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喝得满脸通红的王仁仍在往酒杯里斟酒。
王礼皱了皱眉:“好了,酒大伤身。”
“伤身?”
王仁端起酒杯又一口干了,然后望了望空荡荡的左臂,“我现在这副模样,与废人有什么两样?!”随即咬着牙咒骂道:“水溶这个狗杂种!若不是他,我如何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我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挫骨扬灰,方解心头之恨!”
看着有些癫狂的王仁,王礼无声地叹了口气。
王仁突然想起了什么,将酒杯往桌案上重重一放:“还有薛蟠那个王八蛋,差一点要了老子的命。找不到水溶这个狗杂种,老子还找不到你吗!”说着,望向王礼,“薛蟠那个王八蛋回来了没有?”
王礼一拧眉毛:“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
王仁“啪”的一掌拍在桌案上,“他以为抱上李虎的大腿我就奈何不了他了?!我是废了,但我有功于朝廷,我会调到南镇抚司养伤,照例会升一级,正四品南镇抚司指挥佥事......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正七品总旗。我碾死他,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听到这里,王礼眼底闪烁着光芒,他是正五品的南镇抚司千户,也是王仁的下属、他口中的蚂蚁。这口气,有点喧宾夺主的感觉,让王礼心中很是不爽!
王仁又自斟自酌了一大杯酒,一边说道:“等着吧。我要将他调到我身边,慢慢折磨他,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有他那妹妹......”
突然想起了薛宝钗那张天生丽质的漂亮脸蛋,王仁心头一片火热,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
王礼见他说得过份了,连忙岔开:“你什么时候去见见你姐姐?”
王仁咬着牙说道:“我要纳她为妾!”
王礼先是一怔,接着反应过来了,随即目光一闪,“啪”的一记耳光,抽得王仁连人带凳子翻倒在地。
王礼猛地站了起来:“混账行子!吃醉了酒不说回去挺尸,胡说八道什么!那是你姐姐,你的嫡亲姐姐!”
王仁的酒醒了大半,捂着脸躺在地上,茫然地望着王礼:“你、你凭什么打人?!”
王礼大声呵斥:“我就打你这满嘴喷粪的小畜生!你连你的嫡亲姐姐都侮辱......”
王仁:“我,我何时......”
王礼:“你刚才说什么?”
王仁:“我要纳薛蟠的妹妹为妾......”
王礼暗道一声可惜,原以为还能再给他一巴掌呢。
“哼”了一声,王礼:“美的你。”
王仁跳了起来,大声嚷道:“她不过是金陵破落商贾之女,我是朝廷从四品的游击将军,马上升任正四品南镇抚司指挥佥事,给我做妾,那是抬举她!”
王礼一脸不屑:“同样是做妾,人家凭什么给你做妾?!”说着,下意识瞟了一眼他那空荡荡的左臂。
王仁羞愤难名,刚想说什么。
这时,门被“啪”地推开了。
王礼和王仁吃惊地抬起了头。
王礼的小厮急匆匆走了进来,向王礼禀道:“大爷,衙门里有急差,请大爷立刻去。”
“什么急差?”王礼站了起来。
那小厮:“报信的人知道的不多,说是鲁国公府送了一个尼姑过去......”
尼姑?佛教?王礼的眼睛亮了一下,李家反击了!
王礼:“我这就去!”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住了,接着走了回来,对王仁说道:“你可以整治一下薛蟠,但不要去招惹薛家表妹......她是不可能给你做妾的。”说罢大步走了出去。
王仁怔了一怔,等回过神来,早已没了王礼的身影。他面色一沉:“不能给我做妾?难不成是你想纳她为妾?!做梦......”一把将桌案上的酒壶扫落地上,碎片迸溅,酒水四溅!
......................
