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牛一马当先，领着亲兵们护着马车向西城驶去。
李虎扶着林如海在榻上坐下，又亲手沏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林如海接过茶碗，一边慢慢地啜着，一边打量着李虎这辆豪华大马车。
李虎从食盒里端出四碟精致的点心，笑道：“今儿一早，林妹妹让小厨房做的点心，你老尝一尝。”
林如海将茶碗一搁，拈起一块糕点，尝了一小口，顿时眼睛一亮：“正宗的姑苏口味。”
李虎笑道：“老师傅家住阊门外十里街，这么多年一直专做林妹妹爱吃的姑苏美食。”
林如海笑着点了点头，这些事情林黛玉在信中都提起过。
李虎：“家里别的不说，厨子养了一大堆，有专做姑苏美食的，有专做扬州美食的，还有京城本地的......做菜的和做糕点的也不是同一个人......林妹妹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让太和楼的几位师傅来家里做菜......”
林如海：“哦？不耽误生意？”
李虎一笑：“我在外面拼命，就是为了让林妹妹过上安逸舒心的日子。”
顿了顿，“她开心最重要。”
林如海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
李虎转了话题：“怎么在西暖阁呆这么久？都说了些什么？”
林如海：“先是问山东、河南的政务，接着同我谈重修黄河大堤的事。”
李虎点了点头，又问道：“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调你老进京任职？”
林如海沉默了一下，说道：“听皇帝的意思，重修黄河大堤的工程要让我亲自盯着。”
李虎一惊，重修黄河大堤是大工程，没个三两年不能竣工。
林如海微微一笑：“这样也好。首辅年纪大了，到那个时候正好致仕......内阁空出位子，正好让我顶上。”
李虎笑了一笑，哪有这种美事。
林如海突然想起：“现在京城的治安这么差的吗？先是南安郡王世子，东城又接连出现了几起凶杀案......你可知是何人在背后兴风作浪？”
李虎咳了一声，“你老怎么问起这个？皇帝的意思？”
林如海：“不是。南安郡王府又上了奏章，希望朝廷能尽快将凶手捉拿归案......”
李虎暗暗一笑，捉拿个锤子，除了顺天府，五城兵马司、南镇抚司、北镇抚司、步军衙门和勇卫营，以及九门守军都有火铳。
林如海：“南安郡王府已经派人给南安郡王送信了。”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了王大牛的声音：“大帅......”
李虎：“什么事？”
王大牛：“镇国公进宫去了。”
李虎：“镇国公进宫？他不是病得很重......”说到这里他回过味来，明白牛继宗要不行了！
林如海说话了：“牛继宗病了？”
李虎叹了口气：“估计要不行了......”说着将冬至那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林如海。
林如海也有些黯然了，轻叹了口气，没了说话的心思。
牛继宗进宫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朝野，所有人都在等，等牛继宗的死讯。
......................
与京城相反，盛京城大雪漫天。
盛京城也有个德胜门。
德胜门外，几万兵马旌旗猎猎，盔甲鲜明。
乾小四和弘昼并肩坐在龙辇上，从德胜门的门洞中缓缓驶了出来。
城门边跪满了诸皇子和王公大臣。
乾小四的便宜女婿康王此时也跪在皇子的队列中，望着弘昼从乾小四的手中接过上方宝剑，望着弘昼翻身上马，望着大军开拔！
乾小四的辇车又驶进了德胜门。
康王站了起来，两眼忧虑地望着远方。
他虽然看不上老大，却也不希望大顺战败。倘若山海关的精锐被全歼在辽河畔，不说大顺会丢掉辽西走廊，甚至山海关都危险了。现在不是明末，女真鞑子有的是火炮，数百年的风吹日晒，山海关的城墙还能抵挡住女真鞑子的火炮吗？
想到这里，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又将山海关总兵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打仗就打仗，为何要屠城？杀的还多是辽东的汉民。这下好了，经过女真鞑子的宣传，王师成了仇敌，辽东汉民纷纷响应鞑子朝廷的号召，从军保卫家园！
他还听到一个消息，鞑子伪帝下旨从朝鲜征召了三万人马。朝鲜人虽说打仗不行，但就是三万头猪，也要杀好几天。
一阵刺耳的笑声将他从思绪中拉回，转身望去，正是鞑子伪帝的儿子们。
那群人正望着他，脸上满是得意，眼神中还带着嘲讽。
康王懒得搭理他们，大步向城内走去，心道：等着吧，等我找到了北镇抚司的密探，我会让你们一个个都死在我的手里！
......................
老丈人来了自然要摆酒。父女俩相别数年，也就顾不得那么多规矩了，林黛玉也坐在了林如海身旁，与李虎一起陪着。
李虎又要斟酒，林如海却罩住了酒杯：“不能再喝了，明儿一早还要去荣国府呢。”
李虎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林黛玉朝他使了个眼色。
李虎会意，笑着说道：“西路院那边都已经收拾好了......”
林如海摇了摇头：“你有这份孝心就好了。我待会去别院那边......”
