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狗咬狗的时李征很乐见其成也不愿搭理。
可这种事多了,这就给了他充足的借口干涉开封府法务。
于是,一早上他便派遣红娘子引亲卫营一个卫,在几个证人的带领下飞马直奔开封,而后大军开拔。
他刚一出发,消息便传到了开封府,许定国与刘良佐慌了神,竟亲自带兵试图去灭口,叫红娘子当场抓个正着。
许定国试图反抗当场斩首,刘良佐试图装老实以开封府“机密”为自己求活,李征到达后见证据确凿、证人都在,加之他也不愿刘良佐继续影响军心,便喝令一刀砍了,人头挂在城门外威慑。
是故马士英阮大铖到了中军大帐时候,李征正在处理如刘员外家这样的地主豪绅。
红娘子及其憎恶这些人,她等许定国刘良佐动手后才冲出去抓人,刘家几乎被杀光了,这一家便好处理了。
得报马士英与“原户科给事中”阮大铖到了,李征心下奇怪,这时空他们怎么又混在一起了,遂命觐见。
两人进了门,跪在地上也没得到起身之恩。
李征询问刘氏遗孀:“你虽为私仇,却也有顾全大局之心,不可不赏。如今你刘氏一门尽数被屠戮一空,唯有你母子几个,若按照法令,最多只能给你等留十余亩地,你还有什么要求,孤自当照顾。”
刘氏道:“家门不幸,既有内忧,又有外患,岂能不灭。妾别无所求,只求几亩地之外,大王能赏赐一年半载粮食,好歹养育这个孩子长大,也好叫他读好书,忠君报国。”
李征问宋献策,清查这些本身就有问题的地主乡绅查出来多少财富。
“土地百顷之上者唯有刘氏,城内住宅不曾查,城外庄园查出赃银七十余万,因一些书籍珍品还要算定,也只能估价一个大概。”宋献策道,“此外还有金锭、珍珠翡翠,目前还在查点。”
“粮食有多少?”李征又问。
“不下三十万斤,但大半粮仓是空的,学生看得出前不久那里头还藏着粮食。”宋献策暗示。
李征便看着马士英。
马士英吓得哭道:“大王恕罪,微臣有话要说。”
“还是憋回去吧,欺君之罪你不会承担,你只会将过错扔在那两个死人的手上。”李征呵斥道,“你立即随我亲卫营入城封锁官仓,不要你做什么,你只需发布知府告示,告诉开封府无论地主官绅还是官吏土豪,初三正午之前你等借到粮仓之粮食若不见有人持契约来领,一切粮草全部充军,孤还要彻查尔等欺君罔上之罪。”
马士英噗的一下趴在地上,他可听得出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大开杀戒,以“欺君之罪”将开封府借粮的大户人家杀光杀尽!
宋献策当即道:“此人已经选定立场,何必令他作难,不如杀之,再上奏二圣灭其族。至于区区开封府一群乡贤,学生自有手段将之杀光杀绝。”
马士英骇然急忙叩首道:“微臣知罪,岂敢不戴罪立功,微臣这就发布告示。”
“马,盯着他,一旦消息走漏,开封府衙署一个不留。”李征喝道。
马身穿飞鱼服,提禁军长刀呲着牙笑嘻嘻走出来。
马士英双眼一闭,罢了,死道友不死贫道,本官是二圣走狗,为皇庄入河南之事,何惧得罪区区那么几百个乡绅与达官贵人!
李征又俯视着阮大铖。
阮大铖本来颇为矜持,他是两榜进士,又担任过六科给事中,他料这一来至少能给他个开封府甚至河南三司的官职。
可哪里想到这武烈王办事,压根就不是他能想到的野路子出身。
他完全后悔了。
“阮大铖,两榜进士,是不是?忠君爱国学没学过?”李征笑道。
阮大铖哪敢含糊,一咬牙发狠:“大王恕罪,臣……”
他还没被吏部彻底开革身份,进士出身没有被撤销,自然可以自称微臣。
李征却不让他说完,笑道:“看来你是知道忠君爱国的,好得很,即日起,你以进士身份,暂且为军前文书,代掌开封府指挥使司、禁军指挥使司。”
阮大铖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招数?
