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穿红楼了谁还做梦啊 第145节

  可如今小冰河期天灾,与中原地区贪官污吏横行民不聊生的人祸向重合,大量劳动者流离失所,哪里还有人给她们捧场。

  至于官老爷和地主老爷,人家是不看这种街头杂耍的,而城市小有产者却只知道瞧热闹大约大部分都是奔着女孩们的妙曼而来,基本上没有人愿意掏出几个大子儿捧场。

  那这杂耍还怎么挣钱、女孩们还怎么吃饭?

  不过,这些女孩儿也忒的胆大,见观众一哄而散不给钱,她们竟纷纷冲李征瞪了一眼,意思及其明确:都是你,怎的这么不长眼?

  李征不由失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一瞧,女孩们放在一边的褡裢里散落着衣物绳子,还有的似乎藏着兵器。

  但唯独没有食物。

  遂要叫马送点吃的过去,手艺人不易,能让人家吃顿饱饭就得让他们吃点。

  哪想忽的他心生警兆,仿佛被草原上的神射手盯上。

  遽游目四顾,只见城墙跟下站着个红衣女郎,虽面色憔悴,头发也有些凌乱,看起来是生病了。

  然她肩上搭着一根带梭镖的绳子,绳子上还系着红绸花,带着土的寒风吹过,那花朵扑棱棱颤动,将女郎杏眼桃腮仿佛也映照得犹如火在燃烧。

  她身如一只螳螂,猿臂蜂腰,长腿天足。

  那一身病恹恹的表象,压不住艳若桃李般的美貌。

  可在李征眼里,那美貌,远不及她的武力。

  再看女郎体态站姿,李征登时无比笃定这女郎擅长弓箭!

  而且只怕比他也不差几分。

  “这却怪了,中原的女孩,怎么会擅长弓箭之术?”李征向那女郎点点头,心下奇怪地道。

  女郎稍稍迟疑,微微垂下锋利的目光,慢慢地走过来几丈,终于走出城墙下的阴影地带,站在了阳光之下。

  李征瞳孔一收,这女郎一身的武艺!

  她腰带里鼓囊囊的,必然带着飞刀之类的暗器。

  她抚着肩上绳镖的手极白,但不是大户人家大小姐那样的雪白,那是仿佛用白绸子一层一层裹着火药、一层布刷着一层上好的桐油的那种洁白。

  还有她站在阳光底下,双膝微微弯曲,整个人宛如紧绷着的一根弹簧。

  这是个高手,敏捷型刺客那种的女高手。

  还是内家拳传人!

  方才就是她远远一瞥,李征便察觉有三分危险。

  “拿点军粮给她们,出门在外,女儿家不易。”李征缓缓转头,余光盯着女郎那两只手,与马吩咐。

  弯着腰一手放在刀柄上的马这才放松戒备,深深看了两眼那群女郎,从左右两匹马背上取下两个包裹,远远要投过去。

  那女郎渐渐靠近腰带的双手也停顿了,她缓缓放开手打开肩膀,再往前走了几丈,来到李征马前五六丈外。

  李征笑道:“一身的本领,我看大多男子也不如你,但出门在外行走江湖,凭一身好武艺未必能平安走州过县,何况还在伤寒期间。”

  女郎使劲抿了一下嘴皮,往前一步跨出,两个装了十多斤干粮、又是几丈外凌空扔过去的包袱,在她手腕上滴溜溜转了一圈,她右足在地上点着,左足带着身体转了一圈便卸掉包袱上面的力道。

  她一边紧盯着李征,一手在包袱里一摸,又轻轻嗅了一口,将包袱递给围上来护着她的女孩们,抬手拱手道:“贵人仁慈,咱们多谢了。”

  她声音清亮透彻,中气十足而有极具穿透力,极为悦耳动听,是洛阳一带口音。

  可李征听的哑然失笑,指了指一边。

  女郎急忙一看,一时羞的面红耳赤。

  她们打着招牌,上面写着“沧州吴桥杂耍”六个大字,而杂耍这种技艺又不是三五年就能学会的,她们只能在沧州生长。

  女郎低头甩掉羞耻,一跺脚笑道:“罢,行家面前没什么不可说的。不错,我们是从沧州来,不过,我可不是沧州人士,我是河南府的人。”

  这一次,她却用了流利的官话,而且是北都官话。

  李征笑道:“出门在外多个心没错,在下李征,带兵去草原打仗,你叫什么?”

