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帝又叹了口气:“北镇抚司的探子说那几个人是老三安插在忠顺王身边的......可是,他们全部战死了......朕也被绕胡涂了......”说着竟咳嗽起来。
戴权忙一腿跪到榻上给他轻轻地捶背。
永昌帝:“这孩子很聪明,觉察出朕的不喜,立刻开始韬光养晦......朕知道,好些事情的背后都有他的身影......甚至那两场大火都可能与他有关......心狠手毒,残酷无情。”说着又咳了两声。
戴权连忙端起边上的痰盂伸了过去。
永昌帝吐了一口痰,接着说道:“不管是不是他做的,朕都不会考虑他......从今天起,老三禁于府中读书养性,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戴权心中大惊。
永昌帝:“把老三府上所有的下人全部处理了。再从宫里派二十名太监去,叫他们好好服侍老三。”
戴权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件事影响太大了......朝臣们若是问起了,总要说出一个理由......”
永昌帝“哼”了一声,“朕管教自己的儿子,要什么理由!”
戴权只得答道:“是......”
永昌帝:“拟两道旨:一,赐甄应嘉长兴伯,赏穿蟒袍。二,甄着升为南镇抚司指挥使。”
“是。”戴权答着,心中却是一惊,这是准备收拾甄家了!
永昌帝:“戴权。”
戴权:“老奴在。”
永昌帝默了一下,说道:“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
戴权慌忙跪下了。
永昌帝:“皇孙今年六岁了吧?”
戴权低着头:“是,过了明年正月就七岁了。”
“七岁......”
永昌帝将目光望向了戴权:“你说,朕册封皇孙为皇太孙如何?”
戴权脑子里“嗡”的一声,血立刻涌上了脸,他用最大的毅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心里已经慌乱得突突乱跳,两只手也在微微颤动,狠狠地咽了口唾沫,这才轻声答道:“回皇上,这可不是老奴能说的、当说的。”
永昌帝看着他。
戴权知道皇帝在看着他,也知道应该将头抬起来,但他不敢,只能装作不知道。
永昌帝不再看他,拿起榻几上的公文翻看起来。
戴权依然跪伏在那里,深吸了一口气,又将那口气长长的吐了出来,平复了心情,这才暗暗地斜望向永昌帝,观察他的反应。
永昌帝也把眼光向他望来,二人目光一碰。
戴权心里一咯噔,却不敢躲开永昌帝的眼光。
就在这时,辇车慢慢停住了。
辇车外传来了留守京城的内阁阁臣的声音:“臣等恭迎圣驾还京,愿吾皇万岁!”
接着是众官员的声音:“万岁!万岁!万万岁!”
辇车里一片沉默。
永昌帝看着戴权笑了笑,说道:“朕输了。”说着站了起来,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戴权心里一咯噔,完了!
永昌帝站在车门前,他的目光首先投向了后面的皇后的辇车,接着望向太子的辇车。
跪着的众大臣诧异了,为什么没有叫“起”的号召?
良久,永昌帝回过神来,接着,对骑着马护卫在辇车旁的忠靖侯史鼎低语了一句。
史鼎微微一怔,接着翻身下马,大步向太子的辇车走去。
永昌帝这才对众大臣说道:“都起来吧。”
乱纷纷地,众人都爬了起来,一齐望着永昌帝。
这时,忠靖侯史鼎牵着皇孙走了过来。
走近辇车,皇孙跪了下去,两只小手撑着地磕下头去:“皇爷爷万岁!”
永昌帝露出了少有的慈爱的笑容:“起来吧。”
“是。”皇孙又磕了一个头,这才爬了起来。
永昌帝笑着看了看他:“敢上来吗?”
皇孙脆生应道:“敢!”
永昌帝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笑罢,永昌帝:“那就上来吧。”
皇孙眨了眨眼睛:“回皇爷爷的话,我还小,要踩着梯凳才能登上辇车。”
永昌帝又笑了:“朕的孙子就是聪明。戴权,把梯凳搬下去,让你们的小主子上来。”
此话一出,人群中立刻发出一阵骚动,一阵议论。
戴权从辇车上跳了下来,搬下梯凳放在辇车边,接着伸手去搀皇孙。
皇孙:“不用,我自己能上去。”说着,踏着梯凳登上了辇车,站在永昌帝身旁。
永昌帝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还是朕的孙子更像朕。”
众大臣似乎明白了什么,一齐望着永昌帝和他身边的皇孙。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骚动声,众人注目望去。
一名身系黄色旗帜的驿差高举着一个包袱高呼着狂奔过来:“安徽大捷!安徽大捷!”