养心殿西暖阁里,王子腾静静地跪在那里,目光悄悄地随着永昌帝的脚步移动。
绕着暖阁走了一圈,永昌帝又踱回到御案前,望着王子腾,终于开口了:“朕不需要你立大功,替朕盯着点,事无巨细都要禀报。明白吗?”
王子腾:“是。”
永昌帝走到龙椅上坐下了,又问道:“水溶的事,你怎么看?”
王子腾想了想,答道:“黄监军把整个大山都围了起来,只要把口袋一点一点收拢起来,自然就找到水溶了。”
永昌帝摇了摇头:“你也很久未归家了,快点回府去和家人团聚吧,后日再北上。”
“臣叩谢皇上天恩!”
王子腾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躬身退了出去。
永昌帝叹了口气,水溶多半已经逃出去了,这逆贼逃哪去了呢?
想到这里,他突然冷哼一声,李虎这个滑头,他肯定知道抓不到水溶,这才将黄进忠和王子腾推出来顶缸。
“哼”了一声,永昌帝摊开了御案上的奏章和公文,准备批阅。
就在这时,戴权捧着那只匣子走了进来,轻声禀道:“皇上,时机成熟了。”说着将那只匣子摆在了御案上。
永昌帝打开匣子,掏出里面的东西看了起来,一边听着戴权的叙说。
戴权:“......这个林家千金不简单啊!”
看罢,永昌帝点了点头:“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机,确实难得。”说着,又摇了摇头,“还是太年轻,太冲动了......这样一来,李家得罪的人就更多了。不过,这对朕来说是好事,李家得罪了这么多人,只能紧紧依靠着皇室。”
戴权笑了笑。
永昌帝从案卷中抽出一张御笺递给戴权,一面说道:“这是北镇抚司整理出来的名单,加到这个马道婆的供词里去。告诉甄,朕只要证据。”
戴权:“是。”
永昌帝:“甄的证据一到,立刻明发邸报,通告各省,取消佛教的特权,对各寺庙的田土产业进行清点登记,征收上半年的赋税。”
戴权:“是。”
永昌帝又瞟了一眼马道婆的供词,说道:“这个马道婆凌迟,她供出的那些恶毒妇人全部赐死!”说到这里,他冷哼一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连后宅妇人都管不住,何谈治国?真是可笑!让他们都回去待选。”
“是。”戴权苦笑了一下,这是在替李家招仇恨啊!
永昌帝突然想起了:“对了,将忠顺王的奏疏明发各省,朕要重开武举和武学......这首届武举就定在今年的九月,能运百斤大刀者可进京参加武会试......今科只考武艺。”
戴权答道:“遵旨。”
永昌帝默了一下,又道:“告诉李虎,他来做这第一届武会试的主考官。”
“是。”
戴权暗暗一笑,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永昌帝将马道婆的供词递给戴权,“这林家千金有点像年轻时候的皇后......要是朕的儿媳就好了......”说着,摇了摇头,“便宜李虎了。”
第425章 北上,贾家亲戚
从南宋绍熙五年,黄河于武阳决口改道,侵汴夺泗流经徐州入淮河。元代贾鲁治河以后,黄河独经徐州,大运河徐州段完全是“借黄行运”,徐州遂成漕运重地。
由于徐州地处京杭大运河的中间段,黄河又是在这里和运河交汇,无论是民船还是官船,都要在此处停转。因此徐州码头不仅是航运枢纽,也是商业枢纽和军事枢纽,舟车鳞集,贸易兴旺。
转眼到了农历五月,往日车担人流嚷成一片的码头被空了出来,许多北上的船只都被迫停靠在远离码头的岸边。
码头上停满了官船,官船正中桅杆上挂着的大旗上绣着“锐士营”三个大字,一队队戎装贯甲的士卒正排着队登船。
正中那艘偌大的官船非常显眼,船头那根桅杆的一面大旗上绣着“鲁国公”,船尾那根桅杆的大旗上绣着“锐士营”,正中桅杆的大旗上只绣着一个偌大的“李”字!
