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皇帝的身上。
终于，永兴帝慢慢转过身来，向望燎位走去。
永兴帝也被寒风吹得耳鼻通红，两眼却闪着光，显然精气神很好。
一声微弱但清晰的叹息声在李虎耳边响起，是镇国公牛继宗。
李虎不露声色地瞟了他一眼，他两眼忧虑地望永兴帝。他知道？
突然，北风呼啸中传来了“锦州大捷”的呼喊声。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
李虎从永兴帝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得意，明白是他提前安排好了的。也是，若是没有皇帝的旨意，哪个敢在祭天大典上喧哗！
在一双双表情各异的目光中，一名驿差高举着捷报高呼着狂奔过来：“锦州大捷！锦州大捷......”
没有任何阻拦，那驿差奔至永兴帝面前扑通跪了下来，将那份捷报高举过顶，高声唱道：“启奏皇上，锦州大捷，阵斩十万！”
所有的官员都是一惊，接着又爆发出一阵骚乱。
李虎也吃了一惊，阵斩十万？山海关总兵是把锦州城里的人都杀了吧？！
内阁首辅说话了：“肃静！”
人群很快安静了下来。
永兴帝也看完了捷报，向众官员扫视了一眼，大声说道：“锦州大捷了！”说罢，将那份捷报扔进了燎炉。
又有烤漆又有羽毛，燎炉里立刻冒出一股黑烟！
烧了？！
李虎国粹脱口而出，内阁和兵部还没看呢！
所有的官员都蒙住了。
赵通将手一举，一百八十人的超级豪华乐队奏响了“佑平之章”，开始焚烧祭品。
望着熊熊燃起的火焰，李虎目光一闪，难不成捷报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
皇帝的辇车驶进了正阳门，众官员寻车的寻车，唤马的唤马，乱作一团！
李虎摇了摇头，难怪永昌帝一直瞧不上他。拿下了锦州城，大凌河防线就容易多了。也不知乾小四会不会后悔！估计他也没想到会遇见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
算了，不操这个心了。回家陪林妹妹吃饺子去，嗯，还有汤圆。晚上再喝林妹妹亲自指挥人酿的冬酿酒，这是姑苏的习俗，冬至夜喝冬酿酒，用糯米或者黄米，加入桂花酿造。
这时，兵部尚书、镇国公牛继宗走了过来：“鲁国公......”
李虎见他面有愁容：“怎么了？”
牛继宗默了一下，说道：“兵部从南边招募的第一批青壮再有两日就能进京了，优先补充给锐士营。”
顿了顿，“补满。”
李虎望着他：“要打仗了？”
牛继宗叹了一声：“有备无患吧。”
李虎皱了皱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牛继宗犹豫了片刻，见周边没人，这才低声说道：“有件事我也是这几天才知道，蓟州镇的骑兵都被皇上调去了山海关......”
“哦？！”李虎一凛。
牛继宗苦笑道：“皇上显然还是想拿下辽河防线，进逼盛京城......那份捷报里应该有山海关总兵的用兵方略，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内阁和兵部商议商议......非国家之福啊！”
李虎却笑道：“山海关兵强马壮，又得蓟州精锐骑兵相助，如虎添翼，定能把女真鞑子杀的屁滚尿流，让他们知道咱们大顺的利害。”
牛继宗的脸立刻端正了：“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一旦辽东出了事，还得你去擦这个屁股。”
李虎很想回一句，“我又不是他爹”。可惜不能，他不是后世的键盘侠，吹牛皮全靠一张嘴，上嘴皮碰下嘴皮。敢说，皇帝就敢给你九族消消乐。
牛继宗：“这件事，你我心里有数就行，千万不要说出去。我现在就进宫，看看能不能挽回......实在不行的话，我去求太后......”
李虎忙打断他的话：“千万别！咱们这位皇上是极要面子的人......你去求太后，只会火上浇油！”
牛继宗闻言一怔。
不知谁惊呼了一声：“下雪了！”
李虎鼻尖一凉，抬头一看，鹅毛般的雪花一片片从空中飘落下来。
“这雪下的真不是时候。”李虎和牛继宗几乎同时说道。
李虎和牛继宗对视了一眼。
牛继宗明白，李虎说的是林如海还在进京的路上。
李虎也明白，牛继宗说的是大雪会延误军需粮草的转运。
一阵沉默之后，牛继宗说道：“希望我这张老脸还能管点用。”说罢，朝李虎拱手一揖，转身离去。
李虎望着大雪中逐渐消失的牛继宗的背影，摇了摇头，伸出手接着纷纷飘下的雪花，两眼闪着光：下雪了，如此雪夜，最适合杀人了。先去勇卫营大营，找白五聊一聊......
