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见李征的确喜爱这园子里人多，便东边看看西边看看，她偏要咯吱咯吱咬着糖，不咬碎，最喜欢觉着嘴里甜甜的、有好吃的在的感觉。
惜春靠着李征使劲低垂目光，似乎要使劲看到自己嘴里的奶糖。
小嘴里一块糖在翻跟头，偶尔翻到嘴唇上，她便喜欢舔着追逐那淡淡的甜味，若不小心嚼碎了糖，便一时欢喜的使劲靠一下，感受到人家有在关注她，便心满意足短促叹一口气踢两下小短腿。
入画可不敢，坐在旁边抿着嘴不敢发出声响。
“都是小孩子呢。”李征看着也觉着心里很安静。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她也是个有气儿的少女
凝曦轩安静得很，又安静的让几个人没有一个不喜欢。
孙嬷嬷带来了大衣，也带来了王夫人的叮嘱，要四春“安分守己，不可嬉闹”。
元春忙偷眼看着李征，她知道自己那个母亲不读书很惹人笑。
李征颔首道：“王夫人是见过不少人家的女儿的，怕自家女儿在外头让人家笑话，是为娘的好心。不过在这里不要那么小心，人家小心我也不高兴。”
元春遂心里暗笑：“也算个体谅人的。”
这时，曹化淳又来了。
李征见他安步当车，不由奇道：“曹公公，大内如今怎么这么闲？”
“大王有礼，哦，四位女公子也在这？”曹化淳先见了礼，笑道，“大王，皇爷昨晚一夜没睡，只怕粮食不够。天一亮，老皇爷也着了急，又从内帑凑了些粮食，拿了点银子，好歹贵贱也要买些粮食。”
李征笑道：“二圣那是体谅子民不易，不过不必担忧，坐着歇歇腿，片刻去看过粮食，你只管告知陛下，一月两月这里还是能撑得住的。”
曹化淳惊道：“大王何来那么多粮食？”
李征道：“我说是神仙手法，你怕也不敢相信，往后有机会自会告诉你。”
曹化淳便不再多问，但这么大的事他可不敢放心，一听都放在院子里，急忙亲自过去一看，回来后坐下便笑，只说：“这下老皇爷可就放心了。”
李征趁机提起要在肃庄放一些人，曹化淳笑道：“老皇爷筹备的是准备送给大王府上的，皇爷筹备的粮食却要送到肃庄去。大王只管放心，厂卫到时候分散在人群中，哪个不做人，奴婢立即告知大王。”
李征笑道：“正要如此说。走吧，你老人家年纪也不小了，两个，哦，迎春与我差不多，探春倒也还是个小妹妹，三个小妹妹又太小，仔细受了风寒。我们去逗蜂轩，也叫你曹公公身边的老兄们热乎乎吃一顿热的。”
曹化淳心里一热致谢道：“除了老皇爷皇爷，也就大王惦记着咱们这些苦人。”
李征道：“世人皆苦，去吃了热乎的，早给你们备了些里头穿的，没别的好，就一个暖和。”
曹化淳再谢，跟着的十来个小内侍惊喜连忙也要叩谢。
“都见过多少次了，若当我是个可交的人，你们诸位见了便招呼一声，休要磕头。若不是个可交的，那你们自便。”李征笑道。
说着一手拉着惜春，一手又给入画搭了大氅，招呼道：“都走吧，不算是好吃的，醪糟汤圆，都不要客气。”
曹化淳一瞧，面色微笑，便陪在旁边向逗蜂轩而来。
才靠近，便闻到带着一点酒味儿的食物香味。
李征心道：“到底是平儿，别人才想到的她早就想到了。”
能想起做一些热乎的备着的，也只有平儿了。
当时摆上热汤，李征不喜欢他坐着别人站着他吃着别人看着，曹化淳可知道他的规矩，故此让内侍们也在逗蜂轩桌椅上各自坐了，热热乎乎吃了一顿，便都要连忙告辞。
“曹公公不要忙，”李征指着元春道，“这位大小姐本心不愿去宫里招人嫌，又得知陛下不喜，故此到选秀之时，若陛下果然不考虑，劳烦你老兄给安排一下，让她离家近些，成不成？”
曹化淳笑道：“大王，这是那些不贴心的在逼宫，皇爷岂能就范？此事大王不必多虑，奴婢到时便是不安排，陛下岂能不体谅人？”
元春连忙拜谢，这可让她脱离苦海了。
