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又是一顿呵斥,然后用担保的语气向杨国忠和陈希烈等人说道:“我对安禄山推心置腹,料他必不会心生异志。东北的奚和契丹,全是靠他镇守遏制的。朕自保之,卿等勿虑也!”
朕自保之,卿等勿虑!
这是李隆基对一个臣子的担保书。
当一切成为现实,当这块遮羞布被撕扯下来,当李隆基的脸被按在地上磨擦。
可想而知,李隆基必然会失去理智。
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杨国忠还能说什么?
唉!
一个奸臣竟然大叹一口气。因为他遇到比他还奸诈的人。
他是首席宰相,却无可奈何。
若东窗事发,即便大唐有战神李,也鞭长莫及。
相比之下,范阳直入中原。
波斯地区,远在天涯海角!
安禄山陪李隆基玩几天后,李隆基脑子可能被门挤了。
准备拜安禄山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以表对其宠信。
和唐初的鲜卑族不同。
鲜卑已经全部汉化,成为汉人的一部分。
而安禄山不仅仅是胡人,而且还是突厥与粟特结合的杂胡。
这些消息传出去后,长安天翻地覆。
上到贵族大臣,下到平民百姓,无一不对李隆基的决定而震惊。
作为当事人的安禄山也觉得害怕,他已经到造反的边缘了,成为宰相,就意味著失去东北的控制,随时会死无葬身之地。
好在这个时候政坛常青树张向李隆基禀告道:“启禀圣人,安禄山虽有军功,但文化不高。当宰相恐不会处理政务,徒增笑柄。臣担心诏书传遍天下后,四夷会轻视我大唐,请圣人收回成命。”
张是开元名相张说的儿子,兼任翰林学士。同时,他还是李隆基的女婿。
所以很容易说服李隆基。
听到张的话后,李隆基觉得有道理,就打消了拜安禄山为宰相的想法。
朝野舒了一口气,安禄山心有余悸,躲在角落里不断擦拭冷汗。
不过李隆基给安禄山换了文职事官,兼任尚书左仆射。
现在尚书右仆射为李兼任。
另外,李隆基又为安禄山的几个儿子封了闲官,最高为安庆宗和安庆绪,前者为从三品的检校太仆卿,后者为从三品鸿胪卿。
安禄山已看透李隆基的心思,在一次玩得尽兴的时候,他请求李隆基批示,希望能从陇右牧监,拨六千匹战马,填补军用。
历史上安禄山直接向李隆基讨要陇右群牧大使。
现在安禄山知道李陇右群牧大使的位置稳得很,他不可能得到,故而想一步步得到一些战马,充实军中实力。
李隆基毫不犹豫地同意安禄山的请求。
陇右群牧副大使无奈,只能听命调遣战马给安禄山。
他通知李后,李让他选择勉强符合战马到马匹交给安禄山。
这些战马能力有限,不能用以重骑兵。
“臣所部将士,在与奚、契丹、、室韦、同罗等部落的作战中,屡屡立下大功,但他们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地位,臣请求破格提拔他们,希望圣人赏赐一些空白的敕令,臣可带回军中,直接授予他们。”
安禄山尝到甜头后,得寸进尺,在一次斗鸡比赛中,他又向李隆基请求。
“你这个胡儿,还好大喜功!”
“去找国忠和武部,让他们盖上印章,封将军、中郎将的敕令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李隆基指著安禄山,哈哈一笑。
安禄山想要空白委任状,很明显的收买人心,李隆基却认为是好大喜功,大手一挥,直接同意。
大唐军中的将职有低级将领衙将,郎将,这些节度使就可以提拔。
另外就是中郎将、将军,需要武部(兵部)同意。
将军的品级差别很大。
如果是领禁军的将军,最起码是从三品官,需要李隆基亲自任命。
“臣谢圣人!”
