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昏君开始炼丹 第79节

  

  县丞是知县的副手之一,地位仅次于知县大老爷。鲍明通来到南山县这些时日,周县丞并没有对他进行什么阻扰,反而是积极配合他,其办事能力也很强,鲍明通在他身上看到了丁傲的感觉。

  周县丞,本名周福宝,三十七岁,圣统元年恩贡考取国子监,后除授职衔来到南山县任县丞。鲍明通向当地百姓询问其人的作为,都说他是个有口皆碑的好官。

  关键是他能够处理好和一把手的关系。知县和县丞权力有一定的重叠,知县强势,县丞无权,县丞能干,便会分走知县的权力。但,高毋庸之前的知县评价他,“知法典,明事理,事无大细,皆亲力亲为。”评价不可谓不好,也可见两人关系融洽。

  他与高毋庸唯一的矛盾是本来上上任知县调走之后,是由周福宝升任南山县令,可是被朝廷派来高毋庸顶了。但,他也没有什么怨言。高毋庸到任后,周福宝辅助他做了许多实事。

  从这一点来看,周福宝怎么也不像是一个会害死上官的人。

  周二郎是他父母的老来子,两人的年龄相差十五岁。周福宝的父母生下二郎后,没多久就相继去世。家逢突变,周家的家境也不富裕,长兄如父,周福宝一边养育弟弟,一边读书。

  读书人哪有不想高中进士,做天子门生的?周福宝对弟弟的管教很严格,似乎将自己不能实现的梦想都倾注在他身上。周二郎十五岁成了秀才,之后却屡试不中,一直住在哥嫂家里。

  周福宝成亲很晚,三十岁才经媒人介绍娶了一个屠户的女儿,该女子相貌平平,但家里有钱,供得起他和弟弟去参加考试。成亲后,周福宝对妻子也很好,并没有什么不甘的情绪。他的妻子性格虽然强势,但为人大方,恪守本分,将家里管理得井井有条,对周二郎也是本着“长嫂如母”的态度,悉心照料。夫妻二人相敬如宾,四邻称赞。

  大堂之上,南山县丞周福宝立在堂下,虽已年近四十,但身材没有发福,腰背直挺,手上有些还未褪去的老茧。他看堂上坐着的丁傲,眼中露出一丝羡慕。两人差不多的年纪,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八品县丞,对方却已经是朝中大员,钦差大臣。

  丁傲见到周福宝,第一印象就很好,当官的大腹便便,脑满肠肥。你说他是清官?谁信啊?特别是基层官员,那都是要劝稼农桑,安抚百姓的。肥头大耳,简直有损朝廷颜面。

  印象归印象,该审还得审。丁傲道:“周福宝,你对高毋庸之死有什么看法?”

  周福宝道:“下官为高知县之死感到惋惜。舍弟之罪,我这个做兄长的难辞其咎。下官也多次向朝廷上书,请求辞官。”

  丁傲道:“可是高毋庸之死疑点重重,仵作与仆役都已如实交代,高毋庸的妻子并未与周二郎私通,高毋庸也并非死于砒霜中毒,还说是你诬陷周二郎。”

  周福宝面色如常,坦言道:“没错,是我让他们做的伪证。”

  丁傲没想到他会直接承认,追问道:“为什么?鲍知县给本官看过的履历,也询问过百姓对你的看法,你有大好的前途。高毋庸任期一满,你便有可能接任县令。为什么要做这种欺瞒朝廷的事?高毋庸之死,你又知道多少?参与多少?”

  周福宝自嘲道:“前途?我这种出身的人有什么前途?高毋庸死了,朝廷不也是再调来了一个鲍知县吗?丁大人也是当过知县的人,你手下的副职有几个跟着你一起升迁的?”

  丁傲没有反驳,他说的是事实。周福宝就算能够做知县,以他的贡生的身份,到死也只能做到县令而已。

  “至于我家二郎与高夫人私通一事,并非诬蔑。外界之人都以为高知县与高夫人恩爱有加,那不过是欺瞒世人的假象。高知县若真爱护他的妻子又怎么会天天与那些文人厮混?那些自诩为风流才子的人,有几个是好东西?我家二郎也是被他们给带坏的。甚至,二郎与高夫人的事情,高知县心知肚明,却没有揭穿。因为他不喜欢女人。”

  鲍明通眼睛睁大,又有新的说法了,而且还这么劲爆!他问道:“所以,还是周二郎和高夫人对高毋庸下的毒手?”

