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天将军 第178节

  正当他想要投降的时候,南霁云搭弓就射,一箭命中他的帽子,血液不断地涌出。

  他的身躯,也僵直栽马。

  南霁云只是下马,将告身取下。

  在河陇之地,吐蕃告身就是军功,哪怕是最普通的铁字告身。

  在唐军诸将追击吐蕃溃兵的时候,李令部下去把所有备用马引过来。

  他自己带着高适、岑参,来到汉人奴隶所在地。

  此时汉人奴隶已经明白,是朝廷派兵来拯救他们。

  他们不知是喜是悲,不断地流下眼泪。

  李看到果然有十来岁的孩子在筑城,他们耳朵冻裂,脸冻得乌青,穿着单薄的衣服,在风中不时抖动。

  能看出他们露出的手背,已经裂伤,哪怕动一下力气,都会感觉疼痛。

  吐蕃士兵根本没有把汉人当人。

  两国现在血海深仇,大唐也是一样,上次皇甫惟明为报复吐蕃屠达化城,进攻九曲的时候杀死数千名吐蕃百姓。

  “我们来拯救你们,你们为何没有感觉高兴?”

  李纳闷,问一名看起来四十来岁的汉人。

  “我开元十六年被劫来,家人都死完了,能解救出来,我也已经很高兴了,希望将来能死在汉地。”

  那汉人虽然如此说,但充满怨气。

  开元十六年,吐蕃大论、名将韦达扎恭禄,为巩固自己的权威,入侵大唐。

  韦达扎恭禄一路势如破竹,攻陷瓜州,俘虏瓜州刺史田仁献,甚至连节度使王君的父亲王寿都被抓起来。

  许多州民被杀害,更多被掳走至吐蕃。

  此男子正是那时候被俘虏。

  他的命很大,从年轻人熬到中年,一起俘虏的人,因劳役而快死完了,他还能活着。

  “遗民泪尽胡尘里,北望王师又一年”,普通人没有诗人那样的情怀,感受不到国家的恩德。怎么可能不怨恨自己的国家?

  李听到这句话,也感觉羞愧。

  因为他知道当时河西节度使王君知道自己父亲被抓后,登上城楼,面对西方哭泣,不敢出兵。

  使韦达扎恭禄得寸进尺,进攻常乐县,玉门军,不断掠夺粮食、军资,又掳走百姓。

  李很不齿王君,主帅当到这个份上,还不如死了算。

  当时王君可是同时兼任河西、陇右节度使,掌握十几万兵马。

  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韦达扎恭禄因为这一战,功高震主。被尺带珠丹用一个非常蹩脚的理由处死。

  从此,更凶狠的没庐穷桑倭儿芒登场。

  “他们是什么时候被掠来的?”

  李又问男子其他劳役的来历。

  “应该就是这几年!”

  男子回答道,具体他也不清楚。

  李估计是吐蕃重新占领石堡城的开元二十九年前后,那一战,吐蕃赞普御驾亲征,数路大军,深入唐境。

  同样兼任河西、陇右节度使的盖嘉运,因沉迷酒色,不思防务,使唐军在那一战极为被动,诸军只能靠军城、要塞而守。

  吐蕃军队难攻军城、要塞,转而去劫掠唐军百姓,达化城,就是那一战被屠。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王君、盖嘉运,在为将的时候皆以勇猛闻名于世,在立下战功后,却又迅速堕落。

  “中原与边境,百姓相差太远,希望遭受劫难者来世投胎中原……”

  高适面对这种惨无人道,悲痛不已。

  “罪者为奴隶,可他们何罪?”

  岑参也感慨一声。

  像这样的汉人奴隶,吐蕃一定很多。

  “恨我来得太晚,使我大唐百姓受此劫难!”

  李心中无比难受,他向高适吩咐:“高书记,请领兵搜查吐蕃营帐,将里面的衣物取出来,为百姓们保暖。”

  “遵命!”

  高适领命。

  “岑推官,我看吐蕃栅栏中有不少牛羊,去将牛羊宰了,饱餐一顿暖身后再离开。”

  李又向岑参吩咐。

  这里直行百里,就入唐境,没必要那么着急。因为湟水已经结冰,可踏着冰层过河。

  边界是有吐蕃的哨岗,但吐蕃的巡逻兵遇到唐军回程,一定会躲得远远的。

  李为不惊动吐蕃,才绕道一大圈,回程的时候没有这样的顾虑。

  据他估计,离他最近的吐蕃骑兵,最起码也得明日才能到达。

  半个时辰左右,诸将追杀回来。

  周围只留一些探马。

  “我不想离开,我还要修城墙……”

  这时,一名男子冲出来,向城墙处跑。

  唐军士兵大怒,立刻将其拖住。

  李得知此情况后,让士兵将他带过来,质问道:“朝廷对不起你们,但士卒们却因你们在寒天苦战,这个时候就不要再添麻烦了!”