  女郎听他这么说,目光中顿时了然。

  她显然听说过李征。

  但李征没有自报官爵,又虽然没有下马,却坐在马背上意态十分放松,女郎便喜悦,抱拳道:“原来是武烈王当面,我自小不知家里在哪,也不记得那么多了,只知道干娘在洛阳随杂耍团卖艺捡到的。咱们江湖儿女也起不了那么好听的名字,干娘就给我起了个浑名,后来大家叫惯了,便都叫我红娘子。”

  李征心里一错愕,红娘子?

  那个史书上没有来处,没有去处的红娘子?!

  倒也符合少有的那点记载,或者描写。

  杂耍艺人,江湖女儿,而且,就是在开封府杞县出现的。

  李征也不好说出“久仰大名”之类的话来,便也拱手道:“你倒是洒脱的很,今后有何打算?”

  红娘子想想道:“得一天过一天而已。”

  如今虽然流民遍地,可天底下毕竟没有个揭竿而起的首领,农民义军就起不来,红娘子虽有武艺才能,可到底在这时代一介女流无法起兵。

  她唯有带着这十来个杂耍姑娘,走到哪里能有一口饭吃便走到哪里。

  李征细看,红娘子自不用多说,那武艺只怕比亲卫营所有人都高。

  她带着讨生活的这些女孩也不是一般女儿家,至少在江湖上风吹浪打的都有一副好身板。

  更要紧的是她们灵巧。

  于是李征邀请:“若无事可做,可随我去。我正要组建女兵营,你们若愿意去,那可好得很。”

  红娘子登时杏眼圆睁,一手握着绳镖,一手捏着腰间飞刀,长长的剑眉飞入鬓角,当时怒不可遏。

  大虞皇朝有没有女兵?

  宫里就有,军中也有,但与其说那是女兵营,不如说是军姬营。

  那是让人糟蹋的!

  “你多想,我要的女兵营是学医术在战后救人、战场上飞马弯弓杀敌的女兵。”李征一笑,从马鞍上解下一个樱木套,从里头取出两把熟铜锏。

  熟铜锏一长一短,长的刃长三尺三,柄长二尺,直径半寸,可双手持握用作双手兵器,但李征力气巨大,这一把重达四斤(2360克)的兵器,他在马背上挥舞自如。

  另一把短的刃长两尺七寸,柄长一尺九,直径半寸,重达二斤半(1475克)可作为撒手锏而用。

  这是两把现代工艺制作的兵器,说是熟铜锏,实则与铜鞭没太大的区别,四棱刃,为减重每隔一指宽(1厘米左右)削一个凹槽。

  两把熟铜锏刃整体犹如一根合金管外头套上了正方形螺丝帽,只用作钝器,而没有锏带有一定削砍功能的作用。

  熟铜锏靠近龙吞护手处,刃上錾刻“御制”字样,这是太上皇非要亲手加上去的。

  李征将短的扔过去,红娘子手腕一转抓在手里,一看那御制字样,面色便讶然。

  “你若来从军,我军中但有敢欺凌妇女者,自我而始,你可诛杀。”李征道。

  红娘子拿着熟铜锏想了一会,面上怒容消散,睨着道:“我若不去?”

  “权当是个护身的家伙,你若敢要,自可带着。”李征笑道。

  红娘子沉吟再三,目视一群杂耍团的小姐妹。

  她们不敢去。

  “我与姐妹们须臾不曾分离,只怕要辜负大王一片好意。”红娘子便将那熟铜锏拿了回来。

  李征笑道:“这有何难,一起去便是了。马,取刀来。”

  马取来二十把雁翅刀,也都是现代打造,枣木刀鞘、缠丝手柄,抽出来寒光闪烁,都带着绳结。

  “我早有军令在此,欺凌妇女者杀无赦,你们可日夜佩刀而行,敢有不遵命者,杀之即可。”李征先讲女兵之权,又补充义务,“然自从军以后,须每日学习医术,战场抢救与包扎,乃至简单的止血手术要学。这是本职,本职之外,还要习文练武。待遇与男兵相等,军职与男子相等,并无二制。”