众人无不露出惊喜的神情。
戴权狂奔了过去:“快!给我,给我!”说着一把抢过包袱折奔至辇车边,将包袱高举过顶,向永昌帝呈去。
永昌帝解开包袱,撕开了封皮,怔了一下,里面竟然是三份奏章。
永昌帝拿起最上面的奏章展看,看不数行,他的脸色一下子凝肃起来。
众人都被他的神态惊住了,心一下提了起来。
永昌帝看完了那份奏章,轻轻地把它合好,好一会儿才说道:“忠勇侯在凤阳府击败了白莲教逆匪,斩获首级万余,俘虏数千。”说罢,又拿起那两份奏章翻看起来。
李虎又打胜仗了!
忠靖侯史鼎脸上立刻露出了复杂的神情,接着怔了一下,不是庐州府吗?怎么是在凤阳,合肥出事了?!
一些知道内情的官员也反映了过来,面面相觑。
永昌帝看完了那两份奏章,不露声色地说道:“回宫。”说完,牵着皇孙进了辇车。
第379章 河南的消息,薛家的算盘
老太妃薨逝,凡诰命等皆入朝随班按爵守制。
宁荣两府,除了李纨,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和尤氏、秦可卿皆有诰命在身,每日入朝随祭,至未正以后方回。
除了入朝随祭,贾母等还要随驾前往先陵。
原著中,宁荣两府无人,所以便报了尤氏产育,将她留下管理两府之事。现在贾珍坟头草都长了几茬,自然不可能给尤氏报产育。王熙凤不能生的事不是什么秘密,秦可卿属于宗室,宗人府那边留有医案,都没法糊弄过去。
只得让李纨领着贾迎春、贾探春姊妹管理两府之事,又托薛姨妈帮忙照看着。
荣国府的下人没有几个是没有背景的,作为一个外人,薛姨妈哪里管得了她们,每日不过是去应个景,当个泥菩萨。
好容易等到贾母回来,说笑几句,便以不打搅贾母歇息为由告辞了。
刚走进前院,一声茶碗碎裂声让薛姨妈停住了脚步。
是从薛蟠书房传来的。
薛姨妈转望向院门外当值的婆子:“你们大爷在家?”
婆子:“回太太的话,大爷刚回来。”
薛姨妈听了,带着同喜同贵向薛蟠的书房走去。
还没走进书房,薛姨妈脸一变,国丧期间酗酒是大罪!
薛姨妈咬牙骂道:“该死的孽障!”
这时,只听“砰”的一声,接着是杯盘碗盏落地碎裂声。
薛姨妈一惊,急忙走了进去。
桌案翻了个底朝天,满地是摔得稀烂的杯盘碗盏和酒菜。
喝得满脸通红的薛蟠站在那里大口喘着粗气!
薛姨妈一指薛蟠:“该死的孽障,你又抽的哪门子疯啊!”
薛蟠回过神来了:“妈怎么来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啊!”
薛姨妈气哭了,指着薛蟠:“该死的孽障,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薛蟠见母亲哭了,也慌了神,急忙说道:“......这都怨王仁那个王八蛋,对,都怨他!”
薛姨妈愣了一下,急问:“王仁又怎么了?”
薛蟠:“我本打算出城去找琪官吃酒......咳,那谁,半路上碰到了从先陵回京的冯紫英,听他说,王仁那个狗娘养的又立了军功,现在是游击将军了,手底下管着两三千人......舅舅真是老糊涂了......”
薛姨妈:“胡说什么呢!”
薛蟠一脸的不服气。
薛姨妈:“你舅舅又打胜仗了?”
“胜仗?不过是屠杀老百姓罢了。”
薛蟠一脸的不屑,见薛姨妈要发火,急忙说道:“这是冯紫英说的......对了,听冯紫英说,姨丈给朝廷的公文里多次提到舅舅麾下将领屠杀战俘和老百姓......”说到这里,他啐了一口,“王仁那个狗东西的军功肯定是屠杀老百姓得来的!”
薛姨妈瞪了他一眼:“不要胡说,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哼”了一声,薛蟠:“白莲教逆匪越剿越多,一多半都是他们的功劳......这也是冯紫英说的。”
薛姨妈叹了口气:“你舅舅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薛蟠:“连战连捷,打得白莲教逆匪溃不成军......听说先锋军已经杀进南阳府了。”
薛姨妈好奇了:“白莲教逆匪这么好打,怎么安徽还败得这么惨?”
薛蟠来劲儿了:“妈这是问对人了!”
薛姨妈:“你知道?”
薛蟠四下张望了一轮,凑上前,压低声音:“忠顺王是在养寇自重......”
薛姨妈吃了一惊:“你听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