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更不用说了。
不仅仅是李为当今第一宠臣,而且李心狠手辣,把人往死里整。
最关键的是,玉环娘子很看好李,时时在圣人面前为李美言。
宜寿离长安不远,许多长安的信息,宜寿是最先知道的。
不久前李被拜为四镇节度使,裴泛还感叹良久。
虽不是宰相。
但他父亲在相位时,哪有李尊贵。
文武双全的李,一直是他想见到的,今日却已这样的方式得见。
他堂堂县令,被家奴欺辱,没有颜面。
万幸的是,李好像是来找杨氏家奴麻烦的。
这样他们就可以轻松脱身。
许多大族讨厌李,但不得不说,大族又打心底认为李刚正、有信誉。
裴璎眼中满是狂热,李一直是他心目中的英雄,要不是被裴泛拦著,他一定会和宜寿的游侠一样,到河陇去投靠李将军。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这才是英雄该做的事情。
“小人有眼无珠,拜见李将军……”
杨氏管事前倨后恭,腿一软,跪在地上求饶。
抢裴氏一千株梨树算不了什么,毕竟是为杨立功。
但得罪李,杨不但不会帮助他,还会教训他。
他必须求饶,争取李的原谅。
“东山园与长安东市商贩已经立好字据,为何敢来破坏?你不会以为强买强卖不犯法律吧?”
李再次问出这句话。
“小人以为那是官家的果园,要知道东山园李将军您的,借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呐!”
杨氏管事哭丧著脸说道。
“哼!那你就是罪加一等!如果只是我个人的果园,你抢走商贩,是我们私人恩怨。你明知是国家的果园,还故意阻截,这是不尊朝廷!你凭什么敢不敬圣人?有杨撑腰吗?”
李越说罪过越大,语气极为严厉。
“不是……小人是……”
杨氏管事被李的怼得哑口无言。
因为他李说得是事实。
杨氏就算耽误官家果园卖一次梨,小小的园令也不敢冒著得罪杨氏的风险过问。
杨氏管事本以为捏住这一点,没想到撞到李这块铁板上。
“灵溪小娘,你们是怎么回事?”
李不顾跪在地上求饶的杨氏管事,来到裴灵溪这边问她。
一句灵溪小娘,瞬间让裴灵溪脸红,她微微低下头。
同时,心中也十分欣喜,她以为一年不见,李已经忘记她了。
没想到李不仅没忘记她,还记得她的名字。
旁边的裴泛瞪大眼睛,李将军怎么会认识灵溪呢?
她儿女这几年不是在洛阳,就是在宜寿,不应该见过李将军才对。
现在李身份尊贵,他们家根本高攀不起。
“回大将军,独山园挪动界石,抢我家一千株梨树。我家想要将界石挪回原位,却被他们仗势欺人,我阿兄和家中的家奴都被打伤了!”
裴灵溪停顿一下后,向李盈盈一礼后,落落大方地说道。
她吐字清晰,李一听就知道原委。
不论是平民百姓的耕地,还是王公贵族的园林,都有界石标定。
挪动界石这操作实在太经典了,李前世的时代,都有发生过。更别说现在的大唐。
不过杨氏也太黑了,别人挪也是一点点蚕食,你这一挪就是一千株梨树,再挪一次,岂不是把裴氏果园鲸吞了?
而且裴灵溪家好歹宰相的后代,看穿著青衣,应是一群家奴,竟然敢打人。
当然,李一点都不意外。
历史上的几年后,杨家姐妹、杨、杨钊、杨与李隆基宠爱的女儿广宁公主争过西市门,一名杨氏家奴挥动马鞭想赶走广宁公主的马匹时,打到广宁公主的衣服,广宁公主因此落马。
驸马程昌裔去立刻下马搀扶广宁公主,谁知又被杨氏家奴抽打数鞭。
可见绝非意外,而是杨氏家奴故意为之。
事后,广宁公主到李隆基那里哭诉。
李隆基大怒,杖杀杨氏家奴。
然而杨家的人一个都没责罚,并把驸马程昌裔免去官职。
如果杨氏没有纵容家奴,家奴不会嚣张到那种地步。
以至于后来那些公主王孙,公卿大臣,宁可得罪圣人,不可得罪杨氏。
得罪圣人一般只是罢官贬黜,而得罪杨氏死无葬身之地。
“你们这么做,杨知道吗?”