曹化淳笑吟吟道：“你大小姐知道利害，却要守口如瓶。倘若让二府得知，怕是要多生是非。”
元春看看李征笑道：“岂能让大王叫他们埋怨。”
曹化淳于是信心十足，看小内侍们都捧着两套贴身的保暖内衣，又有他自己的，这他可不陌生。
李征前日进宫，太上皇看他穿的单薄便训斥，而后得知还有保暖内衣这宝贝，当即要了好几套，这几天都穿上了。
于是感慨道：“如今什么都好，咱们在里里外外也多了一个心疼的人。大王留步，咱们这就回去交差了。”
“记着让厂卫负责放饭，此事我不插手。”李征再次叮嘱。
曹化淳笑呵呵应了便走。
那样的粗活李征倒是愿意干，可二圣不放心。
他在那流民人群里一站，多得是各家刺客舍命刺杀。
送走曹化淳，李征见惜春入画困了，于是让平儿照顾她们在天香楼睡了。
元春拿眼看着，无声问道：“保暖内衣是什么衣服？”
李征惊讶，这你也敢要？
“冷的急了。我还好些，妹妹们晚上已冷的睡不着，又不好催问炭火。”元春轻叹，“府里如今正在整顿，二嫂子也只给老太太屋里送了炭火，她两个自己那里还冷着，我也不好去催要。”
李征想想，元春谨慎，想必不会让人说闲话，便让她们在天香楼等着，自先去登仙阁，按照身高买了十来套，叫玉钏过去取来。
他自己却出去转了一圈，再回来一看，元春形容端庄看不出什么，迎春探春十分喜悦，坐在那也不瑟瑟发抖了。
只不过，怎么还生起了火炉子？
平儿笑道：“大小姐既不去了，晚些时候在这里吃饭罢。”
“那也好，只为了不功亏一篑，你们在这里玩耍，我去看看店铺。”李征又要出去。
元春便看看他，又看看火炉。
她到底明白了院子里的婆子媳妇们说的那句闲话“那几个可过了好日子，飞上高枝儿了”是什么意思。
在这里，李征真不舍她们受苦，看着也过得不如在荣府那么穿金戴银，可人家这是什么日子？
火炭往炉子里一放，天香楼一楼东屋那么暖和。
那宫里来的内侍都没见过的保暖内衣，平儿方才还说“三五套换着，只怕不舍得，不怕没有”。
“这样的日子，难怪秋桐那丫头也变得知书达理会体谅人呢。”元春暗暗心道。
李征又与平儿吩咐：“这几天你得空也过去看看，别人咱们管不着，我很喜欢这几个小妹妹，你看着在她们屋里也帮忙装上火炉。另外，那日多亏林氏女郎提醒我，才不至于犯大错，你去问过林夫人，倘若不嫌弃，也给她们送一套。大冷天，那姐弟两个身体都不好，林夫人也需要暖和静养。”
第一百一十二章 偷得浮生半日后，总有闲人惹我烦！
给元春她们送的这些货物里，穿的保暖内衣和农贸市场买的大烤箱白送，用的是贾母送的那些古董珠宝的钱。
不过，每天用煤炭肯定不行，还要用蜂窝煤。
李征问元春：“有闲着的身子骨不太好但能活动的老人家么？若是有劳烦你找几个来，我请她们在食堂那边每天帮着制作一些蜂窝煤，到时候都能用得上。”
元春一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晚些时候与王熙凤一说也就是了，便先答应了下来。
就是看着那蜂窝煤她有些担心，找来的人能学会制作么？
这时李征有些犯了难。
金陵的煤炭倒是不少，北方徐州的煤炭，金陵本地以及周边也有已经开采的煤矿，数量还真不少，价格也不十分昂贵。
可总要从郊外买回来，他这里没那么多人手。
这时候他想起夏侯湛，若是夏侯湛回来，他是本地人，应当能帮着找一些可靠之人。
可夏侯湛如今还在徐州没有回来，李征估计大概是还有皇命在身要完成，毕竟此次回来夏侯湛要升百户，他要有拿得出手的功劳。
其他人不行，马杀心与他一样重，让马找人那是找奴隶。
正想着此事，不及出门便有人登门。
这次来的，才是玄武湖畔“庄子”里的人。
七八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一起在王府门口站着，一个个你推我让没个头目。
