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昏君开始炼丹 第8节

  若是之前,他还会假模假样地劝诫一番。经历龙渡府一事,他的心态已经发生变化。

  他要的是一个听话的,无所作为的昏君,而非一个聪明睿智,想要大权独揽的皇帝。权力的蛋糕就那么大,更何况这个人还想吃独食。

  “好,多找几个!最好有女术士。朕还年轻,很多事物没有见识过。先帝留下的丹药好是好,但味道有点差。朕细细想来,女子炼制可能香一些。”

  “老奴遵旨。”

  赵忠孝只差翻白眼了,什么女子炼制的香一些?最后还不是被你用来充实后宫了?

  去年,皇帝以文绣院手艺太差为由,从民间征集了几名年轻貌美的绣娘进宫,最终全部被他纳为妃嫔。

  诸如此类的事件还有很多,比如厨娘、医女、采茶女,甚至连江湖上走镖的武女和山里的猎户之女,他都不放过,一一派人找到宫里来。

  皇帝好色之名在民间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赵忠孝也有疑问,李顺若真是好色,直接开启选秀模式不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地在民间找,坏名声不说,质量还得不到保证。

  大家闺秀不香吗?

  大胤的选秀制度有一个演变过程,最开始只要身家清白,没有出阁女子都可以参加,但到世宗时,则多是在世家豪门之间挑选。主要是为了笼络地方大族,加强与之的联系。

  李顺的母族便是大胤庆州三大世家之一的祝家,行商百年,家财数之不尽。每年送进宫里的贵重物品都是以车为单位,就是这样,他也是先帝诸皇子中母族出身最低的一个。

  大皇子母族出身江北叶家,祖上跟随太祖皇帝征战,有从龙之功,获封一等忠勇公。

  二皇子母族是河东王家,有千年世家之美誉,树大根深,历久不衰。

  四皇子则是跟随世宗平叛的军事勋贵龙家,本来太子去世之后,他是最有可能继位的。但因为龙家与同为勋贵的洪家不合,洪家势大,吞并了龙家的将近一半的地盘,加上胡敏德不想外戚入朝坐大,所以四皇子失去了继承大统的机会。

  太子的母族,李顺就很熟悉了,正是刘拯的家族。江南刘家也是一个千年世家。先帝在位时,刘拯能够在充满北方势力的朝堂做到右丞相的职位,可见其家族势力之大。

  胡敏德等人选择李顺,一是因为他母族弱小,二是因为他最受先帝宠爱,先帝似乎预感到自己死后,太子可能压不住局势,便把李顺当第二继承人培养,从让刘拯做他的启蒙之师就可以看出。但先帝培养的方向错了,一个仁人君子在盛世能否做到守成之君都存在疑问,何况是一个千疮百孔的没落帝国。

  从当时的局势来看,李顺继位确实是最能平衡多方势力的选择。但也拉开了党争加剧的序幕。圣统元年,清洗“三千岁”。圣统二年,赵忠孝企图拉拢刘拯失败,开始和胡敏德联手打压刘拯。圣统四年开始,朝廷三方势力相互构陷攻击。胡敏德取得绝对优势。

  李顺眼见党锢之祸越演越烈,除了第一次选秀,娶了部分世家女子,往后再没有接纳任何一个世家豪门女子进入后宫,就连祝家送来的一个远房表妹也被他退了回去。

  你们要斗就在宫外斗,别把他的后宫当成你们的战场。你说大家闺秀香喷喷,他觉得小家碧玉有滋味。各种职业,不同体验。

  当然,和贡女一样,李顺也不是完全为了自己快活,绣娘研究纺织,医女提升医疗水平,押镖的武女都对皇帝了解全国道路交通情况有作用,反正都没有闲着。

  他认为女性应该有自己的事业,不能依附于男人。为了大胤的经济发展、医疗卫生、交通运输等等,他可是操碎了心和劳累了身体。

  比如,先前在御花园捉迷藏的楚嫔便是绣娘出身,婉嫔是医女,赵贵人是猎户之女。为了她们在宫中能够快乐,他经常陪她们游戏,付出多大!

