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 第289节

  为什么要搞钱呢?

  因为大唐中央财政已经是入不敷出了,过去几年就是拆东墙补西墙,必须要增加“流动性”。

  李林甫计划继续扩大地税的征收力度,同时减免部分受灾地区的租庸调,继续减少实物税增加货币税,以绢帛为等价物方便运输。

  鼓励百姓将粮食运到指定地点高价出售给官府,换取绢帛来缴税。

  这样一来,就可以减少官府运输的费用,一定程度上缓解租庸调制度本身的固有缺陷。

  简单的说就是租庸调这种“祖宗之法”,人人都知道有问题也不好改,基哥也不愿意改。李林甫的办法就是干脆就不要改,然后用减租庸调加地税的办法,增加市场流动性,从而缓解“钱荒”。

  它只是一个应急的办法,但好在已经持续使用了将近十年,无论是官府还是百姓,对“地税换租庸调”的套路都比较适应,因此可以保证施政的平稳性。

  去年用了的,今年继续用,出不了大事。

  不过李林甫说得头头是道的,但基哥好像完全没在听一样,面色平静中有那么几分走神,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哥奴啊,朕一直有个心愿。”李隆基忽然开口说道。

  “圣人有何吩咐?”

  李林甫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心中一紧。每次基哥这样说的时候,往往意味着他又要搞事情了。

  “朕想让自己的画像挂在凌烟阁内。”

  基哥说出了一件让李林甫都感觉炸裂的事情!当了这么多年宰相,愣是没见过如此离谱的要求啊!

  这比基哥当年抢占寿王妃杨玉环还离谱!

  “圣人不可啊!”

  不仅是李林甫,就连基哥身边的高力士,都直接跪了,二人把头伏在地上,怎么也不肯起来。

  皇帝要进凌烟阁,这不扯淡嘛!那是给臣子们进的!

  皇帝岂能自降身份与臣子同列?

  而且自太宗给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后面加了个魏征,变成二十五人以后,这个名单就没有变过了!将近七八十年没有变过!

  现在基哥作为天子,要把自己加到凌烟阁功臣里面……怎么看怎么有点智障啊!

  不过这样侮辱基哥的话,无论是李林甫还是高力士,都不敢说。

  他们只好伏地不起。

  “哥奴,力士,你们误会了啊。

  朕只是说,把朕还未登基时的画像挂在凌烟阁内。

  以彰显当年朕还是渤海郡王时,拨乱反正之功。”

  李隆基摸了摸自己的白胡须,微笑说道,走上前把李林甫与高力士二人扶起来。

  还能这么玩么?

  高力士没说话,他知道基哥的想法,谁也无法改变。

  但李林甫却还未从懵逼中回过神来。

  改变凌烟阁的功臣数量,这件事具有十分重大的政治意义,远远不限于基哥本身。

  让基哥进凌烟阁,只是一个不算笑话的玩票,说不定下一任天子就会把他的画像移出来。

  但是事关重大,又耐人寻味的是,基哥此举却是会打破了一个长久以来的潜规则:

  凌烟阁功臣的数量,是不可以改变的。

  这条政治红线,之前无人敢踩。

  历代李唐宗室之中的“政治正确”,便是只有“开疆拓土”之功的太宗皇帝,才可以将他麾下的那一批文臣武将,弄进凌烟阁。

  换句话说,在李唐宗室的精神世界核心里面,唐太宗才是大唐开国皇帝,玄武门之变算是“拨乱反正”。

  所以凌烟阁功臣,其实就是太宗皇帝当年为了表彰自己的“从龙之臣”,而树立起来的“贞洁牌坊”。

  于是便有了这样一个悖论:

  如果太宗皇帝算是开国之君,那唐高祖李渊算什么玩意?

  跟随李渊打天下的功臣算什么玩意?

  如果唐太宗不是开国之君,那凌烟阁功臣又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可以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太极殿偏殿的东北角?

  这条主轴线,其实就是李唐宗室皇位继承血腥不断的内核,是不可轻易触碰的政治红线。

  往凌烟阁里加人事小,政治正确与自身合法性事大!

  要是哪个皇帝想往凌烟阁里面“加人”,那么就得有比肩太宗皇帝的功绩。

  否则,你怎么敢这么玩啊!

  要是没这个前提条件,那么哪怕臣子已经功高盖主,也没有资格进凌烟阁。

  这不是功劳大小的问题,而是政治维度不同造成的。

  武则天在血腥清洗李唐旁支的时候,也不敢开这个口子。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后面会发生啥事,那可谓是不敢想更不敢说了。

  “圣人,帝王画像进凌烟阁,自大唐开国百余年未有也。

  圣人的意思虽然是说当年的渤海郡王,但外人并不一定了解这些,恐怕会有所非议。”

  李林甫叉手行礼,似乎并不赞同基哥的看法。

  毕竟,李林甫也是李唐宗室成员。哪怕他平日里再媚上求荣,几乎是对基哥的要求予取予求,也没法在事关自身合法性的事情上盲从基哥。

  这可是立身之本啊!