  周福宝摇头:“不清楚。高毋庸的尸体是在墙角被发现,是被人从外面扔进来的。他经常和他那些朋友彻夜饮酒作乐。所以,他根本不是在后衙遇害。”

  鲍明通问:“那你为何要冤枉你弟弟?就算他与高夫人私通,但他没有杀人!你这样做是在故意掩盖真相!”

  周福宝苦笑道:“我不这样做,我也要死!”

  鲍明通不解:“此言何意?”

  周福宝却道:“事情说到这里,你们对高毋庸其人作何感想?”

  丁傲两人相视一眼,都明白对方的想法。高毋庸不是个好官。官员若贪图享乐,彻夜与人饮酒,如何能够处理好公务?

  周福宝讥笑道:“那时胡党掌权,科举舞弊,什么样的货色都能当官,特别是世家子弟,只要肯攀附,就有官位。高毋庸是个好人,但不是个好官。他做个文人比做官要好。无奈他是嫡系单传,为了保住自家地位,不得不出来做官。”

  丁傲面色有些尴尬,他也是走了胡党的路子才得以外放。当然,他科举还是扎扎实实考的,但,多少还是沾了世家子弟的光,比贫寒出身的人多了一些公平。

  丁傲问道:“你好像很了解他?”

  周福宝道:“我弟弟经常跟他们混在一起,一个秀才,一个朝廷命官,几个举人,天天自比闲人,不务正业。他们有一个秘密的诗社,经常在里面做一些腌事!外人根本不知道。”

  丁傲在士人圈子待久,多少见识过这些玩意儿。大胤礼教森严,有些爱好不能明着来,所以就有了以诗社、茶社、书画社等等的名义,背地里进行的勾当。

  “所以,这三年衙门的公务都是你在处理?”高毋庸若是如此荒唐的人,又如何能够处理好繁杂的公务。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叫人取来衙门的周福宝所填写档案卷宗和高毋庸的行政日志。虽然一对比,笔迹不同,有些地方,却极其相似。

  “这周福宝的笔迹好熟悉!”

  丁傲貌似嗅到了真相的气息,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拿出那张看了无数遍的状纸,然后又找来周福宝的笔记对比,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这张状纸是周福宝所写的!

  高母就算知道杨家的事,但,周福宝私放人犯如此隐秘的事,高母不可能知道的那么详细。现在,一切都清楚了。

  那个引导高母上京告御状的人就是周福宝。这位县丞才是南山县的掌权之人。他花费这么多的心思,背后隐藏的秘密恐怕十分惊人!

  周福宝看见丁傲拿出自己偷偷写给高母的状纸,确认他真的是为了高毋庸案而来,跪地道:“罪官周福宝请钦差大人做主,还我南山县一个公道!”

  (本章完)

第168章 真与假

  

  鲍明通看着两人,因为信息的缺失,半天摸不着头脑。但也不好问,那样显得自己太呆了。

  丁傲将整件事基本理出了头绪:“这三年的公务都是你在处理,那么给朝廷递交的奏折也是你所写?”

  周福宝直接道:“一部分是高知县所写,一部分是下官模仿高知县的笔迹所写。”

  丁傲有些不可思议,写奏折这种事一旦失误,可是要杀头的:“高毋庸不知情?”

  周福宝解释道:“他知道,下官写完都会让他过目,所以下官才说他是个好人,但不是个好官。”

  丁傲点点头:“你说要本官给南山县一个公道?南山县发生了什么事?”

  周福宝回忆起往事,说出了他在南山县这些年的所见所闻。

  自从他赴任南山县丞以来,经常收到人口失踪的报案,最初也就是南山附近的百姓进山失踪。当时的知县派人调查了几次,都以野兽袭人结案。毕竟南山那么大,野兽那么多。

  可是自从杨家强占南峰村和北峰村的土地之后,整个南山县的失踪人口就呈现爆发式增长。那时高毋庸已经上任。他自知不是理政治民的料,所以很多事都交给周福宝去办。周福宝也是会做人,常常将自己的功绩让给他。所以,高毋庸在南山县的官声还是不错的。

  有需要的时候,高毋庸便露露面,没事的时候,他就和那群狐朋狗友裹在一起。两人逐渐形成默契,别人都不知道这回事。高毋庸承诺只要他政绩达标,任期一满就会向朝廷举荐周福宝接任南山县令。周福宝自然不会当真,上任知县也是这么说的。他已认命,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接下来的情况却失去了两人的控制。因为高毋庸发现南山县的人口失踪案竟然和外州府县的人口失踪案是有牵连的,涉及的州县之多,人口之巨,令人咋舌。各地失踪人口很有可能是聚集在南山深处之中,人数估计在五万以上。