岸边一棵柳树下,泊着一条小船。里面坐着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少女,穿着家常旧衣,显然生活并不富裕。
中年夫妇像貌普通,那少女虽是荆钗布裙,却长相清秀、气质脱俗,是个素雅清丽的女子。
三人坐在船里相对无语,只听见外面远远近近的吆喝声摇桨声和抱怨声。
还是那少女打破了沉默:“堵在这里的船会越来越多,人也会越来越多,食物的价格也会越来越高......到了京城,咱们还得雇一辆马车......”
那妇人说话了:“庄稼人走点路,不碍事。”
少女苦笑了一下:“内城东西宽近十四里,中间还隔着皇城,要绕着走......咱们的船还不能在朝阳门码头停靠,要在东便门码头下船,听妙玉说,崇文门要交税......”
那妇人急了:“还要交税!”
少女:“不交税,那就要从外城走......外城东西更宽,从东便门码头到姑妈家......少说有四五十里。”
那妇人:“这,一天也走不到啊!”
少女:“母亲的话正是,庄稼人走点路不碍事。只是,姑妈家是侯门公府,咱们贸然登门已是失礼......若是再徒步......落了姑妈的脸面......”
那中年人终于说话了:“除去雇马车的钱,还能支撑多久?”
少女默了一下,答道:“减去之前算好的开销,还有船家父子的伙食,最多三五天。”
这时,船舱外传来了船家的声音:“客人,都打听清楚了,是朝廷平叛大军班师回京。”
少女望向中年人。
那中年人会意,问道:“要几日?”
船家:“河道衙门的官爷说了,黄昏前就放行。不过,朝廷的官船占了运河正中的河道,河道拥挤,不能速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进京。”
三人眼中刚露出的一点光亮被他最后一句话暗淡了下去。
良久,中年人开口了:“这边是码头,我去找个活干干,凑点盘缠。”
少女掀开窗帘一角,向外瞄了瞄,放下,从身后的榻上取来一个包袱,解开,里面是一匹棉布。
少女:“父亲把这布拿到城里去卖了,十五吊铜钱还是没问题的。我们的盘缠也就有了。”
那中年人犹豫了,说道:“这匹布是你织给妙玉师傅的......”
少女一笑:“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她若是知道我们用准备送给她的礼物解了燃眉之急,一定会高兴的。”
妇人说话了:“这叫积福。”
那中年人这才点了点头,接过那匹棉布,起身走了出去。
码头上那条大道开始戒严了,三步一岗布满了挎刀执枪的官兵。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在码头上停下了。
车帘一掀,穿着便服的李虎从轿厢走了出来,跳下马车,接着搬下轿厢边的矮凳放在车把边,撩开了车轿帘。
林如海从轿厢出现了,李虎搀着他踏着矮凳走下了马车。
李虎:“若非京中还有事,一定多陪老爷几日。”
林如海满脸慈爱的笑容:“你有这份心就行了。”
李虎笑了一笑,又道:“等回到京城,我再去西山给你老猎一只老虎......”
林如海摆了摆手:“不要瞎折腾了。好好待玉儿,比什么都好。”
李虎:“天地良心,我从来没有欺负林妹妹。再说了,我哪里打得过她,那手劲儿......还专门拧腰间的嫩肉,都拧青紫了!”
林如海失笑,顿了顿,道:“你们还没有成亲,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李虎咳了一声,说道:“那啥,过了中秋节就走流程,争取入冬前办婚礼。你老现在就可以给皇帝上奏疏了。”
林如海沉默了片刻:“虽说战事结束了,但河南依旧一团乱麻,皇上不可能准了我的辞呈......哎,不说了,你这次回去后一定要戒骄戒躁,不可张扬、不可居功自傲,尽量避免与那群清流发生冲突。”
李虎点了点头:“你老放心吧。”
林如海叹了口气:“我是真不放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