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喜欢安禄山这种纯粹和没有心机。
正是因为安禄山的性情，才让李隆基放心将东北交给他。
“圣人，臣借安将军的余喝，为圣人和娘子一曲。”
李这才起身向杨玉环和李隆基说道。
此是为子夜，月中。
月儿正圆，夜空中没有一丝云雾笼罩。
“好！我要听一听七郎用自己的词所填之曲！”
歌舞表演，李隆基看过太多个春秋。
文人士子写的应制诗，暂未发现撼动千古的佳作。
唯有李这种大才子，能勾起李隆基的兴趣。
“三郎，让宴会安静，不要打扰到七郎……”
杨玉环向李隆基提醒一声。
由于宴会场地很大，整个龙池颇为热闹，且一直有杂音。
哪怕乐器停下，参宴者饮酒正酣，总有声语。
这会影响到李弹奏！
“去诸区域吩咐参宴者，天水王要弹奏曲子，让他们静心倾听。”
李隆基向高力士吩咐一声。
“遵旨！”
高力士带着几名宦官离开。
不一会儿，所有嘈杂声停止，整个宴会变得安静。
仿佛进入深夜中，万籁俱寂。
皇帝吩咐先停下游戏、嘈杂，自然没人敢违抗。
无论是公卿大臣，还是文人士子，亦或者贵妇人们，都想听一听被誉为大才子的天水王，亲自弹奏瑶琴。
李让宦官将他的九霄环佩取出。
琴台和坐席也摆在沉香亭前。
李放下琴后跪坐。
凡能看到李，目光皆被李吸引。
一袭紫色圆领长袍的李，少年英俊，以独特的气质，坐在灯光和月辉交织的地方。
人们觉得他是大才子，没人敢想相信李能跃马持槊，横扫万夫。
李隆基期待李指下的音符，更期待李能做出让他心怡的词。
他需要这样的“知音”。
杨玉环更别说，妩媚又清正的眼眸凝视李，静静等待。
“噔……噔……”
李轻舒一口气后，缓缓抚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起初的声音，淅淅沥沥，像是细小的雨一样，无比的轻柔与细腻。
周围的人好似刚一接触曲调，就被拉入不同的意境之中。
那时一种清静悠远的感觉。
他们第一时间，脑海中想得是天空中的圆月，还有一种思愁情绪。
或许李的琴技不算高超。
但李的曲子，有些绝世，让人情不自禁地代入……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李继续深入自抚，低缓悠远，飘渺入无。
很快，李就觉得自己陷入悦己的状态中。
散音松沉而旷远，让人泛起远古之思。
泛音则如天籁之音，有一种飞仙之感，在天上，在月中，在云间……
按音更为丰富，手指下的吟猱余韵，绵细悠长。
李像是在用伏羲琴追逐仙……
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泛音象天，散音象地，按音象人，天地人三籁交错，让人心中五味陈杂。
琴音变得急促和有力，也代表李的心境。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最终却是一种介于欢喜和伤感之间的状态，如泣如诉，每一个音符，都让人久久回味……
杨玉环看着李的弹奏，不自觉将手放在胸前，她眼中也有盈盈水光。
李在弹奏琴弦，而她的心弦，早就被李拨动。
她的意识仿佛回到咸阳原的夜晚，在猛虎飞扑而来的时候，李健壮的身躯挡在她前方。
他将她抱起，那富有男子汉气息的胸膛贴在她的脸上。
倾慕的种子，在那一刻就已经种下。
她悔恨自己为追求富贵……
以至于李今时今夜在她面前，却像月光一样遥远。
她罕见地没有盛装打扮出席夜宴，但李似乎没有多看她一眼。
泪水无声无息地留下脸颊。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李。她为寿王妻，甚至投入李隆基怀抱，是因为李隆基更有权势，能让她得到她想得到的一切。
连远在涪陵的荔枝，都在杨钊的建议下，修一条官道，通过驿站运输过来，保持鲜嫩。
天下奇珍异宝任她挑选。
她能穿上最华丽的衣服。
她是得到了想得到的一切，但也失去了她现在想要得到的。
这两年来，无数个午夜梦回，每每泪水打湿衣襟。
每有李的战报，她一定要观读，表面的从容，与内心情绪起伏。
但也只是仅此而已！
李永远是今夜的月亮，她希望李永远如此明亮……
意识到自己流下眼泪，杨玉环立刻用手帕拭去。
好在，李隆基沉迷音律，没有看见。
“啪啪啪……”
李曲毕，杨玉环最先鼓掌，她笑得开心，仿佛回到情窦初开的年纪。
“大善！”
李隆基看杨玉环笑靥如花，也大笑鼓掌。
一时间，全场掌声如雷。
比安禄山跳完舞的掌声，还热烈十倍。
李所奏，确实精彩。
“天水王，真才子也！”
“此曲清丽深沉，当为名曲，天下传唱。”
“这么细腻的曲子，正应中秋，宴会后一定讨要。”
“这曲子之妙，恍见李太白诗歌。”
“天水王独领风骚….”
文人才子争相夸赞李。他们对李没有那么大的政治敌意。
不像某些大臣“言不由衷”。
“天水王乃千年一遇的英杰。”
杜甫对李的曲子佩服不已。他很早就钦佩李就惩治豪强，分地百姓的举动。
他认为李是心怀苍生的人。
安禄山心里酸溜溜的，暗骂这些士大夫可恶，他并不认为自己的胡旋舞比李的琴曲差。
难道会弹琴，真的很高雅吗？
“臣所奏非阳春白雪，希望未惊圣人兴趣。”
李起身回到李隆基身旁拱手一礼。
“太上玄元皇帝说‘大音希声’，庄子说‘至乐无乐’，七郎的境界已经很高了。”
李隆基用他信奉的道家去举例，代表他对李琴曲的认可。
“多谢圣人赞扬。臣需纸笔，将去年中秋在边塞的词写下。下等之作，一直未敢示人，今曲已出。臣也不怕被议论了。”
李准备正式将《水调歌头》写出。
“取笔墨纸砚，翰林学士准备抄录！”
李隆基再次对高力士吩咐道。
由于对李的自信，他认为李填词就算比《江南春》差，也差不到哪去。
值得让所有宾客一观。
杨玉环亲自将玉案上的水果、点心拿起来，递给宫女。
为李留下空间！
她又拿起烛火，为李照明。
笔墨纸砚上来后，十几名翰林学士携纸笔在一旁。
他们将纸放在宦官的背上，随时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