  这么多人聚集在南山是想干什么?他进一步发现以杨家为首的世族豪绅都在给南山输送粮食。于是,他将此事告诉了高毋庸。高毋庸再不懂政务,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本来两人是想联名上奏,可是高毋庸像是突然开窍了一般,他告诉周福宝,这件事他一个人去上奏。如果出现意外,另一个人也能得到保全。高毋庸便连续向朝廷呈上了三道奏折。结果都是石沉大海,了无音信。

  然后,高毋庸便遇害了。周福宝也惶惶不安,心怕下一个就是自己。这时,他的弟弟找来说:高毋庸已经将事情都告诉了他的夫人。他的夫人又告诉了自己。周二郎觉得高毋庸的死不能查下去,他愿意顶罪结案,迷惑那些人,以报答兄长多年养育之恩。所以就有了这件私通杀人案。

  北方大乱之后,周福宝不忍弟弟受苦就私自释放了他,哪知放出来没多久,弟弟就被人杀害了。周福宝还修改了高毋庸的行政日志,让人察觉不到自己的踪迹。

  丁傲和听完周福宝的描述,也很震惊。若他所言属实,这就不是一般事了。南山聚集了那么多人,是想造反吗?高毋庸案的真相和这件事比起来,简直就是不痛不痒的小问题。

  他派人将周福宝严密保护起来,看来自己的方向对了,人口失踪案才是关键所在。

  入夜,他审了一天的案子,正要好好休息,屋外有人敲门。神机卫月郎官朝空低声道:“丁大人,有位贵人要见。”

  丁傲起身,打开门问:“何人见我?”

  朝空拿出李顺随身玉佩。丁傲立刻道:“前面带路。”

  朝空道:“丁大人还是要乔装一番的。”

  丁傲连忙转身回屋,换上常服,在朝空的带领下来到客栈。

  李顺新开了一间房,正在里面等候。

  丁傲进入房间,见到李顺,当即行礼:“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顺露出和善的笑容:“起来吧。丁爱卿辛苦了。这些时日你一直在外办事,过年过节都不能回家一趟,朕心中有愧啊。”

  丁傲道:“为皇上效力,是臣的本分。”他起身,恭敬地垂首而立。心里却在想着皇上此次前来的目的。

  李顺拿着他今天审案的记录,道:“爱卿觉得这个周福宝所说有几分是真的?”

  丁傲道:“最多七分。”

  李顺笑道:“疑点在哪儿?”

  丁傲道:“臣觉得在他的描述中,高毋庸过于草包,若真是这样,为何上奏之时,高毋庸突然想到那么多?这一块周福宝应该有所隐瞒。”

  “你是说他贬低了高毋庸,或者,在奏折方面,欺骗了高毋庸?”

  “有可能。他在南山县多年,太了解杨家的势力了,而且这种涉及几州,甚至几省的大案,肯定会惹火烧身,所以他不敢联名上奏。”

  李顺认同道:“有道理。朕觉得周二郎的事也很有可能不是主动找上门来,要求顶罪。而是他为了保命,说服周二郎顶罪,然后杀人灭口。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他能够策划整件事,让高母上京告御状,证明他心里还是向着朝廷的。所以朕觉得没有必要过多的追究。”

  “人有时候为了保命,可以六亲不认。其实只要找到高毋庸的妻子就能明白这些事。朕甚至怀疑和她私通的,不是周二郎,而是他。现在,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如果他反映的那些情况属实,杨家的罪过可就大到没边了。”

  丁傲明白皇上的纠结,问道:“皇上,您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李顺也知道他的意思,道:“朕与你殊途同归。朕还是那句话,百无禁忌。南山县的事很有可能和神木教有关,朕不会拿江山社稷做人情。过程之中不许有任何变故。等一切尘埃落定,真相大白,朕再考虑那些事。你要记住,凡是危及大胤江山的!皆可杀!”