林黛玉：“父亲......”
林如海手一抬：“下次吧。”
林黛玉知道林如海的脾气，只好答道：“是。”
林如海：“对了，你回去收拾一下，随为父一同过去吧。”
林黛玉先是一怔，接着点了点头。
李虎急了：“不是结婚前一天才需要避喜的吗？这还有好些天呢！急什么啊！”
林如海没好气地：“你急什么？不就几天嘛。”
李虎还想说话，却被林黛玉用目光阻住了，只好不情愿地点了下头。
林如海看在眼里，暗暗一笑。
林黛玉说话了：“这几日我不在家，你多费点心，些许琐事让宝姑娘处置就行了。”
李虎：“你安排好了就行。”
就在这时，封氏急匆匆走了进来，先向林如海行了一礼，这才禀道：“二爷，前院传话来，说镇国公没了。”
虽说早有了心理准备，李虎还是怔了一怔，接着叹了口气。
林如海也叹了口气：“去上柱香吧。”
李虎点了点头。
第464章 李虎会不会也有这个心思？
天早就黑了，林家别院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一片忙碌的景象。
虽然只是小住几日，但是该带的东西还是得带全，还有伺候林黛玉的饮食起居及日常琐事的管事媳妇和丫鬟婆子，甚至几个常给林黛玉做饭的厨子也跟了过来。
浩浩荡荡的车队，看得林如海咂舌不已，却也更加满意，更加放心了。
卧房里也点起了煌煌的灯火。
一大盆炭火前，林黛玉坐在躺椅上，膝盖上盖着一块虎皮毯子，凑近身侧的灯火，握着一卷书在那里看着，只是眼神不在书上。
雪雁从里间走了出来，见状说道：“姑娘饿了吧？我去告诉厨房，给姑娘做一碗馄饨......”
林黛玉放下书：“是你自己想吃馄饨了吧。”
雪雁脸红了：“我陪姑娘吃点。”
林黛玉笑着点了点她，问道：“你紫鹃姐姐呢？”
雪雁：“去前院了......”
话未落音，紫鹃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食盒。
林黛玉望向紫鹃，望着她手中的食盒：“你二爷来了？”
紫鹃怔了一下，笑问道：“姑娘怎么知道的？”
林黛玉没有说话，脸上满是灿烂的笑意。
紫鹃走了过来，把食盒放下，揭开盒盖，从里面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一边笑着说道：“二爷是从宫里出来的，绕了一大圈，就为了去太和楼给姑娘做一碗馄饨。姑娘尝尝，香着呢！”说着，放在雪雁端来的几案上。
一股香气扑鼻而来，林黛玉笑了笑，拿起了碗里的勺子，舀了半勺汤送进嘴里，“嗯，味道很好。对了，你二爷人呢？”
紫鹃掩嘴笑了笑：“让老爷赶走了。”
林黛玉也笑了。
紫鹃：“二爷对姑娘是真心的好，都忙到这么晚了，还特意给姑娘送夜宵来，生怕姑娘饿着了......”
林黛玉又喝了一口汤，说道：“谁希罕。”只是嘴角的笑怎么也遮不住。
紫鹃笑了一笑，又从袖中掏出一张折起来的宣纸：“这是二爷让我交给姑娘的。”
林黛玉听了，忙放下勺子，接过展看，先是一怔，接着羞红了脸。
紫鹃瞄了瞄那张宣纸，差点笑出声来，上面画着两个头大大，身子小小的小人，一男一女，二人手中握着一根同心结。
她皱了皱鼻子，二爷惯会哄骗姑娘！
......................
马车内，李虎微闭着眼睛孤零零地坐着。
车外的风声一阵阵荡进他的耳中，隐隐约约夹着鼓吹哀乐之声。
李虎睁开了眼，打开车窗，寒风中又传来了乱七八糟的诵经声、哀乐声和惊天动地的哭号声，望了一眼镇国公府方向，他轻叹了口气，关上了车窗。
不知是想通了，还是对牛继宗的死愧疚。皇帝采纳了牛继宗的临终谏言，山海关兵马退守大凌河防线，等漠北之战结束，朝廷腾出手来，再一举荡平女真鞑子。
这让太后和内阁几位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们都忘记了一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不是说山海关总兵会抗旨，而是这场仗已经停不下来了。大军连战连捷，山海关数万将士士气如虹，投军就是为了立下军功挣得封赏，封妻荫子，光宗耀祖！这个时候让他们停下来，还后撤到大凌河西岸，可能吗？！
还有山海关总兵，皇帝给他许诺的可是一等公爵！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都会向辽河防线发起进攻！
李虎在养心殿西暖阁见到了皇帝，精气神好的不正常，面色红润，眼神明亮，哪像是常年吃药的病秧子！
突然又想起了忠靖侯史鼎，李虎是因为忙着结婚，这才不想掺和这些破事。可他是永昌帝的心腹，他不可能看不破这一点，为何没有提醒皇帝和太后？
难不成因为牛继宗之死，史鼎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
不想了，先把林妹妹娶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