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出不是强人,是司礼监的阉人后,王崇古顿时怒怒不可遏,“你不过是司礼监的一个提督太监,你敢带兵来本官府上?”
“你要反了吗!”身为武官,王崇古也不是个好脾气,对这些阉人早就不喜了。
“哼,”陈洪冷笑,抬手间,立刻有一份抄录的罪证放在他手里,“自己看!”说着,甩手便将罪证甩在了王崇古的脸上。
“你!”王崇古虽然怒,不过还是在罪证落地的时候接住,开始翻看了起来。
“给王大人掌个火。”陈洪冷笑。
一个西厂太监拿着火把凑近,让王崇古看的清楚明白。
“这,这,子虚乌有,子虚乌有!”看着上面罗列的罪状,王崇古浑身发抖。
上面竟然说他私吞军饷!
不仅如此,还有说他老家兼并军户土地。
竟然连时间,日期,全都写的清清楚楚,虽然这些都是事实,可也都情有可原啊。
仅凭这些,就能带人抓他?
“带走。”陈洪摆摆手,转身就要进轿,根本不理会王崇古的呼喊。
“陈洪,就算本官有罪,也轮不到你来捉拿本官,你西厂算个什么东西!”
王崇古挣扎着要冲上前去揍死陈洪这个狗东西,但却被边上的西厂太监压死。
听到这话,陈洪脚步一顿,眼神陡然转冷,脑海中又闪过了一些不美好的事。
司礼监,吕芳等人排挤自己。
每次内阁议政,那些阁老对他的不屑,走在路上,甚至连正眼都不愿看他一眼。
他站在人群中,就像是一个喽。
他活的非常的压抑,那时他就发誓总有一天要让所有人都看得到自己,要让他们仰视自己!
现在,这个机会,来了!
他现在是西厂督主,就算是吕芳这几日见了自己都要客客气气的。
黄锦之流,见了自己甚至都开始绕路。
“西厂算什么东西?”陈洪冷笑着转过身,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向怒视着自己的王崇古,“那你千万给咱家听好了!”
“咱家,是主子陛下钦定的西厂督主,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这就是西厂…听明白了?”
“带走!”说完,陈洪不再理会大骂的王崇古,转身进了轿子。
……
“嘭!”
吏部侍郎的府邸被踹开。
“吏部侍郎,陈以勤,涉嫌行贿,操纵官员选拔,损害公正,带走!”
陈洪说着,将罪证甩在了对方的脸上。
“放开我,陈洪,你这个阉狗,你敢罗织罪名,陛下定不会饶了你!”
……
“王邦瑞,刑部左侍郎,涉嫌滥用职权,枉法裁判,以至无辜枉死…带走!”
“……”
“张治,翰林院掌院学士,涉嫌指使周云逸散布不实言论,诽谤朝廷,拿下!”
“……”
“熊浃,吏部尚书,涉嫌行贿,操控人事……拿下!”
“……吴山,都察院右都御史,结党营私……带走……”
“……高仪……杨博……许赞……”
“拿下、拿下、拿下……”
“带走、带走、带走……”
这一夜,京师的夜晚火光冲天。
一颗硕大的朗月之下,响彻了陈洪冰冷无情的声音和被缉拿官员的怒骂声。
一夜之间,在京师的清流和严党派系中的多名官员,被西厂连夜带走,押入大狱。
虽然未触及核心,也都是些编外,也不会影响朝廷正常运转,但还是有无数官员收到消息,夜半惊坐起,人心惶惶,两股战战。
今夜,注定臣民无眠。
而西厂,陈洪的名字,也被无数人记住。
同时,陈洪也终于得偿所愿,被严党和清流开始正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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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六度集经,等天亮!
严府。
“爹!不好了!”
严世蕃慌张的闯入书房,却见老爹默默的坐在榻上,翻着书。
“陛下他,动手了!”严世蕃说着,吞了口口水,道:“清流和我们派系的官员,从翰林院到六部,好几个要员被抓!”
“爹,怎么办?”
面对惊慌的严世蕃,严嵩面上始终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慢吞吞的翻着书。
“爹,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就……”说着,严世蕃走近一看,只见老爹手上竟然是一本名为《六度集经》的佛经,顿时无语。
“您还翻什么佛经!”
虽然早就知道陛下可能会动手,他们也做好了引颈受戮的准备,可这阵仗也太大了吧?