焦大回宁府忙事去了，今日在大门值守的是锦衣卫，那七八人自然认得出，自然心惊胆战。
马得知，出来一看便斜眼看着人，冷笑道：“这不是肃庄里来的，瞧打扮，应该属庄头。”
庄头便是庄子里的头目，管着庄子里催租的人。
每年春秋两季收租子的时候，官方有地保，一般都是一村富户，或者村镇有头脸的乡绅，这些人一般属于村庄土地的祖传拥有者，他们出面从佃户家里收走租子，然后转运给县里或者州府。
贵族私产的土地便是庄头负责。
那七八个人见锦衣卫看过来，慌忙一起上前跪着磕头，说是玄武湖畔庄子里的。
马吊着脸阴沉道：“我说大王四处找玄武湖畔庄子找不着，原来叫你们盖了院子。”
人群中个白头老者赔笑道：“大爷多心了，小人都是大王府里的，哪里敢侵占爵产。那院子倒是有，是给大王修的。”
“瞧，还是我的不是。”马喝道，“大王等了你们数日不见，怎么，去肃庄看过了？”
自然看过了，可肃庄如今不让他们进门。
那老者道：“忙完了地里收租的事，小人们忙要去看，才知大王来了。”
马阴阳怪气：“别是先去找了什么福王，什么鲁王，知道瞒不住了这才来吧？那玄武湖畔的地，大王不说用，谁让你们用的？王府自有规制，走，今日好去锦衣卫堂上，我看都是些不见血不说实话的贱皮子。”
慌得一群人连忙磕头，纷纷道：“岂敢吃里扒外，诚然是给大王盖的。”
马话说的狠但不敢做主，急忙让赵嬷嬷家的媳妇赶紧去后院禀报，不片刻里面传来吩咐，让都去天香楼吃饭。
马大怒，这算什么？
那帮人跟着来传话的尤三姐去了，赵嬷嬷家的媳妇笑道：“军爷，大王心里比谁都知道这是些什么人。那庄子不是给大王盖的？正好，叫他们回肃庄，这些刮地皮三尺，又勾结了豪奴的，你看他们回去谁搭理。”
马不由挠着头嘀咕，这次脑子又没跟上？
赵嬷嬷家的媳妇子恭贺：“军爷一心都在大王这里，也难怪大王方才还在念说夏百户，又说军爷做了总旗不合适，毕竟是有战功的。我出来时还听大王说，若是能求个副百户，军爷家里日子也能好过些。”
马大喜，与众人说道：“咱们被那些老爷排挤，大王待咱们不差。我不回去了，就留在这里，谁也不要想来。”
众人哪个想回去？
在金陵的几个，三五日便有吃的喝的送回去，不在金陵的也有银子叫他们送回去，没人愿意走。
只说庄子里那些庄头，一路跟着尤三姐进了门到了后院，见王府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都露出了一些笑容。
尤三姐机敏，看在眼里便心里了然，这是一些有后台的人。
但他们也想玩得过这里？
到了后院，李征拿了些果子，叫这些人都吃过，和蔼可亲谈起玄武湖畔的庄子。
那白发老者从袖子里拿出地图，这下李征才知道，他在玄武湖东侧的确有一些地。
百十来亩多，如今只有十亩地还在，其它的都被庄头们“替王府盖了房子”。
李征笑道：“那你们辛苦了，正好肃庄整理也完成了，片刻我让锦衣卫护送你们回去。”
那老者惊道：“大王庄子上岂能没有人手？”
“那就不劳你们费心了，”李征笑道，“花费多少？”
那七八人脸上露出喜色，七嘴八舌，这个说那个院子用了七八百两银子，那个说这个正堂用了千两纹银。
李征叹道：“看来历代肃王对你们都不错，修一个小小的湖畔庄园竟给你们留了这么多银子。罢了，年后我自会去看，到时叫你们过去对账。吃过饭，你们都回肃庄去吧，庄子里往后怎么安排，我自有一番考虑。”
那七八个人面面相觑，老者惊怒道：“大王，并非老王留下的钱！”
李征勃然翻脸，厉声质问道：“你等既是庄子上的庄头，何来额外收入？荣宁二府的庄头三十年才不过攒了几十两银子家当，你们哪里来那许多钱？莫不是卖了我御赐的土地，好好给自己修了宫殿享受？”
元春愕然，庄头们只说修了院子何曾说修了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