而且,进士出身只是出身不是官职啊,哪怕给个临时差遣,如开封府治中那也有做事的身份。
“去忙吧。”李征不与之多说。
两人被马架着出去,李征叫红娘子立即去给尤世威传令:“叫他连夜撤换掉开封府卫戍军、禁军,以新兵营换掉,这两股部队就交给他了,开战之前要将这些兵痞流氓该杀的杀掉该抓的抓走,开封府军事归我们。”
红娘子瞪起眼睛,你是不是要把看着细皮嫩肉还长得不赖的小寡妇抢到身边暖被窝?
……
绿珠还算讲道理,轻咳一声挺起了胸膛。
我,就算目前还比较粗糙,可比一比脸蛋,比一比……那什么,是不是?
我这样的天天在身边跟着也没见怎么着,刘氏有那么大魅力?
红娘子道:“你哪里懂,如今的权贵多少都变态,放着小女子不好,偏好小妇人。”
李征恳请:“且看我年纪好不好?”
“哟,差一点忘了,督帅还小呢。”红娘子点头,“那就好。”
他们低声说话,远处的人可听不见。
等着红娘子出去,李征与刘氏道:“如今有两个选择,其一,那三十万斤粮食都给你们留着,以你们有功,算你家孩子,一人留你二十亩良田、十五亩二等田,再留你一千贯钱生活。城外庄园要抄没归官府,城内你家宅子你自用。”
刘氏道:“妾自然愿意。”
“第二个好一点,”李征笑道,“我军粮草充足,然赈灾需要粮草。那三十万斤粮食,你母子三人加五个仆从,吃十年也吃不完,你也未必能卖得出去。我留你三万斤粮食,两千贯钱,那宅子依旧是你们的,我再送你一万斤精盐。你若能找出钱来,有一百两银子,我留你五百斤白砂糖;若有千两银子,那便是五千斤。”
绿珠连忙拿来精盐白糖,刘氏一看,她倒也临危不惧有一些智慧,当即道:“这如何使得,妾娘家本来便是商贾,自小也学了些经营手段。若大王有用得着的,妾愿为大王在开封府代售。”
李征笑道:“那看来你是读过书的聪明人,不过你总要先试一试。你即刻回去,我还要在开封府待那么一阵子,若是这些货物卖得好,你自来找绿珠,她与你货物。你若做得好,过些天皇庄巡检使到了,孤使之见你。”
刘氏不言而喻选了第二个,一时带了些精盐白糖,又被绿珠送了好几斤果糖,一时掉着眼泪回去了。
其余涉案人员,尤其告御状自己也有非法兼并土地甚至草菅人命罪行的人,李征自然不会再耗费功夫给他们审理案件。
开封府知府是干什么的,要他一个堂堂武烈王给他办事?
一夜无话,次日天亮,开封府大雪弥漫,可城内沸反盈天。
知府贴出告示,说是官仓中这几天谁家送了多少粮食,便尽快来带走,过了今日午时便不给。
有人先去试探,见果然能拿出来,其余人一拥而上,后来竟发现马士英没露面,昨晚突然抵达的军卒在官仓监督,而且还没有拿到契约。
这下贪心的人便胆子大了,有人回头又去找尤世禄,坚称还有一部分是他们的。
还有人本来没给,待发现只需要签个名,甚至连真假都不问,说多少便给多少,这些人也冲了上来。
城内由此乱成一团。
午时已过,铁甲军进城。
这下领了粮食的完了。
在昨夜便进城的便衣斥候的带领下,谁领了官仓的粮,铁甲军撞开谁家大门,一个“欺君之罪”往脑门上一贴,当家之人拉出去便杀。
不到半个时辰,开封府血流成河。
因为有人居然反抗!
“何谓反抗?乃谋逆、抗命、死不悔改也!”李征登上城头下达法旨,“这等人,非鞑子同伙而为谁?暂且以欺君之罪处死,谋逆之罪容孤细细查案!”
于是当家的被斩首而其余人乖乖束手待毙的,反倒得到了刘氏为榜样的鼓励,渐渐心里也安定。
对那些敢于自称“我祖宗是谁”的,及“我乃某某走狗”,还有竟敢试图关上门抗拒王师查案者,无论军民官吏,成年男子全部处死,妇人儿童投入开封府大牢,高等奴仆就地判处“苦役三十年”,低等奴仆只是罚款。
罚款?
奴仆哪来钱?
