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见刘之儒后,给予其肯定和夸赞。
刘之儒在吐谷浑造反的时候,主动出击,并不算违反军规。如果能平定墨离吐谷浑,算大功一件。
换成其他主将在墨离军,或许已经红著眼攻上去了。
“李帅谬赞,末将觉得吐谷浑围而不攻,且有两千骑兵,多于墨离军骑兵,不宜争功硬拼。待援军到来,是一场很简单的胜利。”
刘之儒向李回答道。能得到李的赞扬,他的内心十分高兴。
“墨离吐谷浑部酋长说晋昌别驾许智杀死他部二十几人,有这种事情吗?”
李向刘之儒问道。
墨离军常驻晋昌城,不免与晋昌的地方官吏打交道。
但晋昌官吏,哪怕是太守都没有资格吩咐节度使麾下的军使。
遇敌是否出兵,都是军使说得算,军使甚至还可以命令郡兵。
“末将身为边将,只知保家卫国,不清楚郡中事务。倒是晋昌郡太守一直催促末将去剿灭墨离吐谷浑部,但末将没有同意。”
刘之儒向李回答道。
“做得不错。晋昌太守凭什么敢指挥边将?”
李点头,遂扭头向赫连成英说道:“回去将目击证人,带到晋昌城中。将你的部落撤回到大雪山下的冥水支流处,将扣押的士兵释放,丝路通道重新打开。”
“遵命!”
赫连成英领命后,赶紧跑回去。
李一句话后,墨离吐谷浑部,立刻将丝路的关卡重新打开,由唐军接替。
吐谷浑士兵纷纷带著族人拔营起寨,向原本的驻扎地而去。
赫连成英留下三千头牛羊牲畜,犒劳唐军的诸士卒,希望能为族人恕罪。
李又让刘之儒带他到晋昌城中。
“拜见都督!”
晋昌郡太守范昌海和别驾许智带著一众佐吏,来城门口迎接李。
兼任河西、陇右采访大使的李,就如一柄剑一样悬挂在他们的头上。
和别的采访使不同,李眼中不揉沙子,会要命的……
“本帅在长安的时候,就向往著河西走廊,丝绸之路。我穿过酒泉,来到晋昌。虽然很不美好,好在我有些许薄名,使兵事止戈,没有付出伤亡。”
“可本帅听说你们催促刘将军出城迎战,你们持著军权节杖?还是拿著圣人诏令?有这样的道理吗?”
李很不客气,厉声厉色地向太守范昌海质问。
赫连成英是否说得属实先不谈,就这一点,让李很不爽快。
“都督息怒,我等看到叛贼围城,担心城池危险,才请刘将军出城剿贼!”范昌海额头冒出冷汗,语无伦次地说道。
本以为李是一个毛头小子,虽然拥有赫赫武功,但毕竟年轻,不会深纠细查。
但还未入城就逮住这一点穷追猛打,让他们始料未及。
“既知晋昌城危险,要做的就是守卫好晋昌城,而非出城。难道太守觉得守城比平原上交锋,更为困难吗?墨离军中有强弩,难道晋昌城没有准备雷石滚木吗?”
李嗤笑一声,驳斥范昌海的言论。
觉得守城比野战难,也就这些人都说出这种话。
“是属下不察,是属下无知……”
范昌海见李言语犀利,只能改错。
“先入城吧!”
李看了范昌海一眼,又看了别驾一眼,淡淡地说一声。
然后带著颜真卿、刘之儒和亲卫,大步进入晋昌城中。
李没有去军使府,直接来到太守府中。
正堂内,只有李、颜真卿、刘之儒、范昌海、许智、晋昌郡长史。
府衙的一切守卫,全部被神策卫代替。
里里外外,哪怕接下来的茶水,都要由神策卫检查。
茶水还未上,李突然问范昌海:“优良的太守,都会安抚地方的胡部,墨离吐谷浑部叛乱,你也有责任!”
“墨离吐谷浑酋长突然叛乱,属下始料未及,还来不及安抚,他们就切断丝路,围堵晋昌。”
范昌海发现李与他对上了,但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官大他无数级。
就说楚国公,加上柱国。
哪个有节度使有这样的待遇?
“可我听赫连酋长说是范太守带人杀死吐谷浑部二十余人,才造成如此的后果!”