  李顺的话给了丁傲一颗定心丸:“臣定会查明杨家之事,还南山县百姓一个公道。”他从皇上口中听到神木教三个字,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程度比他想的还大。西北那边还乱着呢。

  “这里面涉及修炼者,丁爱卿要多加小心。爱卿之前在公堂之上,一言而破法,这是我大胤气运赐予你的能力。关键时候,可以自保和制敌。”

  丁傲一愣,上次那件事,他还以为是自己喊得太大声,吓到了杨伟。这些传说,他也听过,想不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一切都是皇上庇佑!皇上乃圣主明君,我大胤气运才会旺盛,神鬼皆避。”

  丁傲这种能臣拍的马屁,李顺很受用,笑道:“去办事吧。你我君臣同心,争取早日解决南山之事。”

  (本章完)

第169章 杨妃父母

  

  次日,丁傲亲自带队前往南峰村查探情况,并再次下令神机卫进入南山搜寻神木教踪迹。昨天与皇上的谈话表明,他老人家是认同周福宝所供述的事实,确实有大量人口隐匿在南山之中,不可能人间蒸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在他前往南峰村的路上,李顺与杨佩儿也来到杨家庄园,多年未归,杨佩儿有些踟蹰,更何况此次回来还带有刺探的目的。

  李顺却敲响了大门,一名老仆前来打开,见到门口站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公子,一名戴着帷帽,遮住脸的少妇。他不敢怠慢,询问道:“两位是?”

  李顺道:“我是你们杨家二夫人的远房亲戚,姓李,此次携内子前来拜会杨家二老爷与夫人,劳烦通报一声。”

  老仆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李顺,就像看待猎物一样。他在杨家几十年从未听过二夫人有这样一门亲戚。最近庄内多事,老爷特地吩咐闭门谢客,不要惹麻烦。

  李顺拿出十两银子,连同杨佩儿经常使用的一枚发簪交给老仆:“老人家,只需通报一声,将此玉簪交给二夫人一看,她必会见我们,不会责怪于你。”

  老仆露出一些邪笑,随手接过银子,回道:“两位稍等。”这两位贵气逼人,出手大方,指名要见二老爷和二夫人,绝不是简单人物。而且,气血从未见过的旺盛,真是自投罗网。

  杨佩儿的父亲,名叫杨业。此时,他正在为杨家近日发生的事而焦头烂额,来回踱步。其妻文昭君,倒是气定神闲,稳稳地坐着,看着焦急的丈夫,道:“你急也没有用,朝廷既然已经注意到我们杨家,该来的总会来。”

  “大哥糊涂啊!我早就说过,不要掺和那些人的事。我们杨家安享富贵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去追求什么修炼和长生?现在被朝廷盯上,大祸临头了。”

  文昭君听见丈夫说这些懦弱的话,嘲笑道:“祸事还没来,就先自乱了阵脚,要我说啊,你真不如大哥有胆魄。人间富贵能享几时?最终不还是一黄土。如今,大胤自身难保,我们不早作打算,等到乾坤倒转,天翻地覆,我们只能沦为奴隶。你也见识过玉湖派的下场,仅一个修仙者的走狗就能屠灭一个传承了数百年的门派。你的富贵,又能做什么?”

  杨业见妻子又拿他和大哥杨伟比较,怒火中烧:“你现在是我妻子!别老在我面前提大哥!”

  文昭君冷哼一声:“你也只会窝里横,真要是个男人就去将家主之位弄到手啊!到时候,你爱享富贵,保平安,没人可以阻止你。自己没本事,天天在家里发牢骚有什么用?”

  杨家兄弟表面感情好,其实是杨业性格软弱,不敢争抢,就连妻子都曾经和杨伟有过一段感情。杨业见妻子强势,自己的气势立即软了下去。

  文昭君见丈夫这副软蛋样子,更加烦躁,不依不饶:“看看你,说你两句,就像个鹌鹑一样缩脖子。女儿就是随了你的性子,才会入宫这么多年,还只是个妃位,现在更是被其他妃子争了宠。”

  杨业听见妻子提起女儿,再次被触动内心:“住口!要不是你让女儿去玉湖派拜师,也不会惹到屠龙组织,她也不用入宫!更别提是你们为了谋取玉湖真人的回天真经,策划了那场阴谋。女儿如今的境地是你们一手导致!”

  文昭君道:“哟,现在装好人啦?我的错咯!当时,你倒是阻止啊。你连自己女儿都保护不了,还能多嘴?还敢怪别人?”

  文昭君的几句话问得杨业哑口无言。

  老仆走进二房的院子,听见屋内有争吵,站在院墙外,用力跺了两下脚,等到声音没了,才进入屋内,拿出那枚玉簪:“二夫人,外面有两位自称是您的远房亲戚的人求见。”

  “不见!”

  杨业见老仆进屋直接无视他,只对文昭君说话,面色不渝。

  老仆面露难色,看向文昭君请她定夺。文昭君见到玉簪,认出这是女儿入宫之时,她送的物品,语气激动道:“他们长得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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