  不是李唐宗室,李林甫就没资格门荫入仕;不能入仕就不能升官,不能升官就无法当宰相,不能当宰相,那他现在就得回家耕田。

  这是能开玩笑的事情么?

  “如今朕的江山何止万里,大唐乃是天华地宝之国,都是朕的功劳。

  当初跟朕一起开拓江山的臣子,朕能不给他们一个交待么?

  朕意已决,渤海郡王入凌烟阁为第二十六人。

  其余的几个人,还有姚崇,宋,张说,方有德,以及你李林甫。

  明日在紫宸殿朝会,商议此事,哥奴安排一个人上书这件事。”

  李隆基根本不给李林甫拒绝的机会,直接把话说死了!

  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甚至李林甫本人都在凌烟阁新名单上,他还能说什么!

  再说下去,宰相别当好了。

  “谨遵圣人之命。”

  李林甫叉手行了一礼,内心的感受,复杂到无以言表,躬身告退而去。

  在去襄阳的火车上,晚上还有一小章,这是手机码出来的。

270.第236章 都是为圣人办事

  270.

  2023-11-30

  分水驿的大院子里,一群人围了一个大圈,好事者在看热闹,懂事者在看门道。

  “驿长,某在这里办事,没有耽误你们接待来往官僚吧?”

  方重勇笑眯眯看着分水驿的驿长询问道,指了指人群圈中的何昌期,又指了指何昌期对面的管崇嗣。

  “诶,方御史客气啦。此等盛况,下官将来还能拿出来跟儿孙辈们吹牛呐!”

  这位姓刘的驿长哈哈大笑道,就像是跟方重勇认识了多年一般。然而事实上却是,他们今天才是人生当中第一次见面,也很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

  今天一大早,方重勇就找到驿站的刘驿长,面前这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然后告诉对方,今日银枪孝节军,要在分水驿选拔骨干。

  刘驿长虽然不知道“银枪孝节”是什么玩意,但是监察御史的腰牌和监军使的官身告示,那是骗不了人的。

  面前这位身材魁梧的年轻人,是天子身边的近臣,来头极大,可不能怠慢了。

  至于利用一下驿站院子的场地,那能叫问题么?

  刘驿长也是想都没想就一口应承了下来,并表示随便方重勇他们一行人怎么玩耍都行。

  这便是权力带来的便利啊!

  方重勇忍不住在心中感慨,面上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官场嘴脸。

  “规则很简单,谁倒地谁就算输。”

  方重勇对着圈内二人大喊道,话音刚落,何昌期就十分不讲武德的冲了上来,大拳头直扑管崇嗣的面庞而去。

  丘八厮杀只讲胜负,不讲求什么点到为止更不在乎偷袭。

  能赢的就是爷,输了要站好挨打,没有胜之不武这样的说法!

  “来得好!”

  管崇嗣大笑道,何昌期不讲武德正合他意,这样就能在对方身上出一口恶气了。

  这次长安之行,可谓是受尽了折辱。

  既然方重勇事前就说了,那此战就只讲胜负,生死勿论,没有什么留手的说法。

  他微微偏过头,堪堪躲过何昌期的一拳,随即便出人意料的抱住半边胳膊往前一撞!

  一股蛮力迎面而来,仿佛奔驰着的牛车一般。

  何昌期虽然壮如蛮牛,却也不敢硬接这一招,连消带打的往后退了两三步,才勉强接住这一撞。

  管崇嗣又连续打出四五拳,都被何期昌用手臂硬接了下来,两人错身而过,就已经打出了好几招,管崇嗣甚至还略占上风。

  “这是要打死人啊。”

  方重勇身边的裴秀喃喃自语说道,何昌期与管崇嗣的搏斗虽然没有用兵器,但一点也没留手,可谓是拳拳到肉往死里打。

  裴秀不敢想象自己遇到类似的状况会如何,多半下场会惨死。

  剑术的使用,有着很多限定条件,比如说剑可能会折断,比如说对付不了长兵器,比如说剑客反应慢了容易被人近身反杀等等。

  刚才何昌期的偷袭,裴秀扪心自问,她自己遇到类似情况,似乎连拔剑对机会也没有。

  “边镇丘八,反应慢了一点就是死。很多时候生死就在一瞬间。

  你是温室里的花儿,他们是路边的野花,抗寒抗风的能耐差得很远。”

  方重勇在一旁点评道。

  唐代以前的温室,是指北方冬天洗澡的浴室。

  裴秀听得莫名其妙,以为又是自己“孤陋寡闻”,只好讪笑道:“拿路边野花比喻何昌期这种壮汉,方御史这说法还挺奇妙的。”

  在她说话之间,围观群众已经开始大声叫好。何昌期与管崇嗣二人虽然拳拳到肉,甚至管崇嗣嘴角都被打出血来,但他们二人并没有谁被打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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