李开始就此向范昌海说道。
实际上赫连成英并未提及范昌海,但李无视晋昌别驾许智,将这件事情扣在范昌海头上。
“都督,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与赫连酋长和墨离吐谷浑部无冤无仇,断不可能行这样的举动。”
范昌海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立刻站起来向李禀明。
好像赫连成英是让他将许智交出来,怎么李会把矛头对准他?
“那赫连酋长为何谋反?”
李又问道。
“启禀李帅,赫连成英一定是贼喊捉贼,狼子野心,想借机割据!”
范昌海引导李为赫连成英定下重罪。
“哈哈……刘将军,你是沙场宿将,久镇晋昌,深知地貌与人文,觉得赫连成英割据晋昌郡的概率有多大?”
李大笑一声,问下坐的刘之儒。
“启禀李帅,墨离吐谷浑部共四万人,其中,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能参加战斗的男子,堪堪一万人。可他们既无强弩,又无坚甲,别说大唐,就是与河西军相比,也相差十万八千里。即便墨离军一时不察,被他们占据晋昌城,也最多当几天王而已,几天过后,他们就会发现此为黄粱一梦!”
刘之儒的话很有水平,甚至假设墨离军未守住晋昌城。
但那又怎样?
待援军一到,晋昌虽大,墨离吐谷浑部将无所遁形。
“古有谚语:左手据江山之图,右手刎咽喉,愚夫不为也。范太守,你会这么做吗?”
李的看向范昌海,目光如炬。
谁会为几天的风光,而丢下自己的性命呢?
在晋昌郡,墨离吐谷浑部,逃无可逃。
“属下不会……”
范昌海心中难受。李都说愚夫不为了,他要说会,岂不是愚夫?
“墨离吐谷浑部在我大唐数十年,也受到一些中原的教化。若非失去理智,又怎会做出这样愚不可及的事情?所以,我要好好调查一番。”
李说话的时候,目光又放到许智身上。
许智不经意看李一眼,那目光中的森严,让他立刻垂首,战战兢兢。
就这样,正堂沉默片刻,李不开口,没人敢吭声。
“启禀李帅,墨离吐谷浑酋长来见?”
一刻钟后,亲卫来向李禀告。
“让他们进来。”
李吩咐道。
他的话落,范昌海和许智皆脸色一变。
当赫连成英带著一名吐谷浑族人到来后,范昌海和许智才反应过来。
“赫连酋长,你说你的族人亲眼目睹晋昌太守杀死吐谷浑部二十几人?”李问赫连成英。
“回李帅,是晋昌别驾行凶,此事千真万确,那名目击的族人也被带来了。”
赫连成英以为李记错人了,稍稍提醒一下,指著身旁的吐谷浑人说道。
“你说说看,在场那一人是你看到的凶手?”
李又问这名吐谷浑人。
“小人看见是他带著穿郡兵衣服的骑士,将我族人杀死,并将尸体带走。”
这吐谷浑人看一圈后,伸手指向晋昌别驾许智。
“大胆,竟敢污蔑朝廷命官。”
许智瞪著这吐谷浑人,愤然说道。
“李帅,小人并没有污蔑,就是他。当时小人躲在数十步外的灌木丛中,看得一清二楚。”
吐谷浑人很慌乱,声音哽咽地向李说明。
“都督,胡种小人的话,不可相信。”
许智也起身向李拱手。
“我且问你,那个地方在哪里?”李不理会许智,问吐谷浑人。
“在晋昌城南百二十里冥水旁的白土坡。”
吐谷浑人想了想,向李回答道。
“战斗时有没有动刀兵?”
李问得更仔细。
“有动刀兵,小人看见他们持刀,还目睹鲜血飙溅。”
吐谷浑人不断地点头。
“颜判官,带他那个叫白土坡的地方,看看有没有血液的痕迹。”
李向颜真卿吩咐道。
这段时间没有下雨,用刀杀死二十几人会流出大量鲜血。
如果那里有处鲜血的痕迹,可以再相信赫连成英一分。
“遵命!”
颜真卿领命后,将吐谷浑人带出去,准备骑马赶往白土坡。
这使正堂的许智和范昌海,坐如针毡。
“范太守,是我之前记错了,赫连酋长并非告你,而是告许别驾。不过你身为一郡太守,怎么能忽略这样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