李扭头问杨家管事。
“大将军明鉴,我们没有挪动裴氏的界石,是裴氏挪动我们杨家的界石。”
杨氏管事眼神闪烁,死不承认。
现在苑监重新划定独山园和紫土园,木已成舟。
“绝不是的……我们家的果园本来和独山园差不多大,现在界石被他们改过后,只剩下一半。”
裴灵溪连忙向李解释道。
杨氏管事睁眼说瞎话,让她非常生气,更生气他们这么骗李将军。
“果园的大小,苑监都有记载,大将军可以到苑监查看。”
杨氏管事辩解道。
“回大夫,下官地契上记有分寸。他们给我们的新地契,下官没有签字,并不接受。”
裴泛终于发话。
哪有这样的事情,地被一挪,改个地契,就吞掉他家一半的土地。
“官园原本的方寸大小,司农寺记录得一清二楚。难道还要让我去司农寺查验吗?”
李厉声说道。
裴耀卿的子嗣去抢杨的果园,这简直离谱!
闭著眼李都知道这是杨一家阴夺裴氏果园。
类似的事情,王公大臣间时有发生。
历史上王和杨慎矜决裂的时候,杨慎矜阴夺王的田产。还有如高仙芝那样,迫于毕思琛的威势,将田产拱手相让。
权贵们夺人田产的花样繁多,且无所不用其极,就看谁拳头更大。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泥鳅,泥鳅吃泥。
可以用这一条食物炼表示土地兼并。
大鱼为最顶级的权贵,也就是现在的五杨、宰相、皇子公主、内侍省宦官;小鱼是文武大臣、一些有权有势的地方大族;虾米是地方豪强、地方官吏;泥鳅就是普通的老百姓,他们只是被兼并的命,所以只能“吃泥”。
你让五杨这种级别的权贵,去欺负百姓,他们也看不上,那些肉不够塞牙缝。只会盯著小鱼吃。也就是裴泛这种士族、宰相后代,一口就能咬肥。
李看杨氏管事再次闭嘴,知道他心中已经恐惧。
打他十几鞭子,是他一个教训。
他也不想追究到底,和杨氏撕破脸皮。
那样对他没好处。
因为仅靠今天的事情,李隆基最多下令处死这些家奴,不会牵连到驸马杨。
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李不是没警告过杨氏,他们不听,李不会再多说。
“将裴家的梨树还回去,界石放到原先的位置,等苑监重修地契,就说我说的!”
李沉声向杨氏管事说道。
“遵命!”
杨氏管事内心挣扎一下,遵从李的命令。
他是聪明人,能听出李想就此结束。
如果再嘴硬,把李惹毛了,就难以收场了。
“如果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再敢乱挪界石,我就把东山园的界石,挪到我脚踩的地方!还有你们这些脑袋,我一个个把你们拧下来。”
李用杀气腾腾的话向杨氏家奴警告。
特别是最后一句话,让在场所有的杨氏家奴心中一颤。
掌握三十万大军的李,说起话来太有份量了。
他们觉得李绝不是开玩笑。
杨氏家奴飞快地将十几块界石,埋到原位置。
“宜寿令裴泛拜见大夫,多谢李将军让下官果园复原。”
这时,裴泛向李一拜。
若非李这个贵人,他们今日很难收场。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李一摆手,相见即是有缘。他得知是杨的果园后,正想给杨点晦气。
公主驸马的身份是尊贵,但比不上如今李的地位。
“大夫之小事,于我家为大事。这份恩情下官会谨记心中,今后大夫若有吩咐,但凭驱使。”
裴泛再次向李一拜。
他一个小小县令,自然帮不了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