登时起身,“好,好事,若不是有他在暗中纠缠,我这一桩生意,早就成了!”
“大人,我们的性命无虞,下官这便去做差!”
朴正颔首,道:“好,速去吧。”
吉庆攥了攥手掌,低声道:“不知哪里来的野小子,也敢坏大爷的好事,今日让你瞧瞧,大爷的厉害!”
……
薛家一路从金陵,走扬州,入大运河北上京城。
母子三人乘了薛家的快船行了半个月,薛蟠又恢复了原本的纨绔模样。
一日,三人于房中用膳。
没吃两口,薛蟠就撂下了筷子,抱着肩头道:“整日都是这些清汤寡水的,当是令人提不起几分食欲。”
薛姨妈皱眉道:“这是在船上,又不是在家里,将就吃一口又如何?而且这有鱼有虾,可曾亏待了你?”
薛蟠说的自然不是口腹之欲,拿眼上下打量着香菱,不禁口舌生津。
“哪有看得着,吃不着的道理?这可是我自己买回来的丫鬟!那几个小子我只玩得生厌,甚是无趣!”
前一次登船的时候,薛蟠曾试着去问过几次,结果惹得娘亲大怒,妹妹也随着哭了几场,只埋怨他是个不懂事的。
还说着等到入了京,便将他一人放在王府,而她们母女去住荣国府。
这如何使得?
倘若他自己在王府,那还不得被娘舅抽死?
薛蟠再就不敢开口了,比起王府还是荣国府更好些。
深深叹了口气,薛蟠道:“没胃口,不吃了,我先出去了。”
薛宝钗望着薛蟠出门的背影,与娘亲叮嘱道:“娘,你一会儿差人盯紧了哥哥,切勿让他逃下船去。”
“下船,京城未到他为何要下船?”
薛宝钗腮上微红,轻声道:“总之娘亲先别问了,若不按照我说的做,恐有大祸事。”
薛姨妈听得是云里雾里,但是宝丫头说了,定然也不会是没来由的,“好,娘亲听你的,这便让人将你哥哥他看管住了。”
薛蟠百无聊赖的出了门,来到甲板上,望着远处,暗暗叹气。
不多时,身边就冒出一个昨日在他膝下承欢的小厮,来讨他的欢心。
“大爷何故叹气?”
薛蟠一见是他,更少了几分兴致,“无趣,这船上甚是无趣。”
小厮搓着手掌,谄媚笑道:“大爷,小的有一个好去处。”
二十二!
第154章 冷郎吊打呆霸王
薛蟠闻言一喜,片刻又恢复了脸色,蔑视了眼,道:“你一个下人,能知道什么好去处?莫要胡闹,本大爷本就烦得慌,别等大爷赏你一顿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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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讪讪一笑,道:“小的哪敢诓骗大爷。”
薛蟠略有不耐烦的道:“哦?那你先说来听听吧。”
小厮忙道:“船上定是无趣,等到靠岸,定有大爷的乐子在。小的家在沧州,如今沧州正在闹饥荒,那贫户为了活命,都拿家里的姑娘来换银子啊。遍地都是良家子,能不遂了大爷的心意。”
薛蟠略有意动,“人家那是良家子,逼良为娼可不是好事。”
小厮答道:“何来逼良为娼,这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营生。大爷放心,我有个同乡,就在当地做这个营生,定然给大爷安排的舒舒服服的。”
久知胭脂水粉,往来烟柳花巷,薛蟠什么味道没尝过,几个略不情愿的良家子,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眼睛一闭,那为了一口吃的,再不情愿也得委身于自己的委屈模样,已经映在了薛蟠脑海里。
舔了下嘴唇,薛蟠指着小厮,笑道:“你小子还真有几分本事。放心,待事成之后,大爷定然不会亏待了你。”
……
沧州府,十里巷,
入夜,街道上安静的出奇。
偌大的沧州府,四处都是饿的七荤八素的人,随意躺倒了一地。即便是春夏之时,却也听不见虫鸣,似是连虫也饿得没了力气。
深巷内,一间密封的民户前,白衣少年扶了扶脸上的面具,用火折子照亮,查看了下门上的封条印记。
“是这里没错了。”
少年拔剑出鞘,一剑斩出,先击碎了门上缠绕的铁链,而后利落的揭了官府的封条,推门而入。
再打起火折子,便只见房中林林总总摆放了数个铁笼。笼中,不是牲畜,不是猛兽,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在她们面前还有一个石槽,里面有些汁水,便于喂养牲畜无异。
众多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见到来人都吓得不轻,皆是往离间的阴影中抱作了一团,身子颤抖不止。
少年咬牙道:“这些狗官,竟敢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来,上天自会派人来收了他们的!”