回头安禄山就带著李隆基的命令,找武部一口气要数百张空白的委任状,又神气十足的到中书门下堂找杨国忠盖章。
杨国忠快被气死了。
他安排老臣去状告安禄山此举为收买人心,但李隆基因此暴怒,令人将老臣轰出去,并且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免去这名老臣的官职,永不录用。
杨国忠再次请求虢国夫人,哪怕豁出老命,用上床上功夫,也没有使虢国夫人出手相助。
虢国夫人、秦国夫人、韩国夫人等因椒房富贵,见识浅薄。
好歹杨国忠能看到国家的长远,而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她们对忠诚的评价,也仅限于安禄山向她们献上的珠玉。
连杨玉环都被安禄山的人畜无害欺骗,她认为自己的干儿子没有异心。
而杨国忠与李的敌对关系,更让杨玉环觉得是杨国忠与安禄山将相不和。
面对安禄山此次回宫的殊荣赏赐,她默不作声。
这一刻,“祸国殃民”的称号,也不可避免的会加在她的身上。
五杨因她而富贵,杨国忠因她而宰相,安禄山是她的干儿子。
你可以说她什么都没做,也可以说她什么都做了。
这无从反驳!
安禄山在长安时,为讨好李隆基无所不用其极,斗鸡蹴鞠,樗蒲搏戏,献上各种奇珍异宝,说出各种阿谀奉承。
他的身材越来越肥胖,连走路都不太稳当,看李隆基在酒宴上尽兴,立刻展现“医学奇迹”,如十年前那样,跳起胡旋舞来。
滑稽的表情,旋转如风的肥胖身躯,逗得李隆基捧腹大笑。
美酒都被碰洒了,酒香散落一地。
李隆基自顾自地娱乐,只有欢快的笑容。
有时候,李隆基也会让杨玉环为他跳舞。
杨玉环的胡旋舞轻盈而柔美,舞动的时候,华丽的衣裳飘逸如仙,挂著的流苏叮当清脆。
步步生莲,如飘逸的仙子一样。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更有兴致的时候,李隆基披头散发,佩戴上羯鼓。
他不用鼓槌,双手击鼓,大殿之上,身躯跟著旋律摇晃。
朦蒙胧胧,似醉似醒。
“啪!”
他不小心撞到一个架子。
那精美无暇,色泽典雅的青瓷花瓶,从架子上掉落,应声而碎。
李隆基不觉,继续他的放纵。
陪伴他酒宴的人,也没有人觉得异样。
盛世就如这从越窑上贡的青瓷,精美而易碎。
天宝年间,极乐之宴。
在欢声之中,李隆基总是在醉倒在宴会上。
那梦中,就像是天上人间。
他所过之处,都有人间的影子。
华清宫是黑夜,兴庆宫是白昼。
他与一个美妙的灵魂在天空中比翼双飞,蹁跹起舞。
那天间响起如天籁一般的《霓裳羽衣曲》,一切凡尘俗世,都无法再打扰到他。
梦醒时分,见镜前梳妆的杨玉环,李隆基无比陶醉,回味。
想陷入下一场梦中。
如果一万年都如此,那就是天上的神仙!
……
两个月后,安禄山害怕夜长梦多,启奏离开长安。
毕竟他是在刀尖上跳舞。
李隆基一旦起疑心,那就是排山倒海,他必身首异处。
路过东北的龙首原上,安禄山深深地看一眼大明宫,他在马上展怀,拥抱江山,拥抱长安,拥抱宫殿,以及他做梦都在想到干娘杨玉环。
这也是安禄山起兵的因素之一,他会得到李隆基的一切。
由于安禄山做贼心虚,总是觉得有人会害他,所以回去的路上,为更小心谨慎,他出潼关后,走水路沿著黄河东下。
嫌弃不够快,安禄山令船夫十五里换一班,昼夜兼程,不休息片刻。
下船以后,安禄山沿著官道驿站北上,像是逃命一样,不断换乘马匹,没有在一个郡县驻足休息。
是以,安禄山一个大胖子竟然日行三百多里,一口气从长安跑回范阳。
“我大事成矣!”
这是安禄山回范阳的第一句话。
他发誓,他再也不会去长安,除非领著他的千军万马。
逼著李隆基投降,并把玉环娘子献给他。
在长安的两个月,安禄山没有一天睡过好觉。
“先生,我以身犯险,为我们争取一年多时间!”
安禄山喝口茶水压了压惊,向谋主严庄说道。
“郡王坚韧不拔,具有开国君主的品质。谁还能阻挡您荣登九五呢?明年就可以出兵,直捣长安。”
严庄暗暗点头,认为稳妥。
一年时间,他就可以将粮草准备得差不多。兵甲也可以备齐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