李征就说,你不看你们主家谋反?
“谋逆者什么下场,开封府那么多戏文没教会你?你等只要带着王师,找到这些罪大恶极之人其他罪证,以及非法攫取之赃银,你等自会有犒赏。犒赏除罚款之外,还有你等自留以安家所需。”李征许诺,“你等可知刘氏?孤待这样的女子尚且不苛待,何况你等乎!?”
当时没有人出面,待都散了,却有人偷偷与铁甲军说,他们愿出首。
待愿意出首的多起来,李征勃然大怒,叫来这些人当面怒斥:“岂孤年少,尔等以为好欺乎?既知你等主人之罪,竟百般用心思为之欺瞒,以为孤不知?”
便砍了七八个首先暗暗要告发的,其余人魂飞魄散谁还敢再有心思?
遂这些地里鬼带着路,铁甲军直奔内宅。
到午时末时分大大小小的地主豪绅几乎一扫而空,李征又与地主婆子商议,在其认罪态度诚恳、自述本家之罪清晰且有证据证人的基础上,李征又掠得银两百余万。
这还算是最小的收获。
从这些地主乡绅家里,光兼并土地所得的地契就有万顷。
整个开封县才多大?
所以这些被非法兼并的土地囊括整个开封府,甚至归德府与洛阳府也被波及。
隆治四年正月初四一早,李征以武烈王身份,督开封府有司张贴告示,开封县土地重新分配。
本地被兼并走土地的流民及贫民,官府做主退还其土地,并补贴一人二百斤粮食、四套四季衣服。
这部分人欣喜若狂,当即在地契上按了手印,齐齐跑到军营外头磕了头,欢天喜地都回家去了。
李征又将在开封县周围流落的流民全部集中起来,连同从杞县跟来的,得丁七千口、全部人口两万余。
丁,只是十三到六十的男子,一般而言丁与口的比例应该在一比五左右。
如今竟连一比七都达不到。
可见在此次冬季灾荒中有多少人被冻死饿死。
这部分人,李征依旧选青壮年编练,迅速修建流民村,并通过打乱流民自发组建成的团伙,分别将流民整编成二十个大村、八十个小组,分散安置在开封县四面。
土地则按照一人一亩良田、一亩二等田分配。
这可不是李征有多奢侈,以现行的农业税,就算是将来皇庄直接收税,给这些人留下的也不够一年的口粮。
为此,李征再次发布告示,在开封府就此建立皇庄,此次分配后所剩余的土地全部纳入皇庄管理。
这就给了农民两个选择,第一个是从皇庄再租赁土地,增加自家的土地数量来增加粮食产量。
另一个则是农忙之时前去皇庄帮忙,几个人或几乎人家负责一片土地,只要这片土地收成在开封县当年粮食平均产量之上,则予以所负责土地之一成所出。
若高于平均产量一成,加半成报酬。
在没有化肥与优良种子基础上,就是一群人累死,也达不到超过平均产量五成,这样算下来,一年到头当地农民除了自家地理所产税后的那部分,还能从皇庄获取一部分。
这样的话,以中原自古产粮区便利便可以养活一家子活下去了。
而且不说比起土地被地主兼并,就是比起自己通过置业多获取土地,这样的方式反而能更保障自家的利益。
这笔账算下来,当地农民自然就拥护皇庄了。
当然,顺带着也拥护一下武烈王。
此告示一出,加之李征将所有案子全部推到府衙,马士英压力巨大。
他也觉着这样太得罪士绅,可能会让河南三司联合外廷彻底否定这种激烈的调整。
马士英去找阮大铖,阮大铖哪里还在城内,被尤世威拉倒城外“督察”当地卫戍与禁军拉练去了。
他只好自己来找李征,进大帐哭诉道:“大王,如此下去,臣等纵然粉身碎骨,为开封府乡绅地主所切齿痛恨没什么,可若他们没有了退路,掣肘王师北伐鞑子怎么好?”
李征不客气地批判:“哪里是他们没有了退路,是你开封知府没有了作墙头草的退路罢了。你要退路,二圣退路何在?纵然建奴入关、蒙元复起,你马士英还可以作二臣贼子,我李氏江山却与你何干,是么?”
马士英大哭而去。
这话太诛心,他要是还不识好歹,还不肯咬着牙坚决站队皇帝,那他真该被诛三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