  “小人感念将军们解救。但小人一家,皆被掳至这里。我要是逃跑,她们也无法活命。小人不敢给将军添麻烦,但连接心血的人,哪怕是成为奴隶,也要相依为命。”

  这男子跪在地上,请求李将他留在这里。

  “你留在这里,吐蕃人恼羞成怒也会杀死你。”

  李了然,他能理解这种心情。

  男子面容沉痛挣扎,不知所措。

  “吐蕃人把汉人囚禁在哪里?”

  李突然向这男子问道。

  “许多人被带入吐蕃深处。小人只知道在青海一带,大部分的汉人,被关押在伏俟城北部的一奴隶大营。”

  男子向李回答道。

  伏俟城,在青海西部。是连接东西的战略要地。

  “那里汉人具体有多少?”

  李又问。

  “老人早已被杀害,壮年被赶来筑城,妇女和孩童还有一千来人吧!”男子想了想说道。

  “我明白了,你尽管离开吧!本将亲自奔袭至伏俟城以北,将你们的妻儿救出来!”

  李下定决心,他准备再进行一次大胆的突袭。

  直接从结冰的青海上,穿插至伏俟城以北。

  这个时代冬天更冷。

  青海中心,有一湖心岛,叫做龙驹岛。

  吐谷浑人曾选择一批体高膘肥的牝马,在冬天湖面封冻时赶入龙驹岛放牧,到翌年春天,让海龙与此马交配,生下的“龙驹”能日行千里,追风逐月,异常健壮,被称为“青海骏”。

  龙驹岛也因此而名!

  实际上,这就是青海骢的由来,只是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吐谷浑人将青海马和西域马一起赶到龙驹岛上,让它们交配繁衍,诞生良马。

  这足以证明,青海可以在寒冬腊月通行。

  “李帅,这样的事情,您要慎重考虑。吐蕃的援军,一定会赶过来。虽在行大丈夫之事,但失去先机,恐有难以完成目的且自伤。”

  高适向李劝说道,毕竟李是陇右主心骨,不可有失。

  “护国安民,是我辈将领本职。我认为杀死百名吐蕃士兵,不如解救一名受苦的大唐百姓。我平生的初愿,是为了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们看着西方,能忍心只隔着一个巴掌大的小水泊,让妇孺继续在那里受苦吗?”

  李目视西方,缓缓得说道。

  这句话让高适无语,广袤无边的青海,竟然被李帅比喻为巴掌大的水泊。

  不过他心中敬佩李的英雄之气,若无包罗五湖四海的胸怀,说不出这样的话。

  “可您的生命更重要,您只有安然无恙,才能解救更多百姓,才能战胜吐蕃!”岑参也上前说道。

  “从前耿恭以微弱的兵力拒守西域孤城,抗匈奴数万大军,他们凿山为井,煮弓为食,等回到玉门关的时候,部下只剩十三人,我们现在难道有他们困难吗?春秋时,先轸只是一小国将军,却能在保家卫国时,脱去铠甲冲入夷狄的军中战死,更何况我一大国主帅。”

  李当仁不让地辩解道。

  “李帅神勇,我等自然相信,可您要救回妇孺,在行军路上怕是很困难。”高适认为骑兵在于机动。

  即便李帅横跨青海,出其不意地拿下吐蕃军,带着一群不会骑马的妇孺,必然会被陷入吐蕃围剿之中。

  “此言差矣!这天寒地冻,就是苍天助我!海水冰封,河水结冻,马匹随易驰骋,只要不绝于路,我必然会安然回到边境。”

  李指着天说道,自古一股豪迈之气。

  只需要一千多骑,不多不少,正适合在无边的原野、冰海上驰骋!

  “你们不要说了,我只带一千五百骑,你们随其他军,带着百姓先回国境。安人军会接应你们!”

  李制止他们的劝说。

  “属下愿意与将军一起,不久前我只是一介白衣,四处流浪,幸得将军的举荐,让我能看到边境的山海。我也愿意像谷吉一样,在远方为国效力。我虽无冲锋陷阵的本领,却可以为将士们记录战情、功勋,观测地图,照顾后勤。”

  高适向李拱手一拜。

  谷吉曾经在西域为国捐躯,他以谷吉举例,证明他不惧死亡。

  “属下也愿意辅佐李帅前去,行大丈夫的事情,死得其所!”

  岑参继高适之后拱手说道。

  “末将等死生跟随李帅!”

  诸将也纷纷向李一拜。

  他们是真正的渴求战功。

  对王难得、南霁云、车神塞等人来说,主帅都不惧怕,他们皆信心十足。

  他们没有文人那种顾虑。

  就像李所说,河、海冰封,没有什么能阻拦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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