  红娘子喜悦,但依旧不信,想想又看看温饱不足的姐妹,要求道:“既大王要去打鞑子,麾下岂能由我等滥杀。然既大王高看我等,我等江湖儿女也不可不知礼数。即日参军,但若有欺凌我等之事,还望大王放我等离开,不可阻拦。”

  李征笑道:“那是自然,太阳底下说过的话,我绝不反悔。”

  红娘子这才放心,命叫女孩们收拾行囊,要跟在军队之中。

  她聪明,知道跟在中军才最保险。

第二百四十三章 杞县英豪

  红娘子带着女孩子们收拾了行李,她自己抱着熟铜锏,又配一把雁翅刀,一时跟在军中。

  李征叫马选二十匹战马都一并交给她们,马本来还不很乐意,待见红娘子飞身上马,身轻如燕,当时喝彩:“这妹子有大本事,我不如她。”

  红娘子侧目,不问哪里学来的?

  “世道艰难,江湖中人多学了些本事算什么,不必追问。”李征心下越发喜悦,因那十来个女孩无不熟悉马匹,当即笑道,“我女兵营,必可威震天下。”

  有跟在军中一瘸一拐的当地官吏见状,使眼色给县令。

  县令连忙道:“大王既要招兵,何不从流民中招纳?”

  “你要替我做决定?”李征惊奇。

  县令辩驳道:“自古以来有例,祖宗之法所定,此朝廷规制。何况招纳女兵,军心不服。”

  “你服不服?”马忙问亲卫营士兵。

  士兵懒得搭理他,这女兵营既以战场救治为名,那必定就是用来救治伤员的,这些天来李征说的话无一不实现,军中无人质疑他做的决定。

  “我是服气的,大概我不算兵。”马摸着刀锋叹道。

  那县令自知死定了,官仓存粮连纸面上三成都达不到,这一对比,李征手握王命令牌,砍了他也没人给他鸣冤。

  不过这不符合朝廷规矩,何况这里是中原,难不成他还敢不考虑地方乡绅们的意见了?

  李征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他只管砍人。

  行军至县衙,贺赞已将县衙各门把守严实,里外不通人。

  “查。”李征指着那县令道,“这里有一个算一个,哪个赶跑,斩首。若书面数据与官仓粮食对不上,叫流民来问一问,县衙到底有没有赈灾。若是没有,缺少多少粮食,怎么缺少的,查清楚。我只要结果。”

  “大王放心,咱们锦衣卫最会审讯。”马笑道。

  县令身子摇晃,才往前走出两步,嘎的一声昏死过去。

  主簿等官吏虽然也怕,但不是那么怕。

  流民本来就多,如今还跟着军队到了城外,要想不引起民变,就只能开仓放粮。

  “官仓里就那么点粮食,够几千几万人吃几天?他还得靠我们!”等李征进了县衙,官员们在外头排队,主簿与几个士绅说。

  士绅们纷纷赞同,不依靠我们,且不说拿什么保证杞县在国朝的基层统治,就是这次救灾,你军中能有多少粮草?

  李征进了县衙,县衙旧而不破,一路走来直到官厅,只见一侧立着一面戒石铭,最上头篆字刻着“大虞皇帝御制”,中间錾刻“御制戒石铭:尔禄尔俸,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二十一个大字。

  这却不是后世许多小说里明太祖朱元璋说的,这是宋太宗时期就设立在地方官衙正厅的戒石铭。

  大虞开国之后,太祖高皇帝深知民生多艰,便按照宋代流传下来的戒石铭样式,亲自规定各级衙门可树立戒石铭的规格,并亲手书写了这二十一个字命全国府县衙门立碑警示。

  这话是好话,尤其前面两句。

  可自古以来何时下民不易虐,何时上天不好欺?

  欺师灭祖者有多少荣华富贵子孙绵延,真安守本分好好做人的倒多得是不得好死。

  “大王,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红娘子见他瞩目戒石铭许久,上前试探道。

  “你是说他们派人去开封府了?”李征漠然道,“不让他们顺利去通风报信,不让开封府尽快筹措粮草填充官仓,我哪里去杀人诛心?”

  红娘子既惊讶于他聪明,又倍觉不解,这话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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