虽然说,就目前所知,清流和他们真正的核心没怎么动,最多就是一些编外成员。
可饶是如此,也让他心惊啊。
谁知道要抓多少,要是再让他们这么抓下去,岂不是要蕨根了?
陛下是不会让他们严家倒了,可要是把身后的派系全给连根拔起,那跟倒了有区别吗?
自家老爹倒好,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翻劳什子佛经?
“爹,这个时候了,你就给儿子我透个底吧,陛下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严世蕃深吸一口气,坐在老爷子对面问道。
“六度集经里,讲了一个故事,”严嵩慢吞吞的合上已经看完的佛经,抬头盯着严世蕃,“这个故事,你应当也是听过的。”
严世蕃张了张嘴,强忍着不耐没说话。
“在久远劫以前,当时释迦牟尼尚未成佛,他是一位修行菩萨道的大士。”
严嵩慢吞吞的开口讲了起来。
“这位菩萨在洞府修行,突然一只鸽子,因为被老鹰追赶,而飞进山洞中寻求庇护。”
“老鹰随后也跟了进来,它要求菩萨交出鸽子,因为它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了。”
听到这里,严世蕃哪里不知道,老爹这是给自己讲‘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呢。
同时,心头暗暗思索了起来。
严嵩目光盯着桌上的烛火,火光映照在他浑浊的眸子里,似是有什么东西闪烁。
“菩萨深感同情,既不忍心鸽子受到伤害,也不忍心让老鹰因饥饿而痛苦。
于是,菩萨思量再三,决定割下自己腿上的肉给老鹰吃,以代替鸽子……”
“然而,当菩萨割肉的时候,由于疼痛和流血过多,让他晕倒在地。”
“这时,菩萨心中产生了后悔的念头:我这样做值得吗?”
“如果因此而死,我的修行岂不是白费了吗?”
“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想法其实是错误的,于是他坚定地告诉自己:我应当舍身饲虎,何况是只小小的鹰呢?”
“于是,菩萨重新振作起来,将割下的肉献给了老鹰。老鹰吃饱后便飞走了。”
“令人惊讶的是,菩萨腿上的伤口随即愈合,肉也长了出来,仿佛从未受过伤一样。”
“这奇迹般的事情发生后,菩萨更加坚定了修行的决心,发誓要广度众生,直至成佛……”
听完老爹的话,严世蕃沉默了许久。
“我们‘修行’了这么久,为的就是现在,把‘肉’喂了‘老鹰’吗?”
严世蕃如何听不懂这故事里的意思。
他们严家,就是那位释迦牟尼佛,陛下就是那头饥饿的老鹰,鸽子就是严党!
修行?修行的什么?钱!
“严世蕃,”严嵩抬了抬眼皮,“就连释迦牟尼,都要割肉才能成佛,你以为你是谁?”
“我,明白了!”严世蕃面皮狠狠抖了抖,拳头捏的梆梆响,然后咬牙切齿道:
“给多少?”
严嵩闻言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他,严世蕃呼吸一滞,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
一瞬间,这位肩膀上能扛起两京一十三省的大明举重冠军,小阁老的脊背弯了。
“这次以后,账就全销了,也算是新生了。”说完,严嵩拍了拍严世蕃的肩膀,这时外面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夜已至四更。
“去睡吧,真正的热闹在明天,”说着,严嵩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佝偻着的身体突然转过来,勾了勾嘴,“我严家交钱简单……”
“那些清流想交,却还不会那么容易,哼,哼哼……”说着,他竟然哼笑了起来。
严世蕃听到老对手们不会好过后,心里顿时好受了一些。
对啊,我严家奸佞!
你们清流,你们了不起,那我倒要看看,到时候那庞大的土地、钱财、你们怎么交!
“到时候,老子非要把你们这帮畜生那张虚伪的人皮给撕下来,让世人看看!”
一时间,严世蕃竟然有些期待了起来。
不是清流吗?你怎么有那么多钱,那么多土地?哪来的?还敢说不是奸臣?
虽然知道最后的结果,皇帝必然不会太为难这些人,但能让清流颜面扫地。
狠狠出一口恶气,也是极好的!
与严世蕃想的一样,这一晚几乎无人能睡着,除了不知道情况,没被抓的严党核心外,还有徐阶为首的一众清流们。
徐阶、高拱、张居正、赵贞吉等人,全都穿戴整齐,孤坐在书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