  言归正传,时间匆匆,三天过去。

  这一日是圣统五年五月二十八日,宜:冠笄,嫁娶,会亲友,进人口。

  大胤王朝最有权势的胡丞相家,张灯结彩,送女入宫,前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有当朝右丞相周大人,吏部尚书江大人,一品大学士孙大人等等,日子是皇上吩咐钦天监算定的。

  今天的女主角,丞相大人的亲侄女,胡月莲,此时身处阁楼,六个老妈子伺候着,从梳理头发到穿上礼服,一步步都有专人指点。

  “胡小姐长得可真俊啊!瞧瞧这容貌,这身段,老婆子伺候过不少姑娘出嫁,从来没有见过像小姐这么漂亮的人儿。”王妈一边为她画眉,一边夸赞。倒不是因为她是丞相府的千金,纯粹地发自真心。

  一旁负责梳理发髻的钱婆子也插上了话:“就是!小姐这样的人儿普通凡夫俗子哪里配得上,也就只有皇上才有这种福分。”

  这些好话,并没有使胡月莲展露一丝笑容。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镜中逐渐完成的妆容,柳叶般的眉,樱桃般的口儿,雪白的皮肤上立着高挺的鼻梁。

  “我就要嫁人了吗?”

  这一切都给她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前些日子,她还在北海茶楼参加诗会,其间有一位公子给她写了一首诗,她记得其中有一句“扫眉才子于今少,总领春风总不如。”赞叹她的美貌与才华。

  哪知她一回到家中就被父亲告知,皇上下旨要她入宫为妃。

  她双眼微闭,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便是世家女子的宿命。她明白自己的命运与家族的命运是绑定在一起的。她不会像话本小说里面那些叛逆小姐一样去反对什么。因为她自小的锦衣玉食,富贵荣华,都是为今天所付出的代价。

  她的手微微挪动,手腕上的镯子映入眼帘。这是她母亲去世前留给她的遗物,从小就戴着,没有人知道,这只镯子是具有神奇能力的物品。当月光照射其上,她便能化为一只白猫,还能与动物沟通。

  她借由此物得到了平常女子难以拥有的自由,化身为猫,常常穿梭于屋脊之间,矗立墙头檐角,享受夜的静谧。可是,入宫之后,在警备森严的大内恐怕很难再有这种机会了。

  “莲儿姐姐……”

  一声轻言细语,一名身着绿衫的可爱少女走进屋内,来人名叫胡蝶,是她二伯的小女儿。明明二伯也有女儿,为什么不是她们嫁入皇室?恩荣?别开玩笑了,胡家要做的事连街上要饭的叫花子都知道。

  自己还没有嫁过去就注定与自己的夫君水火不容,这真是莫大的讽刺。听说他是个荒淫无道的昏君,宫里的妃子比宫女还要多?呵呵,若真是这样的人,她的心理负担又会小很多。

  “莲儿姐姐。”又一声呼唤,再次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胡蝶来到她身边:“姐姐你都不理我吗?”

  胡月莲努力挤出一抹笑容:“蝶儿,姐姐现在正在忙。”

  胡蝶打量着月莲的妆容面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却又故作天真道:“姐姐你今天真漂亮。听爹说,你要嫁人了,是吗?”

  胡月莲从齿缝间蹦出一个字:“是。”

  胡蝶继续问:“你要嫁给皇帝吗?那以后会不会成为皇后娘娘?”

  胡月莲摇头,碍于头上繁重的装饰,摇得很轻微。

  胡蝶的目光被她头上一根金镶玉的簪子吸引:“这根簪子好漂亮,能送给我吗?”

  此时,一旁从小服侍胡月莲的吴妈看不过去了:“三小姐。大小姐还有事,你去别的地方玩吧,不然耽误了吉时,老身可担待不起。”

  胡蝶嘴巴一嘟,一副要哭的样子:“我就是和姐姐说说话,怎么就耽搁你们了?”