第461章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由于雪大，刚清扫好的地方很快又是白茫茫的一片。
那些当值的小太监只能在各自负责的通道上来回不停地扫雪，不时把目光望向养心殿外石阶下的“雪人”。
大雪中，赵通披着斗篷走来了，双手袖在斗篷里显得鼓鼓囊囊。
还没走到养心殿的台阶，赵通就站住了，望着那个“雪人”问道：“谁？”
一个小太监用手半捂着嘴，凑到赵通耳边低声禀道：“回老祖宗的话，是镇国公。”
赵通一凛，快步走上前去，果真是牛继宗，身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积雪，眉上、花白的胡须上已经结了一层霜冻，两眼还睁着，望着紧闭的殿门。
下意识就要去搀牛继宗，赵通突然想起怀里还捧着药盒，便对那小太监呵斥道：“看什么看，还不扶镇国公起来！”
那小太监扑通跪了下去，望了一眼紧闭着的殿门，垂下头去。
赵通脸色陡变，转身向养心殿走去，突然又停住了，接着又走了回来，低声说道：“替镇国公将身上的雪掸了，拿把伞来。”说罢，径直走进了养心殿。
养心殿的地下埋有地龙，西暖阁里温暖如春。
御案上依旧堆满了奏章，永兴帝正坐在那儿批阅奏章。
“皇上，老奴回来了。”
赵通依然披着斗篷，走到御案前，双手往外端出了藏在斗篷里的一个药盒，小心地放到御案上。
永兴帝将笔一搁，掀开盒盖，露出几颗鲜红的丹药！
从里面拈出一颗鲜红的丹药送进嘴中，永兴帝又接过赵通捧来的温水喝了下去，脸上立刻透出了红色，血红血红的。
赵通两眼忧虑地望着永兴帝。
永兴帝却笑道：“这丹药效果好，今儿这么大的寒风，朕没有任何不适，连咳嗽都没有。”
赵通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才第八天，就要吃两颗丹药了......还是传李院正来瞧瞧吧。”
永兴帝毫不在意地：“祭天大典是个体力活，天又这么冷......歇息两日就好了。”说着摊开一份奏章，准备批阅。
赵通不好再说什么，一边收拾御案上的奏章和公文，一边说道：“刚才回来的路上，老奴遇到了皇后娘娘宫里的管事太监，太后那儿传话来了，说是如果皇上没事，与皇后娘娘一起去慈宁宫吃饺子。”
永兴帝淡淡地答道：“朕知道了。”
赵通：“今儿过节，朝廷又打了大胜仗，皇上早点歇息，过去陪太后说说话......”
永兴帝把头一抬：“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通：“这个......”
永兴帝：“不说就出去。”
赵通望了一眼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牙一咬：“镇国公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这么大的风雪跪在那儿，冒了风寒可不得了......”
永兴帝一拧眉毛：“牛继宗还跪着呢？”
赵通：“是呢。身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眉上和须上也都结了一层冰霜，再跪下去，老奴真担心镇国公会冻昏过去。”
永兴帝哼了一声：“是他自己要跪的，与朕无关。”
赵通：“老奴斗胆说一句，镇国公是兵部尚书，朝廷的一等公爵，犯了什么事可以当着面教训他......”
永兴帝：“教训他？朕哪里敢教训他？！他教训朕还差不多！还说，还说朕会毁了祖宗的江山社稷！朕只不过是没答应他的要求，他就赌气在雪地里跪着......他这是威逼朕躬，其心可诛！”
赵通立刻跪下了：“皇上！皇上是天下的君父，哪有做‘儿子’的威逼‘父亲’的，怎会如此没有天良。大吉大喜的日子，皇上不要因为些许小事就坏了心情......太后还等着皇上去吃饺子呢。”
永兴帝本想再驳斥他，见他满目乞求的神色，便冷哼一声，说道：“让他回去吧。”
“是。”赵通叩了个头，爬了起来，躬身向外退去。
“慢着。”永兴帝又叫住了他。
赵通停住了。
永兴帝：“告诉他，朕心意已决。”
赵通：“是。”快步走了出去。
永兴帝犹豫了片刻，跟着走了出去。
石阶下，牛继宗依然直挺挺地跪在那里，头上多了一把油布雪伞。
赵通疾步走了过去：“国公爷，皇上说叫您起来。”一边说，一边就去搀他。
牛继宗望着他：“皇上有没有说什么？”
赵通默了一下，答道：“国公爷，皇上什么个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
牛继宗眼中刚露出的一点光亮黯淡了下去，望着虚掩着的殿门出神。
赵通立刻感觉到牛继宗刚才还有些温热的手一下子变得冰凉，立刻握住了他：“国公爷，有什么事明儿再说，不急的。”
牛继宗将手从赵通的掌中慢慢抽了出来，“麻烦内相了。”说罢，慢慢转过身去，颤颤巍巍地走进了漫天的大雪。
望着颤颤巍巍走进大雪中的牛继宗，赵通无声地叹了口气，那道身影突然晃了几晃，一头栽在雪地里。
“镇国公昏倒了！”几声小太监的惊叫声几乎同时响起。
赵通也惊了，大声喊道：“快！送太医院！”说着，飞也似的冲了过去。
“血！”太监的嗓子本来就尖，这一声又是惊吓着喊出来的，立刻便传遍了养心殿院子的上空。
赵通惊惶的声音：“送太医院，快！”
虚掩着的殿门开开了，永兴帝大步走了出来，大雪中已没了赵通等人的身影，雪地上好大一滩血！
永兴帝一下子懵了，站在那里，虚虚地望着前方，自言自语地：“朕错了吗......”
......................
冬至不端饺子碗，冻坏耳朵没人管。
相传，张仲景辞官返乡，时值隆冬，不少贫寒百姓的耳朵因为冻疮发作而溃烂，张仲景便让弟子在城外支起大锅，把羊肉和一些祛寒药物熬煮后切碎，用面皮包成耳朵样的“娇耳”，煮熟后，分给百姓食用。
百姓吃了“娇耳”，喝了“驱寒汤”，混身暖和，两耳发热，冻伤的耳朵就治好了。老百姓后来学着“娇耳”的样子，包成食物，也叫“饺子”或“偏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