暗暗骂了一遍,少年也不敢多耽搁,只怕城里的差役寻来,他也难以走脱。
来到铁笼前,少年环视四周,沉声道:“我不是坏人,我是来救你们的。都退后,待我斩开这铁锁,你们尽快出逃。如今夜已黑,你们分开了逃,谁人也难将你们再捉回来。”
“可听得明白?”
周遭女孩子这才清楚了少年的来意,忙接口,“明白了,恩公您小心。”
少年先关好了门,借着火折子的光亮,再挥剑连砍数下,才斩开一把锁。
开了铁笼,少年道:“快,快逃出去寻你们的父母去。是生是死,全看你们的造化了,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女孩子忙都捂着衣不蔽体的身子,逃了出去。
少年再走向下一个铁笼前,“退后,别伤到你们!”
将笼中女孩子们都解救出来以后,少年扶着微微发麻的手臂,倚着门框长舒了口气,“此地不宜久留,还需尽快离去。”
在沧州地界,粮食价格暴涨,原本一斤不到二十文,如今已经是一百二十文了。
便是如此,有钱也不好买到。
有了领头人口中这一句话,不但官兵各个奋勇向前,是连原本在地上躺着的百姓也挣扎着起身,欲要随着官兵一同捉人。
少年脸色一变,慌忙奔出,而后脚踏矮脚墙,纵身上了墙壁,踏着屋檐跑走了。
此举虽然能躲开地上拦截的人,可也被众人发觉了身形,立即有山呼海啸般的叫嚷声响起。
“在那,在那!快去抓,快去!”
……
入夜,薛家客船缓缓靠岸。
在京城大战之后,河道才复又通航,往来官兵,商船不断,客船便只能为之让路。
白日可行船,而入夜,便只能寻临近的码头,暂且停一夜,待天亮再启程。
也是由此,薛家的客船便定在了沧州府停船,顺便补给些柴米油盐。
才入夜,薛蟠的内心已经是饥渴难耐,悄悄推开了门。
直来到船舱出口,却被人阻拦了下来。
“少爷,您这是去哪?夫人有命,入了夜,不能让您随意走动。”
薛蟠可以怕娘亲,可以怕妹妹,自没有怕下人的道理,登时竖起了眉头,道:“大爷去哪,用得着你管?我出去上茅房,怎得,也不许?”
薛家下人一脸难色,“这……这倒是没说不许。”
薛蟠冷哼了声道:“罢了罢了,我也不给你添麻烦。我便就在房里解决了,一会儿你可得给我端出去。不然我房里一股尿骚味儿,我夜里如何睡了?”
下人连忙颔首,“多谢少爷体谅。”
薛蟠一挥袖子,复回了房里,不多时便唤了守门的下人过来。
“门没锁,进来吧,帮大爷把尿盆端出去。”
“是。”
下人才入了门,却根本没见到什么尿盆,顿时疑惑问道:“少爷,您说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小厮从身后打晕。
薛蟠鼓掌道:“好好好,你这身手也不错。走,我们快下船吧。”
薛蟠一想也以为有理,急问道:“那你说,我该当如何啊?”
小厮朝着地上的下人努了努嘴道:“大爷,这不是有现成的吗?大爷将他的衣服套在身上,一会儿下船的时候定也不能被人怀疑。而且,给他换上大爷的衣服捆在床上,还能当成大爷的替身,岂不是天衣无缝?”
薛蟠笑道:“你小子果然机灵。快点吧,本大爷已经等不及了!”
料理了船上的事,薛蟠便随着小厮大摇大摆的进了沧州城,根本没被薛家的其他下人发觉。
入了城后,小厮带着薛蟠七拐八拐,来到了十里巷的一处酒楼。
一路上薛蟠见得城里的惨状,饿殍遍地,也不禁怀疑起来,“你不会是诓骗我的吧,城里这个穷酸模样,能有什么好吃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