  胡月莲斜眼看了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一眼,如果不是有次自己变成猫意外发现这个堂妹的秘密,肯定会被她的模样骗了。她表面上虽然柔弱文静,背地里却是个任性,而且狠毒的人,经常稍有不顺便在院中鞭打侍女。

  “蝶儿,你出去吧。不然大伯会生气的。”

  胡月莲提起胡敏德来,胡蝶顿时老实了,她哦了一声,转身离开,却在路过放置绫罗宝衣的桌子时,故意拌了一跤,碰倒桌子,衣服掉在了地上,内衬有了些许脏污。

  吴妈尖叫起来:“这可是皇上御赐的礼服!”

  胡蝶委屈巴巴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这一切都被胡月莲通过镜子看在眼里,她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心酸:“算了,都是穿在里面的,外人看不见的。”

  “是,大小姐。”

  胡蝶也发现镜中胡月莲正看着自己,顿时知道自己暴露,连忙离开。

  胡月莲见她走了,松了口气,突然,她觉得离开胡家并不一定是坏事,豪门恩怨多,自己进宫,只要不与人交恶,凭借胡家的势力可能也没人敢欺负她,反而落得清净。至于男人,反正不是自己喜欢的,是谁又有什么差别吗?

  吉时到,胡月莲盖上盖头,身着绫罗宝衣,走上了花轿。全程很热闹,却少了一个人,那就是他的父亲。

  (本章完)

第15章 哟,美人儿

  

  女儿出嫁,胡敏义没有到场,似乎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在场之人的关注点永远在丞相大人的身上,丞相大人笑了,他们跟着笑。丞相举杯,他们跟着举杯。丞相放屁,他们争相认领。没有认领到的人会捶足顿胸,失去了表忠心,让丞相大人看到自己的机会。

  连新娘子的出场都不能让他们的眼光多一秒停留。倒是街上的百姓十分感兴趣,围观之人挤满了街道两侧。皇帝似乎是有意为之,接亲的队伍从胡府出来,黄罗伞盖,执金吾卫,泼水净街,鸣锣开道,几乎走遍了大半个京师。这是前所未有的阵仗。

  因为上书房之事而欣喜,而犹豫,而恐惧的那些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胡家还是胡家,皇帝也不敢得罪。

  欣喜的是那些胡敏德的反对者,他们以为皇帝终于要向胡家动手,前几天有多么高兴,现在就只剩下加倍的失望。

  犹豫者则是那些骑墙派,他们左右摇摆不定,但经此一事,不少人开始和胡敏德的党羽接触,投上门帖,送上礼物,期望得到丞相大人的接纳。

  那些因为利益成为胡敏德的党羽,本身没有实力,又胆小怕事的人,也从恐惧之中走出,他们举杯相庆,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明智的。

  京华楼上,胡敏义正与一个遮住面容的神秘人对饮,看着女儿的花轿从底下路过,目送她远去,然后,一口饮尽杯中烈酒。

  神秘人开口:“酒不是这样喝的。”

  胡敏义苦笑着:“各人有各人的喝法,都只是为了一醉而已,何必区分。”

  神秘人问道:“你女儿入宫,不去送行,反而邀我出来,不怕你那个大哥怀疑?”

  胡敏义望向胡家的方向:“我去了,他就不怀疑了吗?”

  神秘人笑了笑,帮他将酒斟满:“后悔了吧?当年老丞相有意让你继承胡家家业,却因为一个女人放弃了。现在连自己的女儿都保不住。”

  胡敏义有些癫狂的笑了起来:“后悔?我从来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胡家算什么,不过就是一个世俗家族罢了,就算他们的谋划能够成功,也不过多一顶帽子和几间房子。当年,我若能够进入那个地方,便能超脱凡尘,拥有真正的自在。”

  神秘人一言诛心:“可惜你失败了。”

  胡敏义顿时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整个人都颓废下来:“没错,可惜我失败了。”

  神秘人却道:“所以我们来了。你邀我出来,是下定决心了吗?”

  胡敏义神情变得犹豫:“你们真的找到解决那个问题的办法了?”

  神秘人盯着胡敏义的双眼:“早就有办法,不过我们在等待时机。”

  胡敏义回以凝视:“什么时机?”

  神秘人目光深沉地看向皇宫的方位,嘴里说出惊天之语:“天下大乱!”

  胡敏义又是苦笑:“这样会死很多人。”

  神秘人神情漠然地反讽:“你在乎吗?”

  胡敏义没有回答,起身离开,留下一封信件:“有事按上面的方法联系我。”

  神秘人收起信件,也随之离开,只留下一桌未动的菜肴和一壶残酒。

  宫外的热闹,影响不了宫内平静的生活。纳个妃子而已,一句话的事。按大胤一夫一妻多妾制来算,李顺还是未婚人士。等他举行大婚仪式,册立皇后,才能算做已婚。

  皇后母仪天下,是后宫的管理者。现在李顺的后宫,连皇贵妃都没有,妃位算上胡月莲也只有三个,嫔位七个,剩下的是昭仪、婕妤、美人、才人、贵人等,总共四十二人,远没有民间传闻的三千佳丽那么夸张。

  李顺常常委屈地发出感叹:“他们总是凭空诬蔑朕的清白!”此时,他正在新季宫里和丽妃、欧阳昭仪、章婕妤,打着麻将,摸一张牌,大拇指感受牌面,然后倒牌:“二饼!朕胡了!”

  丽妃立马凑过头来查看:“皇上!你是不是作弊了?怎么老是你赢!”

  李顺笑嘻嘻地伸出手:“这是技术!快给钱!丽妃你都欠我三十两了。”

  丽妃推了牌,一脸的不开心:“不玩了,没意思!肯定是欧阳你们给皇上喂牌!”

  欧阳昭仪与章婕妤苦笑着拿出自己空空如也的荷包以示清白。她们也输光了,那可是一个月的例钱啊!

  李顺催促道:“愿赌服输,丽妃你真没牌品。”

  丽妃嘟起小嘴,委屈巴巴道:“妾身没钱了,前些日子托人去宫外采买了些玩意儿,这个月的例钱早花光了。”

  欧阳两人纷纷翻起白眼,心想:“好家伙,你搁这儿空手套白狼呢!怪不得你那么积极地叫我们来打牌。”

  丽妃装起了可怜:“皇上,妾身不远万里来到宫里侍候您。别的姐妹除了每月的例钱,还有的娘家补贴。妾就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妾身命苦啊……”

  李顺听她喋喋不休,看来是准备赖账,但她说的也是事实,海西国每年只来进贡一次,送得东西也只是一些土特产,不值什么钱。丽妃的穷在宫里是出名了的,偏偏花钱又大手大脚,要不是宫里包吃包穿,她恐怕得去要饭。

  “好了,别说了,你欠朕的钱就一笔勾销。”李顺无奈道。

  “皇上万岁!”丽妃瞬间喜笑颜开。

  “皇上!”欧阳昭仪和章婕妤娇嗔一声,同时向他投来渴望的目光。

  “唉,朕哪能真要你们的钱?给,都退你们。”李顺将赢的钱悉数奉还,但也告诫道:“你们平时玩玩可以,别玩出了火气,伤害彼此之间的感情。朕可不希望后宫拉帮结派搞起内斗来。”说着,李顺看向丽妃。

  丽妃摸摸鼻头,躲过李顺的目光,不敢反驳。她就是人菜瘾大脾气差的典型,一不小心就容易得罪人。若是有人给她扣上个恃宠而骄的帽子,可就划不来了。

  李顺问了下时间,胡家那位差不多快到了,本着开盲盒的心态,还是见一下,正要起身离开的时候,一个小太监来报:“皇上,秦高贤愿意招了。”

  “真会挑时候!”

  李顺稍微犹豫一下,还是选择先去看看胡家那位,再晾一下秦高贤,能够装疯卖傻,忍受五年孤独寂寞的狠角色,怎么可能因为打一顿板子,饿几餐饭就屈服,十有八九还是谎话。

  他要让秦高贤明白,他不是先帝,随便想见就能见?

  显庆宫迎来了它的新主人,胡月莲到达之后,在宫女的服侍之下脱下了礼服,那件衣服本来就是穿给外面人看的,换上皇帝为她准备的常服,没有什么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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